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37 章
作者:未闻不语      更新:2019-09-10 21:22      字数:4042

有了芳苓送来的那些金子,我在牢狱里的日子还好过一些,什么牢狱标准是一日一餐,其实只要有银子,随时可以加餐,平日一个馒头外面卖两文钱,这里不过翻个十倍罢了。

日子在漫长的等待中渡过,要在京兆尹强行让我签字画押前解决了。

几日都待在昏暗的地方,我已不知自己现在是何模样了,回想最长时间不洗澡是什么时候,应该是高三吧,足足半个月没有空余的时间。如今这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用手当梳子拢了拢头发,墙沿流下的雨水可以洗脸,这年代还没什么空气污染,想来雨水也是干净的,芳苓带的衣服也足够我两日一换了。

“说你是第一来我真不信。”这是那老头对我讲的话。“我在这儿几十年,见到你这年岁的人但凡来这儿,不是吓哭,就是天天嚷嚷。有你这番淡定的极少、极少。”

老者拨了拨那渐灭未灭的灯油,除了被乌云遮挡的月光,那是灰暗的监牢里唯一的光明。噗呲一声,火苗窜了起来。老者挪着脚步出来监牢。牢门再被打开,穿着一身褐色斗篷的娇小女子进了来。

芳苓不忘再给我带食物衣服和钱,还有那曾经压箱底的首饰。若是这光线够好,倒是难得的悠闲时光,可以看看书。

芳苓去了带着的斗篷。焦急对我道:“姐姐,打探清楚了。那春梅生病不假,但却不是喝葡萄酒所致,而是中了毒。普通的毒,性子不烈,不会置于死地,只会让身子虚弱,永远怀不了孩子。”

果真,看来常慧这是一石二鸟啊。

再上朝堂之际,我请来了一个重要的人。

曾经私下问过高婷茵,这韩大夫到底什么来头,京城几家大户的都认识他,并且很熟悉,高婷茵曾道,他与当朝太医院提点是同门师兄。只是俩人志向不同,一个在求官,一个在自在。

若论名气,韩大夫在市井之中甚至比提点名声还要响亮。

把他请来,事半功倍。

我把金子打点的到位,再押送我的衙役也没动手,由得我自己在前面走。庭审之时,门外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姐姐。”

青峰、芳苓、钱掌柜,还有店里的伙计们都站在外面旁听。峰儿的眼圈都黑了,想来这些日子怕是没有睡好吧。我本想对他道句放心,谁知峰儿在我开口前,眼光牟定,语重心长对我道:“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欺负了你。”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心中一暖,他这性子,若是我真的出了事儿,指不定峰儿会做什么僭越的事儿。打定了主意,若是我自己搞不定这事儿,还得请了姑姑帮忙。万是不能让峰儿有个万一的。

一旁的韩大夫冲我微微颔了首。

厅堂之上,那京兆尹正襟端坐,一旁的原告,几个地痞流氓,有说有笑,直到惊堂木往那审案桌上一拍。他们才肃静了起来。这几日都已查清,他们是流窜而来的无户籍之人,常慧也真是会招人。

京兆尹对这有物证有人证的案件似乎没什么可审的,只要我画押认罪,案子就算结论。

要定罪之前,京兆尹问我还有何话可讲,我看着呈在眼前开具的病药方子,指了指韩大夫,“既然错已酿成,还望请韩大夫能去看上一看,以他的医术,说不准能帮着一帮。”这话一说,几个“家属”纷纷表示自家的大夫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哪还用的着别人看。

我想了下,问那几个“家属”,“贵府小姐是否惧寒怕冷?”

那些人不知我缘何此问,皆否定了我的话,“什么怕冷,原本身体好好的呢。”

“咦,这就奇怪了。贵府来买酒时专门问了惧寒可否能喝此酒,我特地多送了枸杞酿的酒。若是体热之人喝了怕是会肠胃不通。不过所幸,韩大夫是这方面的专家。我这罪已定。不若让韩大夫一瞧。若是你们真关心自家小姐的安危,想是不会放着送上门的专家不用,偏生的让小姐病入膏肓。”

京兆尹一见是韩大夫,似乎对我的提议也无异议。当即就要命韩大夫再去一看。

“真的不用。”家属道。

京兆尹没有再理会家属这奇怪的反应。

我现在属于待审犯,不得离堂。芳苓和钱少隐同着几个衙役和师爷与韩大夫一起去了王家府。

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王府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即使是这京兆尹。

不大会儿,那师爷先行回来了,走到大案前,悄悄与京兆尹道了话。俩人不约而同的冷眼瞧了下我。

可是王府里又出了什么事儿。本就焦急的我心下更是忐忑。这厢还未等得钱少隐他们回来。京兆尹当堂宣判,我无罪释放。

几个家属嚷嚷着还要说什么,皆被师爷一句话打回:“你们主子都说了这是误会。你们快散了吧。”

是王子昭,看来常慧连他都隐瞒了。

青峰站在堂已经等的着急了,这边京兆尹刚放了话,青峰跑到我跟前一把抱着了我“姐姐,太好了,太好了。”瞧他这模样,眉间紧蹙,就差眼泪掉下来了。

那为何师爷都回来了,不见芳苓和钱少隐呢。我本打算出了京兆尹府就奔向王家府的,马匹都备好了,还未上马,就见店里的伙计小罗慌慌张张的向我跑来,::“当家的……”他上气不接下气,话不成句。

“又出什么事儿了?”我忙问,一边青峰给他递了水,让他慢点说。

一口水下咽:“不好了,咱们店被人砸了。”

“什么!”我惊诧道。

“今儿早钱掌柜走了之后没多久,来了一群人,说是要买葡萄酒五十坛,我说没那么多,他们讲还开店做甚。抄起了家伙就把店给砸了。”

“那那些人现在呢?”

