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十三
作者:富春江畔      更新:2020-08-02 18:45      字数:2069

第二日,尤思礼一行人的车驾出了潭州城赶到岳麓山,正是午时三刻。朱玄的三千兵马早已作好迎候准备,这都是他在军中精中选精,千挑万选出来的猛壮勇士,个个体魄如熊,佩刀按剑,依着朱玄预先曲划,分成三个方队挺立在山下。操演场四周九十五面龙旗还有各色杂旗,分青红皂白按东南北西方位站定。

此刻,众人见钦差和朱玄的车队到达,校场口一个执红旗的军将将旗一摆,九门列在校场边上的红衣“无敌大将军”炮齐声怒放,连响九声,撼得大地簌簌发抖。尤思礼、刘望平这一干文臣在京的时候,也曾检阅过江南大营,从没有见过如此森严肃杀的军威,个个听得心旌摇动。须臾,礼炮响过,操典官孔泉过来,甩着正步直至车驾前面,单手平胸行军礼,高喊:“请上差检阅!”

尤思礼看了看朱玄,说道:“你发令吧。”

“方队操演!”朱玄大喝一声,震得尤思礼都不安地抖了一下。他身子向前略倾一下,又矜持地坐端了。

“得令!”孔泉单膝跪地向雍正行了军礼,“啪”地一个转身,回到操演场大将军纛旗下,大喝一声:“大将军军令,方队操演请上差检阅!”

“大宋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三千军士雷轰价齐吼一声。三个方队各由三名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着吞兽连环铠的侍卫带领列队操演。时而横列,时而纵行,时而成一字形,时而又变幻成品字形,黄尘滚中刀光剑影杀气腾腾,偶尔有违误号令的,立刻便被凌空抛出队外去挨脊杖。朱玄军令如此森严肃杀,尤思礼他们都看得动魄。

那刘望平也久闻朱玄治军极严,好以杀人立威,今日实地见了颜色,才知传闻不虚。正发怔时,孔泉双手黑红旗交错一摆,所有阵势立时大乱,浮土灰尘黄焰冲天。众人不禁看了朱玄一眼,朱玄眼中闪着暗灰色的光,盯视着操场上的军马,头也不回地道:“诸位大人勿要惊怪,这是变阵,是我据武侯八阵图演化而来。万一我军建制打乱,又受敌围困,就用这阵法结团整顿……”说话间,队伍已团成圆形,中间队伍成太极双鱼状蠕蠕周流而动,四周外围的军士则人手一弓,护卫着内里队伍整顿,顷刻间以两个太极鱼眼为核心,内中重新整成两个方队,外围军士向中一合,竟组成三千军士合成的一个大方队,纵横踏步而行,恰又结成“义武奋扬”四个字。此时,众人已是看呆了。

“好!”尤思礼颜色霁和,点头微笑起身道,“咱们下车,到岳麓书院接见游击以上军官。”朱玄欠身答应一声“是”,自先下了车驾,又回身扶着尤思礼、刘望平下来。尤思礼二人在前,朱玄稍后随陪,韩灵昆、于守信、杨义、荀昭等一干大臣亦步亦趋,穿过“义武奋扬”四字中间的人甬道。朱玄随手一摆,所有军士都跪了下来,身上甲胄叮铃咣铛地响成一片。

众人乍一来到军阵当中,四面刀矛林立,行走在其中,仿佛人是从刀刃枪锋之中钻过一般,立时觉得后背上寒毛倒竖。虽然现在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但众人在军阵里面走了不过顷刻,就已经通身透汗。尤思礼强装镇静,步履从容地徐徐而行,至书院大堂的滴水檐下,才略觉得轻松,刚要进门,却又转回身子挥了挥手,笑道:“诸位都是陛下之瑰宝,国家之干城,生受你们了!”立时又是地崩山裂价一声嵩呼:“大宋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尤思礼和刘望平进内居中坐了,众人方鱼贯而入,朱玄在外向指挥操演的孔泉吩咐了几句也跨步进来,见尤思礼身侧设着座,料是给自己留的,躬身禀了一声:“臣已经传唤游击以上军佐前来陛见。”见尤思礼点头,便径自坐了他的身边。

荀昭见他如此狂傲无礼,刚要说话,身旁的王一坤悄悄用脚碰了一下他的脚尖,荀昭涨红了脸,低下了头一声不吱,心头的火却一烘一烘直要往外窜。众人各怀心思正自沉吟,十名侍卫,还有二十多名副将、参将、游击已经进来,顿时腰刀佩剑铮铮,马刺踩得青石板地叽叮作响,就大堂上向尤思礼和刘望平行拜见之礼。

尤思礼上下打量着这群军汉,都把身上的铁甲结束得一丝不乱,但一举一动颇为不便,便对他们笑道:“这些时日,国家不宁,着实累你们了!宽一宽衣,卸了身上的甲罢。”

“谢上差!”将军们高声答道,却没有一个人脱衣服,都把目光盯着朱玄。

尤思礼还不解其意,又说了一遍,见众将还是无动于衷,朱玄便道:“上差既有意旨,你们就卸了甲,松缓松缓吧。”

军将们这才不忙不迭地答应一声“是”,一齐起身退到两侧,三下五去二卸了甲,只穿着补服侍候在侧。王一坤眼中闪过一瞥阴寒的光,却是一瞬即逝。他见场面甚为尴尬,便出来缓和气氛,笑道:“这一室之内,温凉不一呐。我们都冷得受不了,将军们却都热气腾腾地,还要卸掉铠甲,恐怕就觉得凉快一些个,是不是呀?”

众将都是远戍边关的外营将官,多数人从没见过王一坤,只听说这个特务头子为人冷峭刻薄,此刻听他言语温存诙谐,那种咫尺天威的警惕心顿时宽松下来,都是开颜一笑。却又见他掉头问身旁的于守信等人道:“今儿的阵势你们都亲眼见了,你们的兵比朱大将军的兵如何?”

于守信等京营将领满心的不服,却碍于场面,只能顺着“圣”意,因语带双关地说道:我等着实开了眼界,实在比我们带的兵好!我等托了祖荫,十六岁上就跟先帝爷南征北战,从没有见过这些阵法,真得好好儿跟朱大将军习学习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