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御凶
作者:胧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730

她想放开枪,但枪带紧缠不放。

眼鬼削断枪管的力道连着将艾曼拉向前,它的动作不停止,直击前方,将她的右腕整个削断!

身后传来的声响如巨大猛兽追击。它尖锐而长的爪子在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刮嚓声,而它的喘息声大得惊人。

晓夜一路上所滴的鲜血,那甘美气味使它不愿放弃。

驱魔师,一定是驱魔师!只有正统驱魔者才能有如此浓郁之血,而那个男孩的血气更是纯正!它感到极度兴奋。

好想吃,越来越想吃了!它紧追不舍。

他的血、他的骨,我全都要啃得一点也不剩!就连骨髓都不放过!眼鬼放声狂笑。

殿后的艾曼上枪膛,举枪瞄准─枪枝的撞针扣响,猛地发射出去!

它纵身一跳,麻醉枪子弹飞行速度在眼鬼眼中简直慢得可以。

它躲过了?艾曼稳住自己,再连续射出子弹。

眼鬼在半空中扭曲自己的身体,以极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姿态闪过。

“哈哈─你逃不掉了─”它直扑晓夜。

溓溪一记侧踢从中拦截,将眼鬼踢飞出去!它只针对晓夜!溓溪迅速开了几枪,眼鬼被击中,它在空中接连翻滚数圈。

没有血?虽然溓溪都射中它了,但他却没看见血溅出来。

“晓夜,快想想办法!”溓溪的视线不敢离开眼鬼,他看着它在空中翻滚数圈后,强健的后腿往墙面一蹬,如猎鹰般飞了过来。

晓夜将血注入圣水瓶中。

“净水─成就!”他将水瓶抛向空中,飞溅上空四周的圣水在刹那间形成了一道护幕。

眼鬼撞上那面护幕,它发出尖叫声,弹飞出去。

室外的彽气温及冰雪使护幕中含有的水气冻成霜,在眼鬼的撞击下应声瓦解,晓夜赶紧张起另一面护幕。

它再次扑飞过去!一次又一次,它逐一瓦解,直到晓夜用完所有的水瓶。

晓夜闪过它的利爪,而溓溪捉住它的后腿,将眼鬼向身后使劲抛出去。

溓溪急促地喘着,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逐渐流失。他看见眼鬼又冲了过来,溓溪原本想挡住它,却没想到双腿出现短暂的抽筋。

糟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它伸出双手,快要抓住晓夜的头部─艾曼用枪口猛地突刺!眼鬼被刺中侧腰,发出惨叫声。

艾曼举枪……它回头瞪视艾曼。

“艾曼─放开枪!”晓夜放声大喊。

艾曼来不及反应,她脑中下达的指令动作身体跟不上。那就像慢动作影片一样,不知为何,刹那间一切都变得好慢,她想回应晓夜的话,但是─眼鬼手一挥,利刃般强健的爪子削断了艾曼手中的枪管!

她想放开枪,但枪带紧缠不放。

眼鬼削断枪管的力道连着将艾曼拉向前,它的动作不停止,直击前方,将她的右腕整个削断!

鲜血四溅!艾曼倒地,她握着被切开的手腕伤口,惨叫声回荡在四周。

溓溪使出全部的力量,一拳挥向眼鬼。它被打得弹飞到数呎之外!

“艾曼!”溓溪支撑起艾曼。“晓夜!艾曼的手1

晓夜将掉在地上的手腕赶紧拿给他。

如果能送艾曼到医院,手说不定能接上,那切口是如此之完美、俐落……

那是,我们“如果”真的能到得了医院的话……要支撑下去!

