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江大学研究院，郭家小院，郭守敬与夫人坐在厅堂，相对无言。想不到，作为一个诺大学校的校长，赵九哥竟如此有辱斯文，竟领着一群少男少女闯入门来，强行干涉他人家事。更令人气愤的是，理论不成，竟然指挥着少男少女，强行破门，将女儿给抢走了。

这算什么，这不是强盗行径吗！

“相公也不用过于烦恼了。”见郭守敬坐在那，脸色一直沉闷，郭夫子轻言抚慰道：“这样也好。静儿性子极为倔犟，将他关在家中也不是个办法，若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可怎么是好。”

“那就听任她跟着胡闹去！你也不看看，那群人可有一个好人！一群少男少女，整日澌混在一起，可有一些学子的风度。伤风败俗，有辱斯文，有辰斯文！你生得个对好儿女！”郭守敬恨恨地道。

见郭守敬话语越说越重，最后竟厉声指责起自已来，郭夫子脸色顿时变了，气恼地站起来：“相公你这话就不对了。今天来的那群学子我不知道，但我家大郎与静儿，从小到大，谁不夸两人淳厚朴实，温文有礼。两人的学业，你平时不也是赞许不已的，今天到底做了什么，就伤风败俗，有辱斯文了！”

“淳厚朴实，温文有礼？”郭守敬冷笑道，“那我问你，静儿之事，那赵九哥是如何得知的？今日赵九哥来，大郎在哪？不是他通风报信还能是谁？”

“大郎厉来心疼妹妹。静儿三天都没吃东西了，不这样，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难道你忍心让她死在家中！”郭夫人气冲冲道。

夫子发怒，郭守敬倒没有了脾气，低下头叹气不语。

丈夫没了脾气，郭夫人本想转身离开，见丈夫一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样子，怒气也立马消了，静静地走到郭守敬身侧，抬手轻抚在丈夫背上。

“万事由他去吧。别气坏了身子。这里可不是大都。”郭夫人轻轻拍了拍丈夫脊背，道：“你不是常说，咱们在此是阶下之囚吗？为妻苦些累些都无所谓，一但求一家人能和和乐乐在一起就行了。”

郭守敬转身，拉起妻子的手。想起妻子一个富家女子，跟着自已在这江南之地，连个使唤丫头也没有，亲自洗衣做饭，不由动情道：“唉，苦了你了。”

“不苦，只要大郎、静儿有出息，为妻也值得了。”郭夫人轻声道。

“哈哈，我还担心贤弟伉俪呢，想不到来得过于莽撞了。”

两人正你浓我浓，相惜相叹，一声笑声突从门口响起，夫妇俩抬眼看去，却是王恂夫妇含着笑站在门口，身后稍远处，还有一对较为陌生的中年男女。

“哦，原来提敬甫兄与嫂夫子来了，快快请进。”郭子敬夫妇俩忙起身相迎。

”不急，若思贤弟，我来为你引见一下，这位是信州通判施大人，这位是她的夫人。听闻赵校长与贤弟闹了一些不快，特来探望。”王恂指着施通判夫妇介绍道。

“哦，施大人过府，有失远迎，失敬，失敬！”郭守敬忙拱手相迎道。

“郭教授名满天下，施某钦幕良久。”施通判上前，拱手寒暄道：“在郭教援面前怎敢称大人。施某草字文壁，若郭兄不弃，称一声文壁即可。”

“施大人过于谦逊了，郭某岂敢唐突....”

“使得，使得。若郭兄不弃，我等兄弟相称即可。”两个拱手相让，另一边，三位夫妇也走在一起，互相见礼。

“哈哈，两位贤弟都无需谦让了。若思，文壁也是性情中人，就兄弟相称可也。”王恂笑道。

“好。那郭某就高攀了。”郭守敬拱手相请道：“几位，还请进屋喝茶。”

“小弟今日前来，一是因后辈小子们无礼，特来代后辈小子向郭兄道谦，二是钦佩若思兄之名，意欲向郭兄请教。咱们不由就于院中安坐闲谈。因来得唐突，没备什么礼物。适才已吩咐了下人，让备了些酒水过来，咱们在院中边饮边谈如何。”施通判笑道。

“文壁贤弟有心了。即如此，那请院中安坐。”因有三位妇人，家中狭小，甚是不方便，郭守敬也不推辞，向夫人点点头，出门和王通判出门到了院里。

门外，施家仆从提食盒进来，将酒菜摆放在院石桌上。三人分宾主落坐，就着酒菜攀谈起来。

厅内，倒没有摆放酒食，郭夫人亲手泡了三盏清茶，三人坐着闲聊，一时就熟络起来，姐姐妹妹地热情无比。

“姐姐怕是受惊了吧。”施夫人笑道，“赵家与我施家历来通好。这赵家小娘子就如同妹妹所出一般。这小妮子平素也是个知书识礼的，想不到今日却是如此鲁莽无礼。郭家姐姐若恼，就责怪妹妹吧。”

“那如何使得。”郭夫人忙摆手道，“赵校长也是忧心静儿，急切了些。赵校长平日里甚是照顾着静儿。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姐姐不怪就好。”施夫子点点头道。

“呵呵，我看也是。这赵小娘子与静儿如此投缘，处得如姐妹一般。可惜我家没有女娘，要不然就让她们疯去。”王恂夫子也笑道。

“你家大郎、二郎还不是一样。今天我还看着他兄弟俩来着，与我家茗儿躲在门外。”郭夫人笑道，“还好若思当时没看见，若看见还不气死。”

“这两个蠢货。”王夫人笑道，“没他们参合才坏了呢。他们与静儿从小处到大，就当静儿是自已亲妹妹一般，听得静儿事情，早在家里嚷嚷着了。”

