雍州，长安郡，堳坞，政厅。

皇甫嵩双眼微眯，听着各路斥候流水般地带回消息，已然知晓城外的四路军马中已经去了三部，唯余操西凉口音的汉族马贼一部，已经在城外集结完毕，约二万人左右，步军仅二千余，其余全是马军。

皇甫嵩听得汉族马贼操西凉口音，眼皮不由微微一跳，想起一人，暗暗点头，没有再追问，只是问道：“我军府藏箭支如何？”

一旁侍立的军需官见问，慌忙上前，禀道：“我军兵库中，箭支尚有十余万支。强弓一万张，硬弩五千张，其中硬弩已经配备全军。”

皇甫嵩听后，脸现微笑道：“足够了，足够了。董贼倒真是为自己养老之处下了大力，只是没想到，到了最后反而便宜了我们。”

众人见皇甫嵩说笑，也都应和着笑了几下。

皇甫嵩见状，知道这帮庸吏在为自己能不能守住堳坞而日夜担心，更唯恐城破之后还能不能活命而忧心冲冲。皇甫嵩心中冷笑，并不说破，下令道：“命令各营将兵库中的箭支尽数搬至城楼之上，下发给各营将士，北门多与他些。”

侍从领命而去。

皇甫嵩又闭上双眼，心中仔细盘算了一下，并未发现自己的作战计划有甚漏洞，便吩咐道：“城外匪贼均是长途奔袭，不利久战，明日必会攻城，诸君且回家中安歇，以备明日大战。”

众人听说城外军马明日攻城，脸上忧色又重了一分，急勿勿回家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朝阳初升，残雾尚未消散，漂浮缭绕于军阵之中。

马超银盔银甲，俊眉朗目，骑一匹银白骏马，昂立于马军之前，庞德及诸弟分散两旁，如众星拱月一般护侍着马超。

马超马前便是前日俘获的二千余步兵，一个个惶急不安，原来他们昨夜就被告知，今日攻城之战，攻上城楼者重赏，胆怯后退者立斩。步兵之后又是马岱部曲，专司督战之职。

这二千余步兵不时扭头偷眼瞧向身后的督战马军，见他们一个个如狼似虎，手持利刃，恶狠狠地瞧向自己，便急忙扭过头来，暗暗祈祷守城的官军一见他们攻城便四散逃命。

马超见整军已毕，便叫擂响战鼓。一通鼓响之后，马超运力高声喊道：“守军听着，三通鼓后即刻开门投降，可免你一城军民性命，若是抗拒大军，城破之后，屠城三日。”喊毕，又叫擂响第二通战鼓。

第二通鼓响过后，城上守军依然搭箭肃立。

马超原本也没指望城中守军会不战而降，又叫擂响三通军鼓。

三通鼓后，城上守军仍不作理会。

马超双眉一竖，眼中杀机立现，向庞德等人一挥手。庞德会意，拍马出阵，招呼了本部马军，沿着城墙加速奔跑，奔跑之中搭箭上弓，瞄准城头守军就是一波奔射，箭支唿哨着纷纷射向城头守军，城头守军登时死伤数百人，竟有数人中箭之后翻滚着掉落城墙，眼见是活不得了。马超军见庞德如此英勇，军威登时大振。

而城中守军则是迅速将死伤兵士抬下，同时将士兵补了上去，在此过程中，并无喧哗惊叫。

庞德军奔射完毕，带兵奔回本阵，稍一整军，自己便又回到马超身边侍立。

马超见示威获得成功，己军士气大振，便又向马岱令道：“攻城！”

马岱大声应令，转身便令自己部曲驱使那二千余步军开始攻城。

那二千余步军眼见庞德军如此威猛，心中胆气倒也壮了许多，眼见身后督战的马岱军手持利刃，命令攻城，便抬起简易云梯，怪叫着向城墙冲去，速度倒也不慢。

眼见得步军快要接近城墙，忽听得城头之上一通鼓响，接着便是控弦之声大作，步军惊疑，脚下不由放慢，抬头望去，一看之下，不及惊叫，箭雨便挟着风声劈面而来，步军不及举盾，便纷纷中箭而亡。二千余步军在首次攻城中便已死伤过半，只见不一刻工夫，城下便是血流成河，满目血污，耳中尽是垂死兵卒哭号之声。

这些步军原本就是败军之卒，士气低迷，全无战心，现又遭利刃挟迫，不得已而攻城，原本祈望城中守军见得马超大军英勇，不敢对敌，一战可下，现在状况却是全非如此，攻城受挫，己军死伤如此惨重，以至众步军无不丧胆落魄，抛下云梯、兵器，转身便往后逃。