晓夜抽出小刀。他打算用自己的血作结界,不过若没有水作导引,就必须放出更大量的血液。

没办法了。他看着眼鬼爬了起来,直奔向他。

晓夜心一横,朝自己的伤挥刀─“住手,晓夜。”

突然响起的声音制止了晓夜的动作。一道炫丽银光在他们眼前划出一个完美弧形。

眼鬼惊觉,它急速下腰闪过那道光。

一名口覆面罩、身穿黑衣的少年以极快的速度挡在晓夜身前,并挥出一刀,那道银光便是来自于他手中的日本刀。

“你这次准备得太不周详了,晓夜。”

他虽然戴着面罩,只露出那双锐利的眼眸,但他的嗓音晓夜与溓溪是绝对忘不了的─是那名暗中警告他们的少年。

眼鬼半屈膝地站在雪堆中,不敢前进。它的双眸紧盯着少年手中长刀不放。

它又深又长的喘息声在寂静夜晚中,是多么地清晰。一长串唾液流下,混合著血浆染红大片雪地。

晓夜望着少年的背影,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浮上心头。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你别去想其他的事,好好专心在眼前。”少年像看出晓夜神情中的痛苦而说。“我是打不倒眼鬼的,还是必须要靠你。”他的双眼直视前方。

眼鬼竖起双耳,像蜥蜴般警戒地僵直上身。

“让它看看你驱魔的能耐。”

少年解开束带,将肩上背的长型包裹物抛给晓夜。

晓夜一把拆下紧系其上的经文,解开布条瞪视手中的物品。

为什么他会有丹涂之失─“御凶”?

那是把红漆长弓,弓身极长,其上刻满经文,属三人张大弓〈注一〉。“御凶”为“夜魂”之后的第二件攻击用驱魔神器。

他是宗族派来的人吗?可是……宗族从不插手管委托驱魔的案件,而且所有回收的驱魔器也都被藏起来了。

“你─”

“别管我是谁,和我的目的。再不快一点,那位小姐会因为血流过多而死。”

雪先冲出去抵挡眼鬼。他回旋转身,运用加强的旋转力,劈砍向眼鬼!

眼鬼发出尖叫,勉强闪过雪的攻击。

好快!它惊讶地发现,竟然还有人能跟得上它的速度。它左闪右躲,每一次闪避都是勉强躲过。

可恶的人类!它咬牙切齿,伸手直击眼前的敌人。雪闪身,手压按在刀背上施加力道,猛地削下眼鬼的利爪!

晓夜也知道事情的轻重,他将心思全投入眼前的事上。

他抽出箭架在弦上。好难拉开!依晓夜的力气,是无法拉开这三人张的强力大弓,那弓甚至比晓夜还要高,他的手开始颤抖。

“不要用蛮力,你必须去感受血液中的力量及记忆,驱魔的本能会告诉你该如何做。”雪一边打,一边告诉他。

血液中的力量及记忆?晓夜感觉得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流动,心跳声大得惊人,然后归于平缓。最后思绪逐渐开始清晰。

手上的伤,鲜血不停地流着,殷红液体将箭头整个染红。

滑溜的血使他难以握弓,而且晓夜不曾射过箭,内心的不安与紧张让他……晓夜很害怕自己会不小心射到雪。

“晓夜,别担心。你一定办得到的。”

溓溪的话稳定了他的情绪。

晓夜拉开了大弓。他的双眸冷静地直视前方瞄准,眸中的色彩逐渐被炫丽的紫金色给取代。

眼鬼心中警铃大作。它看得见一股力量,原本很不稳定的力量开始聚集,由晓夜的体内注入箭与弓上。

从中插手的少年与红发的男人,使驱魔少年的力量更加平衡、强大。眼鬼体悟到,它迅速转身。它要逃走了─雪赶紧逃离晓夜的射程。

“祟鬼祓除─袪疑!”晓夜射出箭。

眼鬼使出全力纵身一跳。

“御凶”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拦截到它!

