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尾声
作者:须鲸一场      更新:2019-08-31 16:16      字数:2849

不管怎么说,太平间总是一个渗人的地方,这里寂静无声,每个细微的擦动声响都能令白昕祎惊魂许久,何况傅须庭还毫不体贴地催促了好几回——

“你抓点紧吧,我好不容易才让卢sir通关系在这家医院弄了个位置的。”

他说的“位置”其实就是停尸床,白昕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非要到了太平间才能说!”

“不是我说,是当事人说,死人不会说话,所以也不会说谎。”

他们来到一排靠里的柜子,傅须庭讲某床冰柜抽了出来,打开裹尸袋,白瑾瑜苍白的脸庞出现在他们面前。

由于冰冻的关系,他的脸上浮着一层白霜,但面容完整,只是比平时俊逸的样貌少了几分血色,看来坠楼时他不是脸着地的。

“喏,异禀也给你了,自己来吧。”傅须庭摊了摊手。示意白昕祎自己用读心术。

白昕祎将信将疑地把手覆盖到白瑾瑜冰冷的额头,立刻读出了最表层的记忆。

事发那天,正在e.i内部办公的白瑾瑜获知了吉汲逃脱的消息,虽然他并不知道吉汲的下落,但第一反应仍然是往白昕祎的所在地赶,果然在s传媒的办公室守到了僵持不下的吉汲和白昕祎二人。

白瑾瑜眼看着白昕祎命垂一线,在门口时就偷偷服下了傅须庭的药物。要不怎么说异禀就是达成个人所愿的工具,白瑾瑜获得的异禀竟然是交换。

虽然从未操作过异禀,但他也知道些基础常识,比如需要通过接触才能使异禀生效。用此整个僵持过程中,他一直在找机会,最后终于因为吉汲的异禀生效而握住了白昕祎的手。

他本想此时便发动交换,但一想到即便自己坠楼,白昕祎还是不得不面对与吉汲的单打独斗,论武力值完全没有赢面。

于是他继续蛰伏,他知道吉汲此时只相信自己,终于等到了换人的机会。于是他将纠缠在一起的白昕祎和吉汲两人推下楼,又在坠楼的过程中和白昕祎进行交换,这才成了她的替死鬼。

白昕祎终于明白自己是怎么转危为安的了,但她不能理解,为什么白瑾瑜为了救她竟会豁出性命。她试探着望了望傅须庭,后者示意她继续读心。

她开始探索白瑾瑜的深层记忆。

记忆的初期,是一间阴冷逼仄的卧室,童年时期的白瑾瑜像服刑犯一样被关在里面,只能等外部送餐时,才有机会追着工作人员问上几句——

“爸爸妈妈还好吗?”

“妹妹去哪里了?”

“能不要给我妈妈做实验了吗?”

不过他等来的只有无声的漠视,与餐车渐行渐远的车轮声。

七岁那年,他被一个陌生人带离房间,他在离开这栋关押他多年的建筑时屡屡回望,建筑楼顶“异能者控制与实验研究所”的牌子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芒。

他拧着陌生人的手较劲,一遍又一遍地问,“爸爸妈妈呢?”“妹妹不一起去吗?”这次,他得到的回应是一句不耐烦的“你没有亲人”。

之后他被带到了福利院,也渐渐地了解了一个现实——这个世界上有一小撮人被称为异能者,他们是极端危险的激进份子,必须与常人隔离开来,他的双亲和妹妹正是异能者,而他很幸运地,没有感染这种致病基因。

但是他不明白,他的父母成日被绑在实验床上,连挣扎的余力都没有;妹妹更是弱小无助,他们不过是有点特殊能力,又何尝谈得上潜在犯罪份子了?

