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里见李骏屈了身段认了栽,知晓这小小阳谷县县令实属不敢违逆,心中得意,又在话中透露出自己原是替蔡太师清理门户,整治东平府地界的歪风邪气才被调到了这里。
那李骏听了,哪还敢回嘴,只是不停地在低头哈腰,唯唯诺诺,生怕说多了一个字引得自己不高兴。
见下马威抖的火候差不多,便命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唤作宁莱的体己人去阳谷县领了另一个都头一职。
明是为了填补阳谷县县衙人手不足的空缺,实则是为了更好地监视李骏的日常所为。
又私下叮嘱了宁莱一番,教他若得空闲,便去寻那个阳谷县开第一生药铺子的财主。有了那人暗中协助,便可早日招揽了阳谷县县衙内大权。
只是这些一切俱不被其他外人所知晓,外界也只是纷纷在暗中猜测,那刘尚安背后撑腰的人到底是谁。
“武都头有所不知,那刘尚安只是犯了渎职之罪,又是前番不慎恶了那陈太守,且也未曾被人亲眼目睹害了其他人的性命,若只是这般捕风捉影就要判人死罪,倒会显得判决不公,令天下民众心寒了!”
见自外地押着贼寇归来的武松果真是对此事上了心,新领了阳谷县都头一职的宁莱上前抱拳笑道。
武松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一时难辨这唤作宁莱的出口为那刘尚安辩解,是故意作此说法引他恼怒,还是真个不知其中内情,只是偏听偏信了一些小道消息。
见这新来的宁都头面上倒是十分恭谨,武松只不多言,也自回了礼数。
听闻此人是那新上任程太守调过来,填补阳谷县缺位多日的都头一职,虽说目前不知是何目的,但如今阳谷县内只他武松一个都头,不管大小案件,平日公事,均需经过手,倒是略显繁冗。
若此人真心为阳谷县百姓着想,肚里没了别的龌龊心思,倒也算件好事。
若是显露了其他心肠,到时再做思量!
想至此,便微微颌首示意,又见到了点卯的时辰,同那新都头宁莱一道去了知县李骏那处点卯,并汇报了日常公事。
孰料,一直对他和颜悦色的李大人却冷冰冰底板起脸来,睃了武松几眼,又看了下身侧的宁莱,却是叹息一声,“武松啊武松,你往常办事也算雷厉风行,如何现在却又做事渐渐怠慢拖沓了起来?几个小小的入室偷窃采花毛贼,竟是也花费了这数日才缉拿归案,许是让你奔波许久,身心俱疲,倒是本官的不是了!”
“大人!”
见武松抬眉敛目,似是要开口分辨,也只是神情疲惫地摆了摆手,撂下了一句,“你且在家歇息几日,养足精神再来本官处点卯”,便转入了后堂,面朝着墙壁不住叹息。
那刘尚安不知怎的与那程太守和蔡太师有了关系。他李骏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不敢明着与蔡太师一脉作对,那程万里对刘尚安的刻意翻案,便是暗中在警告于他。那被刻意曲改的卷宗里寥寥几句“此事被人有意曲解,污陷其身,夹带滥用私刑,将其屈打成招”,不正暗示着,与这案子相关人等,今后俱是要受此连累……
只可惜了这武都头……
虽然是他在阳谷县县衙内目前的得力干将,但因了此人之前全力缉拿了那刘尚安归案,又是断案的主力,恐怕此时此刻,也算是间接列在了那程万里的黑名单花名册上。
武松虽好,但日后却是不好在那宁莱的面前重用了。
虽是十分无奈,但为了头顶那个乌纱帽,也不得不作出此等弃车保帅的下下之策。
心腹没了,可再培植。
乌纱帽丢了,却再难戴!
平日里颇受知县李大人器重的武松此刻无端受责,正待开口辩解,却不料那李大人竟是连开口的机会都不曾留给他,双拳下垂紧握,只觉心中烦闷不已,又无处发泄,只得转身正欲离去,却听身侧宁莱劝慰道:
“许是大人这几日睡眠不适,身子乏了,心情不佳,这等无端火气俱是让都头生受了!小弟近日也时常被大人责怪,倒是有些习以为常,都头连日来奔波,这等小事也不必放在心上,只管放宽心歇息几日,其余那些个烦杂事只顾交给小弟处理便可!小弟虽是才来阳谷县不久,但也是发自内心底想为阳谷县多做些利民的好事!”
武松静静瞥了他一眼,道了句:“有劳”,微微颌首,便大步离去了。
回到武大郎面馆之处,却见晨时原本该大门敞开,迎接四面八方客源的面馆,此刻却是大门紧闭。
“哥哥,这几日难不成又生了事端?”
武松急促地敲开了面馆大门,见开门的是一瘸一拐的武大郎,劈头便问。
武大郎的腿脚虽是前些时日让几个泼皮无赖敲了几棍子,虽是可以下地干活,但却仍未完全养好,走起路来免不得一瘸一拐。
自武大郎被几个泼皮无赖伤了腿脚之后,武松便日日守在武大家中。
那婆娘郁氏畏惧于武松,见他望向自己的神情似是不善,无人时显露出来的目光也是极冷,心中虽是暗骂这俩兄弟磨人精投胎,也只得每日陪着笑脸,端来好酒好菜照顾武大郎的起居用食,倒也算是勤快了许多,又是洗脚,又是揉腿的。
武大郎见郁氏这般待他,这等殷勤做派只缘由受了他兄弟的无言恐吓,心中不安,毕竟自家兄弟不能时常看觑自己,若是此刻恶了自家媳妇,日后又怎会有好果子吃?只得连连讨好“不用不用,俺自己来”。
武松却是因衙门里事务繁忙,不能长久歇在家中,见那妇人似是改邪归正,不再虐待兄长,而武大郎这几日已能下地干活,便渐渐放宽了心。
武大郎见自家兄弟自外地公干归来,却是长叹一声,低着头,神情颇为无奈委屈。
“倒不曾有他人来搅扰生事,只是……这几日,已是天天不曾有一个客官登门来买馅馒头了,却是没得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