它被射中上臂,箭头没入肉中,穿透骨。但它依旧强行潜入,直到箭身进入半截,将它稳稳地钉在教堂塔楼的壁面上。

它放声尖叫。眼鬼野兽般的惨叫声,使附近的野狗群吓得狂吠。

好痛……好痛!它扭曲身体,怎么也无法拔起“御凶”。沾有晓夜驱魔血的箭头开始燃烧热气,使它痛苦不堪。

它握住箭身想拔起来,却被烫得收回手。

晓夜在弦上架上另一枝箭。

眼鬼看见了。它手一挥,将被射中的上臂给斩断。

大量暗红得发黑的血洒满教堂墙上。

眼鬼攀爬墙面直至最高顶,迅速逃离射程。它跳下屋檐,翻过校园围墙。

晓夜本想射出这一箭,但雪却压下晓夜手中的弓。

“停─你的手也受伤了,别射第二箭。”

冷冽的气温使晓夜原本受伤的手,因拉弓而更加皮开肉绽。

“我去追它─至少防止它再回头。你们快送她去医院吧。”

他们问不出口,只能目送雪离去的身影。

晓夜背着快比他高的大弓,帮助溓溪扛起艾曼。

雪越下越多,地面上的积雪深得使脚踝埋入其中。

鲜血不断涌出,落在雪中缓缓凝固。

溓溪背着艾曼,而晓夜紧按着她的止血点。他们三人摇摇晃晃地行走,厚雪阻碍着他们行进的脚步。

五点了……再不快点,路上的人将会愈来愈多,他们行走于暗巷,躲避人群。

他们私自行动未向局长报备,更何况艾曼还受了重伤。

该怎么办?叫救护车?但身为员警的他该怎么跟医院解释艾曼的伤?溓溪心中充满悔恨。我假如再多信赖晓夜……即使是只有一点疑惑,我都应该与他讨论才对。

“溓溪……别想了。不只是你,我也有错。”晓夜早已显露疲态。

“我若不那么急着帮助罗南,也不会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那名少年说的对─我这次欠缺考虑,太不周详了。”

“晓夜……还有一件事……”

“别说了,我都知道。”

他知道溓溪所隐瞒的事─关于那名搭救的少年。

“抱歉……我刚刚不小心读了你的内心。”

由于用了大量的力量及血,晓夜没办法锁住自身的读心能力,只能放任它。

“你的心太开放,很好读取,哪天我再教你怎么封住内心─”

艾曼呻吟一声。

“很痛吗?”

“还撑得住……”艾曼硬扯出一个笑容。“但比枪伤痛就是了。”

艾曼曾受过军队的严苛训练,目前的状况她至少还能忍住,不过仍急需就医。

伤了动脉吧?不过气温使伤口的出血率降低了许多。艾曼察看了自己的伤。

“溓溪……叫救护车吧。”晓夜看不下去了。

“不可以……”回应的是艾曼。

“可是─”晓夜正要开口,但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陌生男子使他停住了。

完了,被看见了!

“你们在做什么?”那名男子看见受重伤的艾曼,露出惊恐的神态。

他倒退几步,手中捧的物品掉落在雪中。

“我……我要去报警!”

他转身。

“等一下!我们就是警员!”溓溪大声喝止住对方。

那名高瘦、温文儒雅的男子露出不相信的眼神。

“是真的……”艾曼赶紧补上一句。“不信可以看我们的警徽,我是在出任务时受伤的,被卷入械斗中。”

溓溪叫晓夜帮忙拿出他们的警徽。对方仔细察看后,最后终于让步。

“算你们好运,这儿离医院不远,我帮你们带路。”

“你是?”晓夜凝视镜片底下的那双眼睛。

“我是驻院医师─外科手术。今天刚好我轮班,正要赶回去。”他温和的嗓音令人感到如沐春风般舒适。

那位自称是医师的男子很高,几乎和溓溪不相上下,不过却有点瘦。那副金框眼镜戴在他脸上,只是使他白净斯文的脸更加具有学者气息。

“我叫云开。”

他注意到晓夜警戒的目光。

“你们快一点,不然她的手就要完蛋了。”

没办法了,管他是真是假,晓夜心一横,先救艾曼要紧!

