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仲夏的尾曲
作者:十二凤      更新:2019-09-02 15:24      字数:4775

第三十五章仲夏的尾曲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上午,我穿过那条老旧的街道,来到熟悉的门前,提起古旧的铜环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应,我有些失神,靠着门,静静地蹲在门口良久。

十七年来记忆在脑海里的真理和数据变成一片空白,世上有太多真理可以去追寻,可是值得你去爱的人却只有一个。

我坐在老屋屋檐下的石条上,一直到下午6点多。

不久,一个大婶,过来问我:“小同学,你没事吧,怎么不回家啊?”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有些眼熟,似乎是叶夕雾的邻居,起身问道:“阿姨,这户人家呢?”

“你说刘师傅啊,他昨天就带着孙女搬走啦。”大婶说道。

“那他们搬到哪里去了,您知道吗?”我拉着她的衣袖,急切的问道。

“这我哪知道啊,我白天都要上班的。”大婶无奈的说道,“不过,这刘师傅的工艺也怪好的,去年换的椅子腿,现在都没坏呢,怎么就搬家了呢?我还想找他修家具呢……”

大婶自说自话的讲着,我没有心思听她絮絮叨叨,点头致谢后,缓缓迈着步子,离开了。阳光照射在老旧的街道,落日的余晖温暖着青黑色的青石板路,初夏的晚霞又鲜红了起来,金色的光芒在天际闪烁,格外的美丽。我一路上抚摸着路边的树木和花草,回想起当初我给夕雾撑伞的模样,昔日的场景像是玻璃一样开始碎裂,我扶着一株青葱的桂树,低着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眼泪滴答滴地落了下来。

吕尹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谭白也有了自己的人生,鞠周以后可能还有机会,苏青黛可能会遇见爱她的人,只有我,高考失利,还落得个孤身一人的境地。

邱雪樱,告诉过我,有一天,我真的痛了,就懂了。我的不快乐,不是痛觉,只是自我麻痹。

我回到自己当初租赁的单间,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打点好一切,却发现没有带行李箱,装我的东西。我回到商业街,在超市买了个行李箱。排队结账的时候,后面的姐姐拍拍我的肩膀,问道:“小同学,能不能让我先结账啊,我马上上夜班了。拜托了,求求你。”

“哦。”我失神的点点头,往队伍的末端走去。

那个姐姐拉住我的衣角,惊讶道:“你是那个高杉吧。”

“你怎么认识我?”虽然我的照片经常被张贴在校园的公告栏上,但是校园外认识我的人并不多,我问道。

“你不就是去年甲流,住我们医院的那个患者吗?”那个姐姐笑道,“我还照顾过你呢。”

“是你啊,谢谢。”我冲她点点头。

“没事儿,都是本职工作。”那个姐姐冲我笑笑,“说起来,那段时间你过得也不容易。你妹妹也是,每天都来看你。不过,这隔离期的病人是不允许探视的,她倒好,趁我们工作人员不注意,大半夜的溜进你病房去了,多危险啊,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下次你可要好好说说她。”

“知道了。”我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说的那个女孩子有多高啊?”

“这么高,一个小不点。一米四吧。”护士姐姐在我身前比划着。

晓梅的身高是一米五七,看来那天夜里是夕雾了,一股暖流过后,又是一阵阵的心痛。

我在收银台结完账,拉着行李箱离开超市,路过街边的大排档,许伊莲一个人在那里买醉。

几个混混的年轻人,走到她身边冲她嬉笑:“哟,美女,一个人啊,要不我陪你?”

我还在思考应该怎么办的时候。

一个声音喊道,“你们想干吗?我报警啦。”

“你蒙谁呢?”混混把那个人围了起来,“老子干吗,关你什么事?”

随后周边警铃大作,小混混立刻逃窜离去。褚蠡滨从墙后面,拿回自己的手机,放进口袋里,看见我站在路边,喊道:“高杉,过来帮忙。”

我们两架着烂醉如泥的许伊莲往学校宿舍走去。一路上,我都不说话,失魂落魄的。

褚蠡滨看着我失神的模样,问道:“怎么了,你”

“哦,昨天没考好。”我没有将夕雾离开的事实告诉他,用高考的事搪塞过去。

“没事,还能重来,想开一点。”褚蠡滨长叹一声,“别跟去年那个一样,跳楼自杀了,浪费了老甄多少心血!”