“年青人的事，就随他们去吧。听我家的说，这些年青人一个个都勤肯好学，将来或有大出息呢。”施夫人道。

“承蒙妹妹吉言了，我也不盼着他们兄弟有什么出息，如今世道乱纷纷的，能平平安安就好。”王夫人脸有忧色道，郭夫人也微微点头。

“唉，谁说不是呢。”施夫人道，“不过，乱世之中，也是男儿立功立业之时。两位姐姐家情况，我也知道一些。都是我家姑爷做的好事。不过长远来看，这也未必不是好事。我家那姑爷做的事我也看不懂，不过这一年多来，我是亲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如今的，说不定以后还真能成事。当初，我还因为婉儿的事，和他闹了一场呢？”

“哦，不知何事？若不方便.....”郭、王两夫人八卦之心大起。

施夫人掩嘴而笑，道：“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这外边大家都知道。我施家与陈家原是通家好，陈家主还在时给两小定了婚事。陈家主去世后，陈家子就整日理不务正业，东奔西跑的，嚷嚷着要散财招兵。我怕耽误了婉儿。我就让人给将当时定亲的庚贴还给了他。这个陈家子也不恼，只是将去的人打骂了一顿，痛痛快快地将婉儿庚贴还回来了。”

“啊，那后来？”郭夫人、王夫人有些愕然。

“唉。”施夫人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天下哪有扭得过自已子女耶娘。我家婉儿死活不依。陈家子起兵后，她与九娘还一起跑过去帮他。”

“哦。”郭夫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王夫人接着问道：“九娘可是赵校长吗？”

“谁说不是。这赵九娘，乃是赵氏宗室的偏远族人。其父与我家的相交甚厚。蒙元入江南后，他就举家搬到铅山来了。这九娘与婉儿情同姐妹，整日形影不离的，现在加上个静儿，相处得亲姐妹一般。今日九娘到姐姐家来闹，婉儿有些不便，就请我过府来向姐姐请罪呢。”施夫人笑道。

见施夫人说起静儿与施、赵两家娘子处得极好，郭夫人面色有些不豫。王夫人自然明白其中道事，连忙岔开话题。

“施家妹子可听说，外面都说，这兴华军正准备出一个法令，说什么男女平等，今后女子也可在兴华军中任职，不知确有此事？”

“我也听我家的说过。恐怕还真有其事。如今婉儿给陈家子兼管着内库，还任着什么财会审计部的部长，这九娘任着信江大学校长，还兼着什么教育部部长。可不就是女子任职来着。”施夫子淡淡道。

“原来还真有此事。”王夫人啧舌道，“我原在大都时就听说过兴华军怪异，想不到今日所闻更令人震惊。女子任官，自古以来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事的！”

“谁说不是呢。自古都是男人在外，咱们女娘在家相夫教子。这陈家子搞出这事出来，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施夫子道，“不过，这事我还真有些喜欢。咱们女的，什么时候就不如男的啦。不瞒两位姐姐，若不是我自呈才学不行，我都去参加十几天后应试了。“

”应试，兴华军准备开科举？“王夫人惊道。

“科举？陈家子现在只顶着个大宋军都统的名号，兴华军连个名分也没有，哪来的科举。”施夫人摇摇头道，”我听说，兴华军准备用应试的办法，招收一批学子。不论男女，选中之后到行政学院培训一个月，就派到军中、地方任职。“

“哦....”郭、王两夫人心中都若有所思。

三位夫人在外，聊的都是些家常里短的事，外面三人书生意气，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自然而然地就聊起了天下大势来。

“阿里海牙虽然败窜入福建，但大都又令张弘范领大军沿运河南下，一旦与阿术合兵，以扬州李庭芝恐怕难挡。扬州平靖之后，蒙元大军势必南下，到时与江南右军阿喇罕，睦州吕文焕、浙东范文虎合力东进，大军足有数十万之众，不知文壁何以教我？”王恂眯着醉眼，有意道。

“呵呵，我只有四字，“徐徐图之！””施通判笑道。

“哦，文壁所言，却是何意？”郭守敬奇道。

“呵呵，说真的，施某从兴华军兴起就不甚看好兴华军。但每次都出乎施某之意外。一年前，陈家子只聚得数百人，就出师前往安仁，迎击吕师夔、武秀，且斩获颇丰，令吕师夔、武秀拥数万之众，而不敢正视信州，跓足于贵溪，此出乎施某意外一也；之后，吕、武领四万之众，进击弋阳，兴华军兵不满万，一战破武秀，吓得吕师夔弃军而逃，遂歼灭汉军数万之众，此出乎施某意外二也；此后，李恒入信州，董文柄犯婺州，无不是领数倍之兵，来势汹汹，俱身死军灭，倒不出老夫意外；最令施某意外的是阿里海牙攻紫溪。这声战事两位都是亲见，想必两位都有同感吧。阿里海牙以驱两万之众攻打无墙可守的山寨，没攻下山寨不说，反而一战损兵八千余人。而令老夫意外的是，兴华军警卫师伤亡却不足百人！如此之军，两位觉得张弘范等人有机会吗？”施通判得意地笑道。。

“可是，若衢州战事一起，蒙元最少能集二十万大军，而兴华军全军也不过十万之众，衢州能调集之兵也只有五、六万之众。”沉吟了好一会，郭守敬道。

“不错，兴华军在衢州力呈是薄弱了些。但兴华军始终不以一城一地为念，以歼灭敌军有生力量为目标。元军来势汹汹，兴华军不敌后退至信州就是。假以时日，兴华军日渐壮大，元军依然没有机会。这也就是施某所说的徐徐图之了。”施通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