他们赶紧跟随云开从医院后门进入,直到急诊室前才停下脚步。

云开招唤几名护士来帮忙。

“你们放心,交给我。”他进入急诊室中。

晓夜站在原地,盯着门上的红灯亮起。

“晓夜、晓夜……”

溓溪不断叫唤他的名字,最后晓夜终于有了反应。

“没问题的,别担心。”他看着晓夜的双眼。

“艾曼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别看她这样,她以前还受过更严重的伤。”溓溪为了安抚晓夜,他拉起上衣露出腹部。

晓夜看见全身缝补过的伤痕,七横八竖地分布在溓溪的全身上下。

“我以前和艾曼同一个部队,当时她伤得比我严重,我只能说她的运气一向很好。”

溓溪不知道晓夜有没有听进去。

“小鬼,倒是你,全身都是血。”他担心地看他。“你不是很怕血吗?”他很惊讶晓夜能支撑到现在,还没出现对血液的本能惧怕反应。

晓夜的神经绷得太紧,一旦放松下来,反而显得异常冷静。

溓溪向护士借用盥洗室。

“你先把身上的血给洗掉,或许思绪会清楚点。”他推晓夜进入浴室。“你真的别担心……”

他看不出晓夜在想些什么。“清洗好了叫我。”他只能这样说,将他一个人留在浴室里。

晓夜抬头,眼前镜面浮现满身是血的少年,上衣全是被碎玻璃割开,双手伤口有大有小,密密麻麻地。

他逐一回想这次行动……晓夜痛苦地闭起双眼,握紧拳头。

以往……他都是独自行动,自己受伤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艾曼……

不论是溓溪或艾曼,他都不愿意见到他们受伤。

晓夜并不像溓溪,有多次搭档或团体行动的经验。他过于年轻……无法做到像溓溪那样的调适情绪。

晨光降临大地。一如往常,森镇高中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昨夜宛如一场梦。教堂上的血渍、走廊上破碎的玻璃全都像不存在一样。

晓夜想,一定是那名少年将现场回复。

当昨夜他和溓溪回家时,他们在门口收到那名少年留给他们的物品─“御凶”射出的箭,以及眼鬼斩下的手臂。

那只手臂变形得很厉害,外貌已失去人类应有的正常样子:指间长蹼,爪如利刃,肤色呈现暗红。虽然青筋与肌肉组织外露─像被披皮过的人体,但是,却有一层透明的坚硬鳞片保护着。

蜥蜴……晓夜是如此认为。他凝视晴朗无云的天空,然后双手覆住眼眸。

幸好艾曼脱离了险境,不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而麻醉药一退的艾曼似乎为了安抚晓夜,没想到还能有说有笑的。

明明没事了,但是……为什么总是提不起劲?

晓夜觉得自己有些怪异,他说不上来。好累─溓溪去局里报备,并留下来照顾艾曼,而他却趁溓溪不在时跷课,躲到顶楼。

他现在没心情乖乖上课。肩与双手的伤口隐隐作痛着。

“要退出吗?还是继续呢?”

艾略特枢机主教─晓夜的外公时常告诉他,他拥有这身能力就必须走上正道,帮助有困难的人。现在,有困难的不只是杰伊,还有森镇高中的这些学生们。

但……晓夜开始萌生退意,晓夜自私地想,艾曼是因公而受伤,或许他们这次任务可以转交给他人。

“‘他’接下来会怎么做?眼鬼也受伤了……它必定需要吃大量人类作为滋养……这场游戏难道就不能停止吗?”

晓夜快被疲惫感打败。现在,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晓夜知道溓溪是不会抽手的。

他闭上双眼。寒风吹拂过晓夜的脸庞,使他脸上的伤冻得毫无痛感。疲惫的心以及身体,让晓夜逐渐昏沉沉地睡着了。

虽然是睡着,但他的意识仍有一半是清醒,感官及思绪延展,半梦半醒之间依旧听得到来自四周的许多声音。

钟声……

每隔一段时间响着,晓夜不知道过了多久,第几次听见上下课的钟声。

几点了?他想睁开双眼,无奈身体却有相反的意见。晓夜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他感觉整个头好昏沉。

