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丁小野纹丝不动，秦子墨心里暗急，她忙又说：
“丁先生，这瓶子的真伪好坏，对我们文昌斋真的至关重要。所以麻烦您，真的帮我们看仔细一些……”
见秦子墨对丁小野近乎央求，秦守山心里有些不满。他觉得丁小野未见得有什么真本事，穿的破破烂烂，似乎架子还不小。
看了几眼。丁小野忽然手一侧伸，三根手指搭在双耳瓶的底部，就见瓶子如同杨柳摇摆，直接上到丁小野的手腕处，滑过两圈，接着便立在了丁小野的手中。
只是这一下，秦守山便惊住了，他脱口而出：
“净玉拂柳？你是三道的人？”
这次轮到丁小野愣住了。他抬头看着秦守山，不解的反问：
“三道，什么三道？”
秦守山见丁小野并不像是故意装的。他便又说：
“没事，丁先生，您继续看！”
秦守山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他对丁小野的称呼，也变得客气许多。
但丁小野却没再看，而是把双耳瓶放到桌上。淡淡的说：
“这确是乾隆御制的珐琅彩双耳瓶，东西不错，勉强算得上是上品！”
玩古董的，每一个人听说自己的东西是上品，都会喜形于色。但秦家父女听丁小野这么一说，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勉强算得上？那还是有哪里不对？”
看着两人脸色不太对，丁小野点了点头，指着瓶子的耳部说：
“东西不错，不过这左右两耳是后拼接的，拼接的手法也很高明，正常肉眼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话音未落。秦守仁就拿起瓶子，他用手在瓶子的两耳部，用力的掰了几下。又疑惑的问丁小野：
“这怎么可能？如果是后拼接的，这里应该很容易掰掉的。还有，这胎体和釉色，明显就是乾隆官窑的。并且也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啊……”
丁小野并不知道自己鉴宝能力有多高。
其实老张头早就和他说过，放眼世上，鉴宝能力能超过丁小野的，几乎是凤毛麟角。甚至可以说没有，至少老张头没见过。
只是丁小野并没把这话当真。他就以为像秦守山这样的老古董商，鉴宝能力应该和自己相差不多。
听秦守山这么一问，丁小野反倒笑了。
“秦老板，如果能轻易掰掉，那就不是拼接，而是粘连。还有你说的双耳上面的胎体和釉色。的确是乾隆时期的。不过这些年有些地方出土了不少老釉，许多人做旧，也会直接用这种老釉的。另外，没有拼接的痕迹，是因为这位作假者，用的是复火再烧法！就是把两耳进行修补后，入窑再重烧一次……”
秦子墨听的极其认真。当听到这里时，她忍不住皱眉问说：
“可是复火再烧，虽然能保证瓷器完整，拼接处不留痕迹。但是之前瓶子的胎体和釉色，肯定会因为重烧的高温，而发生变化的……”
看着秦子墨，丁小野又解释说：
“这就更简单了，在外面再加一层保护釉就可以。这样既能保护本来的釉色，又能保证拼接完整……”
丁小野的一番话，说的秦守山面如死灰，他瘫靠在官帽椅上，一言不发。而秦子墨担心秦守山，她站在父亲身边，轻声安慰说：
“爸，没事的。说不定还有转机……”
缓了一会儿，秦守山才长叹一声，转头看着丁小野，有气无力的说道：
“丁先生，让您见笑了！我秦守山在古董行浸淫半生，可没想到，这次居然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哎，只是愧对我的两个女儿。我本想给她们留一份不错的家业，可没想到……”
说到这里，秦守山再次无奈的摇头。
丁小野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好疑惑的看着秦子墨。
秦子墨面色凝重，冲着丁小野讲说：
“前一阵子，博古斋的田老板带着一位商人来见我父亲。这个珐琅彩双耳瓶就是这位客商带来的。当时我父亲以为他要出售瓶子。但他说，这双耳瓶是他家传至宝，他是不肯卖的。但又因为生意上周转不开，想要用双耳瓶作为抵押。以高利息从我父亲这里借款，期限三个月……”
一听博古斋田老板，丁小野微微楞了下。李发财之前弄的那个假的青铜龙头副耳涡纹鼎，也是在博古斋里买的。
听到这里，丁小野已经隐隐猜到后面的事了。他忙问：
“这双耳瓶抵押了多少钱？”
秦子墨看了秦守山一眼，低声说道：
“七千万！”
丁小野听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这双耳瓶没有瑕疵，七千万倒是绝对不高。05年苏富比秋拍，一件品相完好的乾隆御制珐琅彩双耳瓶，曾拍出1.15亿的价格。
但这件双耳瓶，两只耳朵都是后来修补的，属于残器。价值也就已经大打折扣。按照现在的估价，最多也就五六百万。
秦守山重重叹息一声，开口缓缓说道：
“也怪我贪心，误中了博古斋姓田的给我设的局。当时我自认为古董中，我最擅长瓷器。想用瓷器蒙我，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况且这件珐琅彩，的确修补的太高明了。所以我连夜各处筹钱，转借给了对方。当时想的是，如果到期，对方不来取，那我也算是捡了漏。这双耳瓶我最低也能赚上几千万，也就可以安稳退休了。如果对方来赎，那我也能赚一小笔利息钱。那钱数也不算少。可后来我和子墨看了又看，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子墨这才提出，请丁先生您过来给掌眼……”
说着，秦守山又是一声叹息，回身对秦子墨说道：
“子墨，把家里的东西，都归置一下，该出手的就抓紧出手吧。我要把从别处筹来的钱，先还给人家。哎，经过这次，我文昌斋恐怕很难再恢复元气了……”
秦守山说的是实话。他大半生辛苦打拼，资产虽然过亿。但一次被人骗走将近七千万，资金链断裂，名声又受损。别说恢复从前的盛况，就连维持下去，都变得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