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卢军将可突于大军打个措手不及，可突于也明白了，这是皇帝老子的计谋，进退有度，游刃有余，真是一把好计策。
刻日，申甲传来消息，李过折借此次兵败和骚动夺了三司的控制权。气得可突于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死过去。
可突于的眼神阴贽而毒辣，狠狠地盯着远方。申甲已经许久未见到这种眼神，上一次露出这种眼神是战马司出现疫症，他宰了养马人一家。
“申甲，传令泥礼，告诉他，我不想再见到李笄这个人。”
“大人，我们这么做恐怕不妥吧。”
“你不明白吗，若非有此人，李过折何德何能与我等纠缠多年。所以要想成就大业，必先剪除李笄此人，这个人的存在给我们造成了太多的障碍。”
“明白了，大人。”
“你弟弟有何消息传回。”
申甲开口道，“金凤北行。”
“哈哈哈，真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啊。申甲，我们准备去收礼。”
晚霞余晖，烧红了天边的云彩。王墨几经波折，最后用了点小计策终于找到了怀思公主。在追逐的过程中，怀思公主故意玩捉迷藏的把戏，使王墨错了好几次。
此刻在一处茅屋内，王墨和怀思公主对面而坐。王墨的脸色极其难看，想必是非常生气了。怀思公主也是第一次从王墨的脸上看到如此恐怖的表情，竟然有些怕怕。王墨向来温和，不管对谁都相当的随和。如今眼前这般模样的王墨，怀思公主竟然觉到这样的王墨好有安全感，心里暖暖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知道这是在拿多少人命开玩笑。若是你出了什么危险，随着你出来的人必死无疑，可能还会株连九族。或是你出京的消息被心怀不轨的人知道，或是那北方的可突于知道，那后果你可知晓。”
“你在担心我。”
“那不是废话，我当然担心你了。”
“我没想到居然可以这么可爱。”
怀思公主捏着王墨的脸，笑得灿烂。
“好了，你看看你现在还有公主的模样吗。”
“公主的模样是那样呢，规行矩步，做个乖巧听话的鹌鹑，那可不是我。”
“我自然知道。”
“王墨。”
“嗯。”
“我们会一直这样好好的吗。”
“当然。”
怀思公主倚靠在王墨的怀里，沉沉入睡，她的确有些累了，如今王墨在身旁她才会如此安心入睡。王墨小心拨起怀思公主的秀发，看着她安详的睡颜，心中温暖，细心呵护，甚是温柔。
入夜了，王墨在户外支起了树枝，燃起了篝火，炙烤着护卫打开的野鸡，芳香四溢。怀思公主终于闻着香味起来了，肚子已经咕咕乱叫，这时候正饿了。
“好香啊，王墨，没想到你还会弄这个。”
王墨憨憨一笑，说道：“小时候常被大哥诓出门，有几次大哥打猎，我就被迫成为了他的厨工，久而久之，也就擅于此道了。”
“王墨，你有时候真不像一个富贵门出来的公子。”
“你有时候也不像个公主。”
“哈哈哈……”
月夜风细，篝火温暖，炙烤喷香。
韦茹秀来到平卢已经多日，可突于大军也在城外盘桓，如今有了些许松动。东光公主一行人实在不该多留，以免多生事端，出了什么意外可不好。
节度使请了东光东华两位公主到前厅相叙，对于日后的安排，作了交流。韦茹秀当然没有异议，她自然想早日回到长安。似乎是想回到长安，去见某个人，这仿佛成了某种执念。
节度使与东光公主说定，三日后启程，届时会在平卢军中拨出一支卫队护卫她们回长安。
韦茹秀走后，节度使看着躲在内堂的王阳，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怎么了，为什么东光公主一来，你就急匆匆躲进内堂，该不会你和她有什么吧。”
“大人多想了，在下只是在长安与公主殿下有过几面之缘。”
“真是这样吗，总觉得你有什么瞒着我。”
“大人，您不觉得话太多了吗，现在您该关注的不应该是前方的军情吗。”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王阳感觉心中万马奔腾，这个节度使太婆妈了，像是深闺里的怨妇，嘴碎话多。
这一日穆卫突然来约王阳，说是入夜后老地方见。王阳没想到穆卫会突然约他，他对穆卫的认知有些改变，当年认识的穆卫，安安份份，循规蹈矩，没有什么特色。如今的他却表现出不一样的气场，就好像突然之间长大了一般。有他在身边，应该可以安心。
“你应该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我们马上要离开平卢，你难道不做些什么呢。”
“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对，你什么也不要做，最好什么也不要做。”
“大晚上约我来就说这个，你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保证公主殿下的安全，毕竟一路上并不太平。”
“我知道，告辞。”
王阳已经发现了什么，毕竟与穆卫在晚上见了这么多次。特别是最近与穆卫见面，总觉得暗中有一双眼睛盯着。
王阳一转身就看到大树背后的身影，这个身影太熟悉了，在长安的时候他时常看，偷偷地也看过好几次。
他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是转身离去，还是跟她解释，可是能够解释得清楚吗。或许真的已经注定，彼此之间早已有缘无份。