马岱见步军失利，转身后逃，不由大怒，不待马超下令，便连斩了数名逃兵，马岱军见马岱连杀数名逃兵，亦纷纷挥刀砍向步军逃兵，喝道：“不战而逃者，杀无赦！”

转眼间，近百名步军又遭马岱军砍杀。

马超、庞德诸人眼见城中箭雨如此之盛，转眼间，怕是有上万的箭支倾泻而下，又见到众步军大半死在这波箭雨之下，心中暗惊。

步军大恐，纷纷止步。马岱挥舞着已经沾满血污的利剑，喊道：“临阵脱逃者，这便是下场。速速回身，攻上城池便可免尔等一死。”

步军眼见得同伴被杀，心中戚惨，却不敢反抗，无奈，只得眼中含泪，又纷纷回转身去，小心翼翼地靠近城池。有几个转身稍慢，便被马岱军无情砍杀。

残余步军虽然小心慢行，仍然很快又到了死伤的众弟兄之中，眼见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耳听得哭号震天。更有伤重者哀求同伴给其一刀，让他死个痛快。残余步军心里更是绝望，不敢再稍前一步。

而城中守军见残余步军不敢向前，并未进入最佳射箭区域，亦按住弓弦，不发箭支，静待其变。

马岱军见残余步军又是裹足不敢向前，立时又挥刀斩了几人，在步军后大声呼喝。

后边步军只好再次向前，而前边步军却是不敢向前，死死抵住后面涌上的兵士，倒形成了一条壮观的肉墙横在马超军与城中守军之间，不敢稍动。

皇甫嵩屹立于城头门楼之上，眼见这群步军不敢向前，而身后马超军却手持利刃威逼其上前攻城，更动辄杀人，皇甫嵩神色一动，知道这批步军不是马超军，多半是被俘的士兵，又见这群步卒脸现悲愤之色，不时怒目而视身后的马超军，便知兵变要起，便叫人减话道：“城下步军听着，我家将军有好生之德，知你等不敢与我家将军对敌，特饶尔等性命。现在只要你们砍杀后面的督战士兵，我家将军便放尔等入城，救尔等一条性命。”此兵嗓门洪大，连喊三遍，响彻四方。

残余步军和马超军闻言俱是一愣。

马岱军手持利刃更是愣在当场，纷纷回头瞧向本军主阵，看主帅如何发令。

马超在步军死伤大半后，已经对这些步军失去耐心，更知道依靠他们攻破城池，无疑是妄想，现在又见他们听了皇甫嵩的喊话后，蠢蠢欲动，似欲造反，心下更是不耐。

马超令道：“令明，在我呜金之后，你便带本部马军上前射杀这批乌人。”

庞德闻言，见马超残杀性格又起，虽心中颇不以为然，却是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拱手接令，自去准备去了。

马超吩咐庞德完毕，便令道：“呜金收兵。”

话音一落，庞德便带本部马军冲了出去，马岱军听到收兵令，亦纷纷返回本阵。

那群残余步军听到马超军突然呜金，又是一阵慌乱，有的想一同退到马超军，有的想投奔皇甫嵩的，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而此时，庞德亦率队冲了过来，如同刚才的奔射示威一般，沿着刚才排成一列的肉墙，自西向东，奔驰而来，手中的弓箭更是一刻不停地射向这批步军。

庞德军箭法极精，战力超强，这次又是出其不意，一时间，步军纷纷毙命。

剩下的百十名步军大骇之下，转身就往城门处逃命，不敢稍待。

皇甫嵩见状，嘴边一丝冷笑。

此时身边慕僚请示道：“将军，我们是否将城门打开，放他们进城。”

皇甫嵩闻言，呵斥道：“混帐，开了城门还关得上么？城外军马若是趁乱杀进城中，如何是好？来人，命令弓箭手将这些步军射杀在城门之下。”

城墙之上又是一波箭雨，将这些城门下的步军尽数射杀在城门之下。之后，城池又陷入寂静之中。

马超无奈，只得下令让诸弟的马军下马，变成步军，令他们攻城。而自己与庞德在攻城军队后面不停放箭，以掩护他们攻城。

马超的步军虽然刚刚下马频觉不适应，但士气如虹，将士用命，很快就冲到了城下，而满天的箭雨亦同时倾覆而下，马超军纷纷倒下，却都悍不畏死，将简易云梯搭在城墙之上，蚁缘而上。

城墙之上箭雨更盛，密不透风，直似死亡雨慕。马超军终于抵挡不住这么密集的箭雨，留下了上千具尸体后，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马超稍事整备，又令步军攻城，依然无果。如是者三，马超军空在城外留下了数千具尸体，连城头也爬上一个兵卒，不由士气大落。

皇甫嵩打退了马超的三次攻城，便燃起了烽烟，一条浓黑的烟柱扶摇直上，数十里可见。

(本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