“跑啦,砸完完都跑了。”

我拉起马匹缰绳一跃而上“峰儿,你同我先回店里。小罗,你去王家府等着钱掌柜,见到了就让他们直接回店里。”

我和峰儿策马飞奔在街道之上,刚从牢房出来,重见天日,顿时觉得,人身自由真是最大的事儿。担忧店铺的心没那么着急了。

老远就能看到店铺门口“江河酒铺”四个本来悬帜的酒旗掉在了青石地上。店铺的桐木大门紧闭。

我下马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酒旗,拍了拍上面的灰。峰儿打开门,先是各种酒味扑鼻而来,酒坛碎片满地都是,无从下脚。

几个胆小的都躲在了后院,见我回来,呜呜咽咽的红着眼睛出来了。今日我堂审,本来少壮的都随着钱掌柜去了京兆尹府,店里留的不过几个帮厨扫地的女子。她们躲起来,也属正常。

平白无故店铺被咋,我往日与人无仇无怨,怎么想,这事儿也不太对。才从京兆尹回来,又派了人到京兆尹报案。这样的案子,一群人砸完撒丫的跑了,寻也没跟根据。

我组织着仅有的几个人整理着凌乱不堪的店铺。脚下的布鞋侵着洒在地上的酒。我有种预感,这事儿和常慧或许也有关系。

有力没力的都在搭把手干活,我费劲儿的将破碎的坛子一个个扔到木桶里。一个不小心,手刮了一下,鲜血直流,峰儿关心的让我坐在一旁休息。

本来我这一路,还在开心自己终获自由了。店铺也好,都是身外物。可现在,这样的心情却好不起来。一种莫名的无助感涌上心头,长这么大第一次进牢房,独单的待了一周,出来又遇到这倒霉的事儿,感慨一番。活还得继续干。我用纱布将手裹了裹,天黑前得把这些收拾完了。

“用我帮忙吗?”突然脸前蹦出一个人来。吓了我一跳。

“世容”

他接过我手中的碎摊子,麻利的扔进了木桶里。

心中一股莫名的暖流涌上来,莫名的想哭。我一直自己撑着到现在,在京兆尹府或是在酒铺里。我好像都那么的坚强,其实不是的。我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切不过是硬撑罢了。若是真定了罪,难不成我要死在牢里。不是没有想过,是害怕去想。

“谢谢。”我轻声对世容道。

“你不嫌我手笨就好。”世容冲我一笑。

今天看,他的笑,好像阳光,彻底融化了我心里的那份坚持。

眼泪终是不自觉的流了出来。怕被弟弟和下人们看到,我寻个理由出了店门。

世容眼疾紧随着我出了门,从后面传来一句,“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就绕到了我前面,挡着我的去路。我站定了低着头,他俯下身瞧见我这模样,帮我拢了拢凌乱的发鬓,从怀中抽出手帕为我拭泪,嘴角轻叹了一口气,后又微微一笑:“好了,都没事了啊。”

一句没事了,说动了我最后的坚持,难抑制自己心中的感情,哇的一声,蹲在路旁,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世容先是焦急的迭声喊着我的名字,见我仍是自顾的哭着。他并着我坐在路旁的石阶上,缓缓道“知道你出事儿的时候,我就马不停蹄的从孟州往回赶,正巧的要去王子昭那证明你的清白,我就随着去了,那边刚完,就有你店里伙计去找钱掌故,说店里出事儿了。这不,又马不停蹄的往这来了。五个时辰,没有歇过。只为了早点见到你。”话语间顿了下,接着道“青缘,让你受罪了。”

我像个小孩似的,半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来。”

世荣噗嗤一笑,点点头:“恩,怨我,怨我,没有早点回来看我们家的青缘。”

我嗔怒道:“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世荣笑笑不语。

光顾着自己这情绪了,这时候钱少隐他们还没回来,不知是何理由。我让世容对我一一详细讲了下他们去王家府之后的事儿。

这本是常慧瞒着王子昭做的。春梅的病韩大夫一瞧便出了端倪,不是葡萄酒所致,而是中毒,那□□,常慧则命人投到了酒里,想着再栽赃陷害,王子昭对他这会贤夫人的所作所为,自始至终没说什么。

□□药性不烈,呈颗粒状,若要在酒坛中全部化开,少得一个时辰,幸得韩大夫心思缜密,将酒坛的酒尽数倒出,剩了坛底儿还有些许未全融入的□□末。这相当于当场打了常慧的脸。

常慧随手将一个丫头顶了出来,而这次去王府的除了世荣还有姑姑和高婷茵,还没等的世荣开口,高婷茵第一个不愿意。双方一直僵持不下。最后是王子昭的母亲司马氏出了面,让姑姑卖她了个面子。这才过去。

我知这司马氏年少时曾与姑姑相识。算起来,也是姑姑一个远方同辈的亲戚了,当年司马氏进京先投的正是宁府。这样的亲戚,姑姑也不曾再说过。后来也是通过姑姑认识了王明之,怎么最后会嫁到王家府就不得而知了。

京兆尹府去的那些人最后把那个丫头给带了回来。常慧说这是他们府里的事儿,不用外人动手,但京兆尹已经插手,岂有退出的道理。不知哪个无辜的丫头当了替罪羊。

钱少隐同着衙门的差人先回了京兆尹府处理后面的事儿。而姑姑和高婷茵则被司马氏强留了下来,说是要做赔酒宴,本也想叫着我,被高婷茵给挡了。所以才留的世荣一人先头回了来。

常慧啊常慧,我不惹你,你倒是先惹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