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火火深呼吸一口气，她抬起头看直视高主任的眼睛，眼中蓄着一些泪水，“我的确是一个劣迹斑斑的学生。”

“你很聪明，这一点不可否认。”高主任看着韩火火。

韩火火看着她，但她从高主任的眼中看不出一丝犹豫与同情。的确，不过是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

“我会改过自新……”

“说实话，你不该来找我。我不过是一个年级主任，招生办的事情我插不上手。你的数学天赋很优秀没错，我也很喜欢你，但很可惜，我没有能力帮你。”高主任摇了摇头，“你的事情，我暂时不会报告给学校。如果你能够从清河顺利地念完初二，一中还是会给你一个面试的机会，但是现在，绝对不行。”

“……”

“一中是全c市最好的高中，不乏优秀的孩子。制度之所以是制度，就是因为他约束着所有人，所以大社会才有条不紊，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明白我说的话。”

韩火火点了点头，她盯着面前的地面，一声不吭，高主任说话的意思很明显，她没有足够特别到能让一中给她开后门，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高主任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来一中请求提前入学，因为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会去清河找其他学校继续念书。运气好的话，还能参加今年提前批的面试。运气不好的话，还能够等初三的机会，或者参加竞赛，或者提前考试，或者中考。虽然你被学校开除了，但花点钱，找点关系，还是有书念的。”

韩火火沉默着，半响才说，“……我没钱，也没有关系，家人不可能同意我继续念书。你说的我都想到了……行不通……不然也不会来麻烦高主任。”

“……恕我无能为力。”高主任想伸手拍拍韩火火的肩膀，但手抬起来了，又放下去了，她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子，“你的经历的确让人同情，但制度就是制度，规矩就是规矩。”

她见韩火火还是不说话，接着说，“你走吧，跟家人好好沟通一下。你的确是个念书的好苗子，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有所出息，只要你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谈，他们会理解你的。世界上不会有那么愚昧的家长，一定是你沟通的方式不对。”

韩火火抬手擦了一把眼睛，然后抬起头来，“高主任，谢谢你，今天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高主任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韩火火走下楼梯的背影，心中没来由地觉得她可怜。可是可怜归可怜，谁让她是这么一个劣迹斑斑的学生呢。

在学校横行霸道，品行不端，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无恶不作。这样的学生，再可怜，再聪明，招进来也只会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祸害，说实话，她不敢要，任谁都不敢要。

那撂高一的新书还放在高主任的办公桌上，她再也没有要给韩火火的意思。

出了一中校门的韩火火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马路上车来车往，行人匆匆，太阳兜头照下来，她觉得浑身冰凉。眯着眼睛看了眼前后方向，发现自己走的竟然是去步行街的方向。

她不由得冷笑一声，原来在这种最无助的时候，她的潜意识要带着她去找妈妈。

她的手摸向口袋里的银行卡，这种时候，银行卡也不能带给她安全感了，她掉头往回走了两步，又顿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往步行街的方向去。

去看一眼，只去看一眼。

她很快穿过了几条街，又路过了那个夜晚金碧辉煌的会所，会所紧闭的大门，让她想起了那个叫猫姐的妈咪跟她说的话。

这一次，她心里没有觉得恶心。

她想，若是哪天跟那些浑水纠缠得累了，就索性往浑水里一趟，做个彻彻底底的坏人，或许就轻松了。

没花多少时间，她到了步行街。

周六的步行街人很多，到处都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年轻女孩们，还有装着精致的男孩子，韩火火走在路上，灰头土脸，跟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她按照记忆找到了那家叫做“贵伊人”的店铺。

店铺搞活动，春装新上，又是休息日，人进人出，很热闹。

她远远地看着，一眼便在店员中看到了常青红的影子，她没有穿店员的工作服，而是穿着一条漂亮的白裙子，外面披着一件灰色羊毛开衫，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平底鞋。头发慵懒地披在脑后，那张保养得当的脸肌肤紧致透亮，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已经快四十岁了。

韩火火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微微隆起的肚子很是扎眼，周围人也很注意不碰到她，她的手总是会时不时摸上肚子，一脸娴静。

她忙了一会儿，就有一个男人过来揽住她的腰，两人低声说话，相视一笑，然后跟周围的人交代了一句什么，相拥着走出店子。

那个男人四十来岁，已经发福了，他只比常青红高几公分，两人站在一起绝对不是般配的一对。可男人是这家店子的老板，或许他在c市还有其他几家服装店，总之，他很有钱。所以常青红才会喜欢他，才会嫁给他。

常青红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过得还很幸福，有了新小孩，一定不记得在清河还有一个十四岁大的女儿吧。

韩火火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盯着两个相拥的人朝自己站着的方向走过来，她没有要躲藏的意思。

为什么要躲呢，看到了又怎样呢，她忽然很期待看到待会儿常青红看到她时候错愕的表情，她会张口大声叫她一声妈，到时候，她旁边那个男人会怎么想，她会是怎样手足无措地跟他解释自己的来历？

他们一点一点朝韩火火的方向走近，男人在常青红耳边讲了句什么，常青红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打了他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笑。

十米，九米……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