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刺客,除一个死在仲轩剑下之外,其余四人皆被活捉,暂时关押进了私牢当中。
抓贼的事,终于顺利结束。
仲轩亲自提着灯笼,送芸姝回西院。
“以自己做诱饵,你不害怕?”仲轩先开口打破了二人的沉默
芸姝浅浅一笑,说道:
“不怕。”
“方才你险些中了那刺客的刀,若不是……”仲轩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担忧,厉色道
芸姝抬头看着眼前的仲轩,又缓缓低下头,沉默的许久,才淡淡开口道:
“不知道为何……奴婢相信将军一定会出现的……”
她此一言,让身旁的仲轩微微一惊,愣住身下的脚步。
皎洁的月光如同清透的薄纱一般,轻柔的披在二人身上,尽显着浪漫与温情。
夜风轻轻拂过,惹得树枝上仅剩的些许枯叶哗哗作响。
二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芸姝也不知为何,这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为何不提灯笼出来?你的眼睛在夜里本就看不清楚的。”仲轩先几步,走在芸姝之前。
二人一前一后,在昏黄的灯火包裹之下,行走行走在这条又继续恢复了宁静的小道之上。
“奴婢心想,若是看不清楚,便能不那么害怕了。”芸姝跟在仲轩身后,随着他刻意放慢的步子。
“本就是害怕的,为何故作坚强?”
仲轩不知她这娇弱的身躯下,那股坚强是从何而来,为何而起。
“奴婢虽害怕,但除了故作坚强,奴婢别无选择……”
对,她除了故作坚强,还能如何呢?总不能懦弱着认栽,或是在一开始就拒绝老夫人与自己的交易。
“若是今晚我未及时赶到,你可能会因此丧命。”
仲轩沉默了片刻,冷声道
“将军能来,奴婢万分感激,若将军未能来,奴婢也依旧感谢将军对奴婢的信任,帮奴婢抓住了内贼,死而无憾。”
从他答应芸姝出手帮忙的那一刻起,芸姝就因他没有再像上次那般不分青红皂白的质疑自己一番而心怀感激了。
仲轩未料到,“死而无憾”这样的话,竟然从这样一个弱女子口中平淡说出,他不由心生敬意。
“你好像并不怕死。”
他几次将剑指向她颈间,她都从未退却过,她那清澈的双眸,那坚定,刚毅的眼神,让仲轩永远都无法忘记。
“奴婢也怕过,父母死后,怕无依无靠悲伤而死;在宫中,怕被势利之人捉弄没饭吃饥饿死,在将军府,怕犯了错被老夫人打死,也怕莫名其妙被贼人杀死,奴婢无时无刻不在害怕死亡。”
芸姝曾有过寻死的念头的,但她想到,若是自己就这么死了,到九泉之下,何来颜面与父母想见?
她要活着,带着南唐最后的希望和母亲对自己的嘱托。
就算要死,她也要死得有价值。
“那你为何还敢以自己做诱饵,引敌人上钩?”
从仲轩听说她的计划那一刻起,心中的担忧就未曾放下过。
“比起奴婢的死,替老夫人抓到府中的内贼更为重要,奴婢害怕的不是死,是怕死得没有价值可言。”
“若是我今晚未到……你是否会怪我?”
“若是奴婢今晚引贼未果,将军是否会继续怀疑奴婢?”
二人继续陷入了沉默,并未直接回答彼此的问题。
其实他们彼此心中都明白答案是什么,只是不忍心直言罢了。
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特殊默契。
不论二人相识多久,对彼此有多少了解。
不论二人相隔多远,多近的距离。
不论二人是否能看到彼此的眼神,从眼神中捕捉到彼此心中的犹豫、恍惚或是坚毅。
从南院到西院的这条小巷,两人迈着缓慢的步子,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西院门口的冬青,一脸焦急地翘首张望着。
老远地看见芸姝归来,她赶紧飞奔过去,扑到她怀里,一边大哭,一边说道:
“小姐!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急死我了!”
芸姝被冬青抱得太紧,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轻轻一笑,安慰着冬青道: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傻哭个什么?”
冬青一边抽泣着,一边道:
“我都想好了,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就不活了!”
芸姝听她这话,真是哭笑不得:
“怎么?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不是!不是!”冬青猛地从芸姝的怀中放开,“我只是太担心小姐了!”
“别担心了,你看你,眼睛都哭红了!”芸姝提冬青抹去她那满脸的泪水,眼中满是心疼。
冬青抽泣了好一会儿,这才悄悄止住了了些哭声:
“对了,小姐!你是怎么回来的?”
芸姝这才想起被二人冷落在身后的仲轩,“是将军他……”
回过头看去,身后早已空无一人,仲轩不知在何时已经悄然离开。
地上只留下他方才提在手中的那盏灯笼。
芸姝走过去将那已熄灭的灯笼拿起,突然想起方才他送自己回来的时候问自己为何在夜里看不清楚还不带灯笼出来……
可为何他竟然会知道此时?芸姝明明记得自己从未跟他提起过这事。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冬青走过来,询问道
“没……没什么。”
芸姝并未多言,转身和冬青一起回到西院。
路过西北边的矮墙时,一阵砖石的敲击声从矮墙处传来。
“什么声音?”冬青带着一丝警惕,低声问道
芸姝盯着那矮墙看了片刻,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日忘了跟彦林说今日没办法给他做米糕送去。
以这孩子的脾气,恐怕这次又要作气跟自己闹脾气了。
“青儿,你先回屋,我稍后再回去。”
冬青点了点头,虽仍有一丝担心,但只要小姐回了西院,一切便也就安全了。
芸姝走到矮墙边来,伸手朝那矮墙上轻敲了几下。
“你终于回来了!”矮墙那边的彦林听到芸姝叩墙的回应,大呼道
“对不起!二公子,我昨晚忘了跟你说,今日没法给你做米糕了。”芸姝道
“怎么样?你没受伤吧!你今晚抓内贼的事,我已经听府上的人说了。”彦林并未在乎米糕一事,挂心的是芸姝的安危。
芸姝听后,浅浅一笑,心中虽有些许感动,嘴上依旧打趣道:
“想不到堂堂二公子,竟然担心起我来,奴婢真是受宠若惊啊!”
墙那边的彦林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起来:
“喂!你死了的话,谁给我偷偷做米糕?谁陪我在这说话?”
芸姝被他这一番话,逗得大笑起来:
“哟!想不到奴婢对二公子而言,还有这么多用处,多谢二公子赏识!”
这一阵说笑,仿佛让芸姝全身绷紧的神经全都放松了下来,此时才有了一中死里逃生后的庆幸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