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霏儿弯着因肿胀而抛浮的眼睛,笑笑的看着夜洛,可因了她的脸肿得实在厉害,等落到夜洛眼里时,是怎么看怎么渗人。
“柳霏儿,耍耍嘴皮子没什么,但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有多吓人?
“耍嘴皮子?夜洛,你以后也只能在我面前耍耍嘴皮子了。”
神经病。
大晚上的,夜洛实在不想伫在这儿,就为了和柳霏儿抬杠,她不进去,那自己回屋去总行了吧。
夜洛没理柳霏儿,直接越过她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因为走的太快,所以她没看见,柳霏儿在身后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
那样专注、又晦涩难明的眼神,是柳霏儿第一次这样看夜洛,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夏夜,难得的微凉如水,花蕾在风中摇曳,暗香幽远。
柳霏儿倚栏而坐,夜洛背对着她离开。
在此后悠久的岁月之中,这一幕,应该会被人铭记。
尽管她铭记的人不是夜洛,但因为至此一夜之后,被她放弃了的一些人和一些事,将永永远远的刻在了骨血之中,就算想丢弃也都再不由己。
那是生命之中,最柔软的一块。
之后几天,柳霏儿的脸一直都肿的很可怕,王斐为此很是过意不去。
尤其是在某一天,于东厢房出来不经意的与傅容和柳霏儿偶遇后,王斐忽然就急匆匆的派人去请了一位大夫进府,然后王凝又被叫去了书房,听那天在王斐书房外的丫鬟说,王斐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对王凝发过那样大的一场火了。
再之后,柳霏儿的脸慢慢的就开始好转。
傅容脸上的忧色,从那天开始也慢慢的消散,等到他进县学那一天,人也是如三月暖春一般的离开了。
那天夜洛是跟着夜云泽去送行了的。
可直到他们离开王家时,柳霏儿都没有露面。
“她身子不好,最近好不容易才渐渐有些好转,不能出来送行也是情有可原,我也嘱咐过她,让她先好好休息,养好身子为要。”
但也一如往常的,傅容从不会说柳霏儿一句不好。
夜云泽和夜洛也就顺着他的话说,没再多言什么,反正这样的情况,他们也不陌生了。
就连王斐为什么会知道王凝和柳霏儿的脸有关系,她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外,现在也都已经不奇怪。
傅容走了。
罗城县学是在郊区,往来不方便,以后估计得休沐时才能回来了。
傅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多话的人,在他走后,夜洛他们的日子似乎也是和往常一样的过。
只除了张婶会时不时的就往门外看去。
“蛮蛮,郎君他走了几天了?”
“张婶,大哥就前天走的,你觉得他走了几天呢?”夜洛一脸的无语。
“是前天走的吗?可我怎么老觉得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张婶喃喃道,但微愣了一会儿后,忽然就扭头看向了夜洛,“好你个臭丫头,现在都敢埋汰起我来了是吧,你这是在笑话我老了,记性不好了吗?”
“哎哟哎哟,疼啊,张婶你快放手,小的怎么敢笑话你,你肯定是误会了呀。”
本该伤感的气氛,顿时就冲淡了不少。
而在一个追一个抱头鼠窜的时候,院子中最后的一扇门打开了。
夜洛和张婶顿时都停下,转头看去。
一身鹅黄色长裙的柳霏儿走了出来。
她的脸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完全消肿,此时看上去除了两颊上还微微有些红以外,其实和往日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张婶,你们起的可真早啊。”
熟悉的恰到好处的笑容,虚伪的亲切,柳霏儿又变回了平常的样子。
“哼,我可没那福气,能睡到日上三竿。”
张婶极其不给柳霏儿面子的撂下一句话后,就扭身走人了。
虽说张婶不待见柳霏儿已久,但像现下这般直接甩脸的还真不多。
柳霏儿和夜洛都愣了愣。
“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自便。”
而剩下的两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夜洛,她急急忙忙的留下一句后,人也一溜烟就跑了,这下真是只有柳霏儿一个人呆在了院子里。
张婶为什么会这样,没人比夜洛和柳霏儿清楚。
自傅容走那天,柳霏儿躲在屋中一次面也没露后,张婶对她就更是变本加厉的讨厌了。
对此夜洛不好说什么,也不会说什么,那自然就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至于柳霏儿,在西厢房的院中默立许久后,也往外走去。
王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可也小有资产,庭院之中花木扶疏、奇石嶙峋,样样不缺。
尽管都不是什么珍品,但神不像,形却似啊。
只要你不去深究,那一眼望去,入目之景倒还颇有几分悦目之姿。
时值炎日,榴花开得正好,白柳垂荫,小桥流水。
石中流转而过的溪水里偶尔还会有鱼儿翻腾而起,带出几滴清流渐在路过之人的衣裙上,吓得少女娇声惊叫了起来。
“谁在那儿?”
一脚便可跨过的小溪对面,一道硕长的身影从树木之间绕了出来。
“王世伯!”
会在这儿遇见王斐,柳霏儿也没料到,但她收敛情绪的速度很快,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她眼底的喜意就已经消失不见。
“世伯,你怎么会在这里。”转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讶。
“原来是霏儿啊。”
王斐看清对面人是柳霏儿后,就笑道:“今天县衙休沐,而这里是我平时看书的地方,刚才听见响声时,还说是谁不经通报便闯了进来,没想到是你。”
“是霏儿打扰到世伯了。”
柳霏儿一脸惊慌的道歉,并且福身行礼后就要退下的模样。
“霏儿你等等。”但王斐这时却把她给叫住了,并且有些尴尬的示意她看一下自己的胸前。
那里由水珠溅到的印记,此时早已经晕开了一大片。
现下是炎炎夏日,大家身上穿的裳袍大多都是以纱织为主,柳霏儿自然也不例外。
这纱织一经水晕染之后,可就是几近透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