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椰！你给我过来！”师父怒吼道。

茅椰垂首而立，任凭师父的指头像雨点一样指在脑门上。师父个矮够不着，茅椰便弯下身子把头低一低。师门的人全都知道了，茅椰为救一个美女冲进仇门大打出手，结果美女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小孩。他们哈哈大笑了好一阵，笑够了，又催师父来狠狠地教训他：

“你这是咋的啦？唵！你长大了是不是？你看好了一个美女就啥都不顾了是不是？你说你……简直太不象话了！快说，美女哪儿去了？”

茅椰指了指蹲在地上的小丑孩。众人又一阵哄笑。

小丑孩闪着眼，瞅摸出一帮人对它和茅椰态度不好，便龇牙咧嘴地大叫起来，嗓音之难听像铁锨摩沙砾，碜得人起鸡皮疙瘩，抱着耳朵躲闪。小丑孩饿了，张开大嘴就吃，不论墙角椅子地板灯柱，扒着什么都啃一口。一弟子跑慢了，脚后跟被咬下一块来，疼得嗷嗷直哭！小丑孩吞咽非常快，一会儿把肚皮撑得凸凸的，抹一抹嘴皮，许是吃饱了，就在当地屙起屎来，一边屙一边跑，专门追人，追得人爬墙跳窗攀上天花板，屙的地上、桌子上、墙上满是屎泥！完了又撒尿，哗哗地流，屎尿弄得茅椰裤子脚上全是脏，弟子们投机会还要笑话茅椰一把，小脏孩便用肚脐眼朝着他们喷脏水，把人脸都喷黄了！也有大胆的弟子，凑上来捉它，可是一碰上它的小躯体，一种刺骨的寒冷会冻的人尖疼难忍，谁也不敢再碰一下。

闹了一阵之后，小脏孩嚓嚓嘶嘶地大笑，笑够了，说一声：“我要睡觉去！”就不知钻哪里去了。

总算安稳下来了，弟子们围着师父坐下。这师父也傻了，他活了大半辈子了，头一回碰上这怪事。老半天回不过神来，木纳纳地问：“难道……世上真的有妖怪？”

茅椰自觉犯了大错，伸手来摸师父的头。

“孩子！傻瓜蛋！”师父骂道，“你也不想一想……美女，咋会变成小妖孩！这……这……这世上哪有的事？你咋就不想一想！”

是……呀！茅椰拍了拍脑袋：“这究竟是怎么搞的哪！”

“你要学会思考！思——考——！”师父教训他。

好，茅椰立即蹲下来思考，双手抱头仔细地琢磨，反复地回想。又怕精力不集中，叫师妹来帮他堵上耳朵，请师父耐心地等一等，别说话。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谁的耐心也熬不住了，师父就要发作。突然，茅椰“豁”地站了起来，挺直了胸脯，瞪亮了眼睛，叫道：

“明白啦！明白啦！”

“明白个啥啦？”师父问。

“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梦，都是我做的梦！”

“你说啥？”

“是梦！我想起来了，师父、师妹、弟子们，还有师伯姨们，都经常对我说——‘想得美，做梦去吧’，我一直不解是何意，今儿才碰上了，原来，那美的、丑的、怪的事，一律都是梦见的！其实，这个姑娘或这个妖孩，我不知梦过多少回了，只是这一次太清楚，清楚得跟真人真事一样了！”

众人大愕。

“祖师爷教给我一个迷招——倘若在梦中不能御事，可毙除梦中所见，不论好坏与谁，梦必醒。”

说到这儿，茅椰就手边抄起一件巨大的家具，向师父和弟子们没头没脸地砸去，吓得师父跌跌爬爬地蹿出门去，师妹和弟子们也都尖叫着跑开了。

“了不得啦！这孩子傻得没救啦！”

“快跑了哇！……”

打跑了所有的人，梦却醒不来，还是没有惊梦而醒的感觉，这可就怪了……茅椰成了一丈二的呆和尚，摸不着头脑长在哪儿了……他缓缓地左在门槛上，苦苦地守侯。他本是不善于思考的，所以只能守侯。

那个妖孩呢？……它睡觉去了。温度在不知不觉地升上来。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了，动一动，是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就是早先的豆娜姑娘——当体温回升到36-C——37-C时，她又恢复了本相。一个美丽闪闪的姑娘。

宛如经历一场低劣的梦，她走出来，里外都没了人。走到门口，看见茅椰坐在门槛上……他怎么来了？走过去，用手轻轻扶在茅椰的肩上……茅椰正是个百思不解的人，急忙回过头来，一脸的惊讶。

“豆……豆娜？”茅椰失声地一问，“不明白……不明白呵。”

“不明白什么？”

“我做了一个梦……”

“你梦见什么啦？”

“梦见你变成了一个丑恶的小孩，可……可这是不是做梦呀？我怎么醒不过来？”

“是吗？……”一阵讨厌的情景重现，让豆娜觉得极不舒服：“就是做梦啊！你快醒过来吧……你已经醒过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