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涨红了脸不说话，下面那群心腹弟子也不敢多嘴，只是在惶恐之余又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位老者明明是个外人，却要莫名其妙地对狂刀门形势指手画脚。

这些人里也不乏跟随楚休多年的亲信，自然明白当年的西北狂刀门是个什么情形。而实际上也正如凌昭所言，当年啸杀四野的狂刀门的确在中原乃至天下江湖中地位极高，甚至比凌昭所言犹有过之。

以江湖门派的身份，替大梁天子戍守关隘，甚至能将中原北部的各大帮派拧成一股绳索，拦截蛮夷入侵，这得是何等的声威？再往前数二十年，前朝天子曾数度下榻于西北狂刀门坐落在陇上地带的那座总部里，甚至亲口说过一句“狂刀子弟，皆是大梁好男儿”，这又是何等的圣眷恩宠？

但这一切，最终都沦为故纸堆中。西北狂刀门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了一个“叛乱匪徒”的骂名。而大漠上，也多出了一个偏安一隅的土皇帝，望中原而不敢入中原，仅此而已。

凌昭被自己的一番话气得不善，端起茶杯又放下，指着楚休的鼻子说道：“这好歹是那个家伙留下来的一块招牌，说不定也是他留在这江湖上的唯一一道痕迹，你就甘心这个门派如此破落下去？”

楚休沉闷半晌，不敢去跟凌昭对视，兀自长叹一声之后说道：“这狂刀门是师父留下来的，弟子自然不敢忘却。只是事已至此，要光复门庭又谈何容易？”

凌昭冷哼一声，“还不是你小子莽撞冲动，若不是你在玉门关闹出那种事情，又何必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离中原？”

楚休突然抬起头，抗声道：“当年师父独闯长安事败，我这做弟子的又怎能袖手旁观，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与梁国合作？您二位自打创立这狂刀门之后就甩手不管，弟子又当如何自处？除了造反之外，弟子实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楚休内力浑厚，嗓门自然不小，盛怒委屈之下气息引动，堂屋之内气流狂乱，如同平地起狂风，使得一干部下东倒西歪。但凌老自然不惧，甚至连衣角都没有被吹动一丝，而且老爷子的嗓门显然要更大一些。

“那你他娘的倒是继续造反啊！”

这一句话，直接就把楚休给吼懵了，气息也逐渐平复下来，看着端坐饮茶的凌老，满脸疑惑震惊。

“你师父说过，自己认定的路就要咬着牙走下去，哪怕是撞上了南墙也莫要回头，要么把南墙撞塌，要么就撞死在南墙上。”凌昭端着茶杯，轻声说道，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虽然老夫常说你师父是头倔驴，但半途而废的家伙，尤其是因为贪生怕死而半途而废的家伙，老夫是不欣赏的。”

当年西北狂刀门突然发狂，在玉门关斩杀了一千名大梁守军。由于玉门关原本就是由狂刀门与梁国铁军一同协防，而狂刀门本身又深得帝王家信任，所以朝廷的反应难免就慢了一步，而狂刀门“余孽”在发动这场暴乱之后也没有继续深入，而是卷起铺盖直接搬到了大漠当中。

楚休虽然长得像个蛮勇武夫，可是却并非粗豪之辈。大漠自成一片江湖，其中的规矩血腥暴戾而且简单，但只会打打杀杀的蠢人在这里是绝对活不了太久的。所以这位大漠霸主立刻就听懂了凌老的言外之意，黝黑的一张大脸一红，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凌昭似乎完全没了火气，语气如同杯中茶水一般清淡，“当年老夫与你师父分别开宗立派，我在青岭山找了一座小村子，他在西北召集了你们这样一群流民。但事实证明我们两个也是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而已，纵使天下无敌，但阴谋算计管理宗派这种事情依旧是做不来的。所以这件事情，我们也有问题。但最大的弊病，还是出在这江湖之中啊。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一些，你师父闯进长安城，然后受了重伤，幸亏老夫及时赶到才能将他救走。与他相比，选择隐居世外逃避一切的我和你，都是不如啊。”

“弟子并非是不愿反抗。”楚休突然说道，“大梁皇帝企图驯服江湖为自己所用，此举对江湖而言乃是釜底抽薪，试图断去江湖的根基。但凌老您已经收山，师父他......这江湖上剩下的只是一些随波逐流之辈，弟子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凌老突然笑呵呵的说道：“未必。”

楚休猛然抬起头。

“种子已经种了下去，就看何时能够长成参天巨树。”凌老看向门外的绿洲，笑着说道，“而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小楚你，将来愿不愿意为这棵树苗稍微遮挡一些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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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能老实一点？”第三次被踹下车辕的秦北望一脸恼火地瞪着车厢内的女子，感到十分头痛。

枫跪坐在车厢内，举起被牢牢捆住的双手，面无表情道：“你给我解开，我自然就会老实了。”

秦北望怒极反笑，“你少跟我来这套。说实话，就算我这样捆着你，你想逃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如果你想要待在这车上，就必须让我放心才行。”

原本是二皇子李璟随从如今是秦北望跟班的女子斜倚在车壁上，满脸凄切道：“奴家的一应防身兵器都被您搜刮了去，若是不跟着您，那和直接去死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我会很省心。”秦北望根本就懒得搭理这厮的美人计。虽说这姑娘长得的确不错，身材更是无可挑剔，但她这嗓音就足以击碎一切遐想。况且这是在双方都深知对方本性的情况下，美人计这种伎俩就显得十分愚蠢。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儿什么《聊斋》？

果然，在秦北望十分“绝情”的话语之下，资深杀手枫立刻转过头死死的盯着秦北望，眼神阴狠几欲噬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是不会帮你对付殿下的，用我来要挟殿下更是没用！”

秦北望闻言摇了摇头，重新坐上车辕，露出一副奸商般的嘴脸，笑眯眯地说道：“你们家的殿下啊，我现在还真不在乎，目前让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冰原上的那件宝贝。反正咱们也是同路，不如合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