“你说什么?那个跳楼的,是甄重玖的学生?”我有些意外。

“当然了,整整五年啊。”褚蠡滨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因为这件事,老甄不就去年引咎辞职了,你不知道吗?”

“许老师,不让我们问。”我看了看醉醺醺的许伊莲。

“唉,可怜了老甄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一个自由落体运动,什么都没了。”褚蠡滨摇摇头。

我和褚蠡滨将许伊莲架回学校的女生宿舍楼下,我们不方便上楼,褚蠡滨打了张紫苏老师的电话,让她下来接人。

“今天到底去哪了,喝成这样!”张紫苏扶好迷迷糊糊的许伊莲。

“从昨天晚上断断续续一直喝到现在,一共23小时17分。”褚蠡滨看了看表,说道。

张老师又问道,“这么清楚,跟你喝的?”

“怎么会?”褚蠡滨一脸的无辜,“我像是这种人吗?”

“像,这个词,用的不是很准确。”张紫苏一脸的鄙夷,“你还偷偷记下helene的三围呢!”

“那是她用我电脑买内衣,没有删除历史浏览纪律,我无意间查看到的。我对数字很敏感,三个数而已,这有什么?”褚蠡滨双手插兜里,耸耸肩。

“哦?圆周率第47位是多少?”张紫苏有些不服输,问道、

“呃,这个,我。”褚蠡滨摆摆头,微微皱眉,“我忘了。”

“跟有关的helene的事怎么没见你忘记?”张紫苏看着褚蠡滨口是心非的模样,啧啧嘴。

两人吵得正欢,我在一旁冷冷地扶着许伊莲,突然她身体晃动一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滑落下来,随着一声呕吐,许伊莲吐到了衣服上。

张紫苏将头后仰,捡起来递给我褚蠡滨:“呜呜,味道好大,你拿去洗。明天送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这什么东西?”褚蠡滨接过衣服,抖了一抖上面的污渍,一个信封从西装内层的口袋中掉落出来。

我弯腰捡起来,撕开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笺,阅读到:

给我的女儿

小莲,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终究会离开,但我只会在我离开的时候,放下你;也请你,在我离开后,放下我。

不要为我难过,不要为我悲伤,你的人生还很长,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会跟我一样去爱你去包容你,还有很多人值得你去爱。

爸爸

我轻声朗读着许父的遗书,眼角的泪水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张紫苏和褚蠡滨都沉默了。张紫苏将沉睡的许伊莲扶上楼后,我和褚老师也离开了学校。

我回到自己租赁的房间,将行李装好,跟房东交接好手续后,独自拉着行李箱回到了自己家。

我一声不吭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从中午到现在,一点东西没有吃,但是有些感觉已经让我忘记了饥饿,我看着房中的电子琴,坐到它跟前的座椅上,静静的弹奏着。

脑袋一片空白,手指却有记忆,下雨的圣诞夜,那首夕雾想听的《kisstherain》在房间里回荡着。

静静的夏天的夜晚,轻缓又忧伤的琴音,传递着我无尽的思念。

她走以后,我发现时间过得好慢,她的那句“好久不见”变得如此真切,每天我都是在房间里静静地弹琴,再也不出门。偶尔看一下,我们的qq群里,发消息说,褚老师和许老师在一起了。虽然,25号,高考成绩已经公布,我知道自己考得不好,也没有心思去查询。

直到28号填志愿的那天,母亲才将我从房间拽出来,逼我去学校看看。路过我们相遇的书店,驻足观望一会,多么希望熟悉的身影还在。

我骑着车,感受着温暖的夏风,缓缓来到学校。

下午两点多,我才来到学校。进进出出的家长和学生都看着我,一脸的羡慕和喜悦。我依旧在学校的公告栏前停下,上面两个熟悉的相片和名字摆在最上面,高杉,叶夕雾,617分,并列第一。

“六一七,留下来,在一起吗?”我面目表情地喃喃自语。

我回到教室,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填好志愿,我呆呆坐在课桌前,转头看了看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又看了看眼前的志愿填报表哥,心想,你不在,有没有志愿对于我来说也没有意义可言。

我失落地呆坐在座位上,吕之海从我身边走过来,问道:“怎么了小杉,你比一本线高了49分,还不高兴吗?”