是脚步声?晓夜隐约听见,有人正朝顶楼而上。

是谁?他听见有女孩子谈话的声音。

两名女学生正准备在顶楼用餐,似乎并未发现,晓夜躲在门上方的平台午睡。

她们的谈话内容,晓夜断断续续地听着。晓夜感到无趣,因为他从未像一般正常青少年一样有休闲玩乐,自然也无法理解她们所说的话。

但是,接下来她们说的内容,让晓夜非常在意地听着。

“A班那件事,我觉得学校应该快要压制不住消息了吧。”

“学校理事也非常过分。不只是这件事,三个月前A班最先发生的问题事件,他们不也是装作不知道吗,甚至还要知道的学生都封口。”

问题事件?晓夜竖起耳朵。

“我还曾经因为那件事,而觉得A班现在会遇到这种事是活该。”少女气愤地说。

她们的谈话声音因用餐而暂时中断,过了不久─“那件事我知道,就是集体欺负事件嘛。家里有钱有势真好,学校怎么可能不会帮A班的学生呢。”

“现在仔细想想,事情发生后,A班就意外频传耶。”

“对呀。”

“那名学生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后来都没来上学,听说失踪了。”

“真可怜耶……”

“我还记得那男孩总是一副惊恐的模样。他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我记得好像叫─彼得……”

彼得!晓夜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我怎么不记得,A班有叫彼得的人呢?

晓夜在顶楼待到学校放学,然后才偷偷潜入图书馆中的资料室。

“事情应该是今年发生的,而A班现在已经是高二─”他换算A班入学时的年代,一下子就找到他所要的新生入学资料。

“A班……彼得……”晓夜迅速翻阅,逐一检视,最后终于找到他所要找的。“彼得。赛斯。”

申请入学的资料上,夹有一张相片。相片中的是一名瘦小,但双眸炯炯有神的黑人男孩。

晓夜详细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印刷字体。

“喔……真难得。在个个都是来自上流社会家庭的A班中,竟然还会有像他这样来自中下层的人,能考进来一定非常不简单。”

他看着入学成绩证明。彼得以优异的成绩─满分因而第一名入学。

明明有这样一名优秀的学生存在,却被学校这样抹杀掉了。

“值得一去。”晓夜拿纸抄下地址。

纽约市贫民区

肮脏的巷子,成排林立的旧美式大楼,涂鸦遍布红砖瓦墙面。结冰的冰柱融化,顺着逃生梯落到地面。一群穿着老旧,但整齐干净衣物的孩童在巷中玩耍、奔跑,突然看见陌生人来到,难免会感到好奇。

若不是溓溪带路,晓夜可能会找到半夜都还找不到这条巷子。

晓夜注意到朝他们投来的视线,忍不住皱起眉头。“我就说不要你跟,你偏要。”他睨了溓溪一眼。“你看你引起别人的注意了。”他指着那群孩子。

溓溪翻翻白眼。他倒是认为引起注意的,不是他的红发或高大身材,而是晓夜,不过他一点也不想和晓夜起争执,只好点头承认,因为晓夜最近似乎情绪很不稳定。

“小鬼,艾曼她已经准备要办理出院了。”

“喔……”晓夜回应,并没有看他。

溓溪太了解晓夜。他知道他不善于表达关心,但是光看晓夜明显的放松肩部及口气,就已经清楚传达出他目前的心情。

“我已经说过了,有时看起来很严重的伤,并不代表医不好。”溓溪用手指比划手腕处。“这里刚好就是动脉,出血量当然惊人。”

“她……的手─”晓夜低声问道。

“医生说已经没关系了,不过能不能像以前那样灵活,还是要靠之后的复健。总之我强迫她退出,剩下就交给我们了。”

啊……果然,晓夜就知道溓溪是不会收手的。

“小鬼。”溓溪的叫唤,让晓夜抬起头来看他。“你绝对不能有要退出的想法。”

被猜中内心想法的晓夜震住。

“丽莎也说过:别妄想停止游戏。现在不论是你或我,一旦退出就是宣告停止─难道,你想任由那些被牵扯在内的孩子们丧命吗?”