虽然心里满是忿满与不平,但他无力改变现状,只能激励自己。在少年的学习过程中,他成绩屡拔头筹,终于在高三那年被国际知名大学破格提前录取,顺利走上研究心理学的道路。

最看不透是人心,无奈白瑾瑜一路从本科读到硕士再读到博士,依旧无法探明他人内心所想,更无法探究自己的内心轨迹。但有一件事是毫无疑问的——他对这个夺走他亲人的世界充满恶意。

讽刺的是,家族中唯一没有异禀的他竟养成了极少数人群才有的反社会人格,他利用心理学方面的伎俩钻研人心、开设自杀网站、诱导他人的人生走向凄惨和毁灭,再一次又一次得逞后的快感与空虚中变得更为可怖而空虚。

终于有一次。他棋逢对手,遇见了送他锒铛入狱的傅须庭和白昕祎,而恰恰是白昕祎没忍住掌掴他的那一下,在他心里激起了千层浪花。

那一记耳光触感冰凉,直逼前额叶,他在那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被读心了!

而他那个自童年后半期就没见过的妹妹的异禀,正是读心术!

遗憾的是,他还没来得及深究个中的来龙去脉,便以教唆杀人嫌疑犯的身份被关进看守所。他无时不刻不在寻求出路,终于通过各种途径联系上了傅须庭,告知白昕祎身世的真相,并向他表明余生只想为妹妹而活的态度。

一开始,傅须庭对他态度冷淡甚至恶寒,但考虑到他的专业背景,以及他的阐述确实与白昕祎的背景对得上,终于调动各方关系,以白瑾瑜有重要讯息向e.i提供为由,发了个取保候审。

白瑾瑜忍辱负重,在混迹入e.i内部后,很快掌握了吉汲和仇晶的心理,并与他们打得火热。他巧舌如簧、能言善辩,有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很快e.i上上下下都对他赞许有加,加上他利用自己明锐的洞察力切实举报了几名异能者,更是让大家都忘了他还有教唆杀人犯的名号加身。

白昕祎是吉汲与仇晶的重点关注对象,可以说要不是有白瑾瑜在两者之间周旋,她早就被重新遣返回e.i研究所了。

除了在两人面前各种为白昕祎开脱、暗渡陈仓,他还多次在白昕祎陷入迷茫时指点迷津,当然,后者因为新仇旧恨而毫不领情。这倒也好,白瑾瑜觉得自己本来就不适合打温情牌、当什么鸡汤人生导师,白昕祎对他恨之入骨,便更能将他的意见当回事。

其实,若是普通的兄妹相认倒还好说,但这两人之间毕竟隔着一条人命,何况那人还是白昕祎绝无仅有的挚友。白瑾瑜自己想来都绝对后悔万分,倒不是觉得愧对死者,而是愧对形单影只的白昕祎。或许对对方而言,有一个杀人犯哥哥倒还不如孑然一生来的干净痛快。因此,尽管无数次,他都想摸摸妹妹的脸,问她过得好不好,但最终都狠下心来,以戏谑的表情和讥讽的口吻应对,当然这样换来的也只能是白昕祎更进一步的厌恶。

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白瑾瑜才能好好拉着白昕祎的手、注视着她的双眼,与她好好对话。在坠亡的前一秒,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为了这样一刻而存在的。

……

将手抽离白瑾瑜额头时,白昕祎早已泪流满面。她不知该怎么定义这个没见几次面,却肯为了她豁出性命的哥哥,恶人?亲人?仇人?恩人?

傅须庭像是看穿了白昕祎的困惑,又像是在为白瑾瑜开脱般说道:“一件事是肯定的——白瑾瑜和你一样,也是e.i畸形制度下的牺牲品,但从今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牺牲品了。”

白昕祎觉得她这条命是白瑾瑜给的,有了亲人的陪伴,她甚至觉得连太平间都如此温馨。

“那什么,你还打算继续留在s传媒吗?”傅须庭突然问道。

“不,处理完手头的事后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再找找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

白昕祎人生第一次即将获得自由身,这便意味着她人生的第二起点充满了无限可能。

她问道:“对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傅须庭从e.i二次辞职时,从那个血汗机构捞了好一票退休金,他本身花销不大,这笔钱足够他颐养天年到三百岁!

“我嘛……”他捋了捋马尾辫说道,“还是当一家赤字咖啡馆的老板比较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