她的脸颊上挂着泪痕，她哭过，而且哭得很厉害，眼睛都红了。他清楚地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心中绞痛。
王阳开口道：“你，知道了。”
韦茹秀盯着王阳，双眸如夜色下的月光，很是明亮。
“你，为什么来平卢？”
“我……”
他很想说来平卢是为了见你，但是却说不出口。
“是为了见我吗？”
王阳点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那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很怕见我吗，啊。”韦茹秀大声吼道，说罢含泪跑了。
王阳不知所措，他从来没看过韦茹秀如此伤心的模样，就好像在心上深深地剜了一刀。
他失落了，没想到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或许早该想到，穆卫也曾告诉过他，到最后还是要面对，不过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
三日后，趁着可突于大军松懈之际，平卢军调动军队，实则是为了给东光公主一行人打掩护。
穆卫护着东光公主一行人走得很急，待离了平卢足够远，才慢下行程。平卢军拨了二十人的卫队护送，这二十人平日里的职务是平卢军统领的暗卫，武艺高强。再加上一个领队，总共二十一人，不过这个领队却是王阳。
穆卫看到王阳的那一刻有些诧异，而后松了一口气，向王阳点点头便去忙自己的事了。自然韦茹秀也看到了王阳，但是表情冷淡，看不出喜怒。王阳也明白，她在生气。
两人相安无事，没有对视，没有交流，连碰上了，也与陌生人一般。
两人像是在怄气，看着很是别扭。所以一路上都弥漫着诡异的味道，所有人都带着奇怪的表情。特别是东华公主陈玉华，她盯着王阳观察了许久，终于觉得这个男人不错。只不过生错了时代，若是他俩都出生在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婚姻的时代，或许就不会有这种悲剧了。
这一日夜晚，韦茹秀早早地睡了，只因今日赶路有些劳累，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东华公主却未就寝，离开房间，来到院子里。这是穆卫在当地租的院子，这个院子荒废了许久，无人注意，所以才会选择这里。王阳给出的租金不菲，所以院子主人很痛快答应，当然他被要求对此事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就算是枕边人也不能说。穆卫诱惑带威逼，院子主人吓得够呛。
这个院子收拾了一番，景致倒是不错。想来在鼎盛时，这个院子必是极好的。
陈玉华来到院子里，看着在院子里戒备的王阳颇有些伤感。他对王阳这个小伙子还是很喜欢的，做事谨慎小心，遇事沉着冷静，而且对每一个人都非常温和，是一位温润的公子。或是在战场上待久了，王阳也改变了。
陈玉华让穆卫将王阳请过来，说是有事相谈。
王阳对东华公主并不熟悉，只知道她和秀秀感情不错。
陈玉华说道：“王阳，幸会，今日才正式认识有些怠慢。”
“公主殿下言重了。”
“说来也奇怪，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或许你是个不错的对象，毕竟你和我那妹妹相识，想来应该错不了。
我们这些宗室女儿归宿向来只有一个，为了国家去和亲。若是夫妻和睦，自然能够生活得好一些，若是被夫君孤立，受众人排挤，那可真是有苦说不出了。所以遇到一个好的丈夫已是难得，再也不敢奢望其他。”
“公主殿下为何与我说这些？”
“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们这些宗室女命运已然决定，无法更改。而且李鲁苏对秀秀不错，事事贴心，处处留意。”
“公主想要我怎么做？”
“不是我想要你怎么做，而是你想要做些什么。不管你如何选择，我都不会说什么，所以放心去做吧，毕竟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王阳很是诧异，为何东华公主会这么做。可能对于她而言，失去丈夫是一件痛苦的事，或许是这样的痛苦让她看明白了很多事。所以在李邵固被杀后哭红了眼，就再也没有再哭过，她是看淡了。人生无常，福祸难知，重要的是活着，不管选择如何，那都是自己选择的路，所以遵照自己的心意活着吧。因为没有人能够判定你的选择是否正确，是否错误。
“公主殿下，为什么你？”
“没有为什么，只不过不想看到秀秀终日郁郁寡欢，伤心难过。”
“多谢。”
第二日清晨，乌云掩过了日光，有些昏昏沉沉。不过天气还算可以，没有瓢泼大雨，没有电闪雷鸣。
王阳看到了东光公主，欲上前说话。
韦茹秀却先开口道：“王阳，我们或许不该再见面。”
一句话深深扎进王阳的心中，不敢再见面，难道在她心里就已经认定两人之间已再无可能了吗。而她却已远去，身影难寻。
不该再见面，不该再见面……
起夜了，雨终于下了，淅淅沥沥，微雨蒙蒙，一点一点打湿了王阳的鬓角。他站在雨中，一夜无语。
夜半凉声，悄悄然，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