晓夜没说话。

“就如同你告诉我的,别再想了,因为谁都没有错,艾曼也是自愿要加入。”说到这里,溓溪终于忍不祝

他也是担心艾曼,也被昨夜所发生的一切给吓到,但他看不下去了,一向心高气傲的晓夜,意志一直这样消沉下去。

他这样的态度,就像说明着一切都没希望了。

“小鬼,你别再这样了!”溓溪自身的不安也让他爆发出来。“我和艾曼,不论是谁,我们都是自愿跟随你,而你却产生这种想法。你是不是又想撇下我们独自行动?还是说,你要见死不救呢?你这样反而对我们才叫失礼1

“不……不是的─”晓夜握紧双手。

“那你说说看,你到底是把我们当成什么?”

丧失自信,是非常致命的……就像深入伤口的毒素,不断在体内流窜,最后窒息而亡。溓溪认为不激怒晓夜是不行的。

晓夜还是个孩子,也才刚刚学会如何与人交往。若不适度调适,假如再发生类似这种事情,他会受不了的!溓溪等待晓夜的回答。

晓夜停下脚步。他在思考,而且思考得非常久。

“你们是宝物……所以我想把你们藏起来,不愿见到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晓夜的答案还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宝物?溓溪觉得晓夜的想法就像小孩子一样,会将喜欢的东西藏起来怕弄坏,而且,还有些固执。

保护心还真重─“于是,我自私的心告诉我,干脆就此放手,那些人的死活远不如你们重要─”

丧失的不只是自信,更重要的是,这是晓夜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这类想法:任由他人死去,并见死不救,他为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感到害怕、不安。

我的懦弱、逃避、自私的心,全暴露在溓溪眼前……晓夜在乎溓溪的想法。他几乎不敢抬头来看对方的眼睛,深怕会看见失望。

“你终于懂得恐惧、自私这类情绪,开始像个正常人了。”溓溪说,伸手抚摸晓夜的头。

“溓溪?”

“你这样很好,这没有什么好感到羞耻的,因为我也会这样。”他咧嘴而笑。“别顾虑太多,我们没你想像的这么短命。你忘了,我可是那颗强力的守护星呢,你没死我都还不会死的。”

他对晓夜眨眨眼。“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我们会支持你的。”

真正好的人是你!晓夜凝视溓溪,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你总是在最重要的时候,拉了我ㄧ把─“小鬼,你在发什么呆呀?”溓溪在他眼前挥挥手。

“没什么。”晓夜回过神。

“你这孩子的脑袋里总是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刚刚又在想什么啦?”他边走边数着门牌号码。

“喔,我刚刚在想,你在听到我说你们是宝物时的可笑神情。”晓夜笑了。

“啥?”溓溪张大嘴巴。

“你很不好意思对不对?”

“喂─小鬼,是你用的语词有问题耶,谁听了都会不好意思的。”他的耳根子泛红。

晓夜半开玩笑地与溓溪争吵着,直到他们走到巷尾,隐约听见动人的歌声自公寓大楼上方传出,才停下脚步。

低沉浑厚的女性嗓音,唱着带有哀凄气氛的黑人灵歌。

“好棒─”溓溪抬头,忍不住赞美。

一名体型圆胖丰满、满头白发的黑人妇女靠着窗口。她凝视夜幕星辰,断断续续地唱着,直到泪水落下。

她用手擦拭泪水,垂下头用手捂着口鼻。歌声停止了。

她颤抖,心中深沉的悲伤使她唱不下去,哭了一阵子才平息,并发现晓夜与溓溪的存在。

她与晓夜互相凝视,然后退离窗口。

“她─知道是我。”晓夜从她的双眼看出讯息。

在拜访之前,晓夜早就已经透过电话联络,说明来意及目的,苦谈了许久对方才答应让他们来访。

“她是?”

“玛格丽特。赛斯。失踪男孩─彼得的母亲。”

晓夜推开未锁的铁门。

注一:三人张─一般弓只要一个人就可以拉开,但是这种弓必须三个人才可以拉得动,亦即是强力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