“没有。”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填。”

“没事,还有两天时间呢。”吕之海笑笑,“下午5点,毕业晚会,我们自己搞的。记得一定来啊。一定确定以及肯定要来啊。”

“哦,知道了。”

我在教室里坐了一会,窗外的阳光渐渐减弱,不像正午那么强烈,暖洋洋地光线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温热着我的脸颊,小睡一会过后,教室里的广播传来尹佩兰的声音:“参加毕业晚会的同学们,现在请有序进入礼堂,不要拥挤和推搡。”

我站起身来,离开教室,缓缓走出教学楼,经过音乐教室的时候,我朝里面望了望,空荡荡的房间,钢琴已经不见了,叹了一声,独自朝礼堂走去。

最多容纳三千人的礼堂,一直以来都是临时座椅,这次没有使用,我进来的时候里面大约一半的面积站着学生和家长。

苏青黛作为主持人,拿着话筒,对大家说道:“欢迎大家来参加七堰中学2007级学子的毕业晚会。”

台下一片掌声响起。苏青黛清了清嗓子,说道:“本次晚会,节目自导自演,有没有想上来表演的同学?”

“喔哦……”台下吵吵闹闹的,几个有才艺的学生给大家表演了街舞和歌曲。苏青黛在大家的要求下,唱了一首s.h.e的《一起开始的旅程》,赢得台下一片的掌声。

许伊莲接着又被大家推上台,她浅浅笑着,拿着话筒,说道:“有人说,青春终将逝去,但是我要说,青春不会逝去,青春会留在我们的记忆里,永远鲜红。一首avrillavigne的《rock‘nroll》送给你们。”(这里纯粹是引用,其实这首歌是艾薇儿2013年的作品,作者的话。)

“喔哦。”台下又是一片掌声。

“好了,现在我们有请。今天有请我们的校园传说,thedeepnightpianst,深夜钢琴师——高杉,为大家演奏一曲。”尹佩兰冲大家高举右手示意暂停,又朝人群中的我挥挥手。

我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模样,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其他学生把钢琴推了上去。

“dnp!dnp!dnp!”学生们鼓掌打着节拍,喊着我外号的缩写。

我被众人推上舞台后,呆呆地坐在钢琴前面,虽然这几天一直在弹琴,但是似乎对周遭的声音有些麻木了,听不到周围人的呼喊。回想起当初,我们在这里曾经合奏马克西姆的《克罗地亚狂想曲》的模样,不禁无限的伤感,迟迟没有动作。

等周围一切都沉静下来后,我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放到琴键上,闭着眼睛,储存在细胞里的记忆被唤醒,那首夕雾只给我一个人演奏过的foresthymn《森林之歌》在礼堂响起,乐曲哀伤悲情,所有人在这即将离别的日子里,都沉默了。

弹到高潮的时候,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停下手中的动作,双手放在琴键上,轻声抽泣。

所有人都沉默着,因为哀伤的离别。

小提琴的声音凄婉的声音响起,叶夕雾从舞台的另一侧一边走过来,一边冲我微笑着拉着琴,我继续跟着夕雾的节奏演奏完整首曲子。

——完

尾记,

“想去哪?”叶夕雾靠着我的后背,问道。

“金陵吧。我还是喜欢,文化底蕴浓厚的城市。”

“那,你想学什么?”

“你既然学基因工程,那我就去学人工智能。”

“为什么?”

“你想去改造生命,我想去制造生命。”

“人工智能,只是机器,怎么算是生命呢?”

“不,在我眼中,能够赋予情感和意识的一切,都可以被称作生命。我要赋予人工智能以感情和意识。”

“可是,人工智能威胁说,当下可是很流行的。”

“错误的事,也要有人尝试。”我仰望着碧蓝的天际,“需要检验的,不只有真理,还有感情,还有错误,还有很多很多……”

“你说的对,错误也要有人尝试。”叶夕雾从琴凳,跳下来,朝我甩了甩右手手腕,“学校不给纹身,想纹身来着。”

“那你想纹什么?欧拉方程?薛定谔方程?傅里叶变换?”我思索着。

“简单一点,毕达哥拉斯定理吧。你纹正弦,我纹余弦。”叶夕雾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