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密谋
作者:枚青      更新:2019-09-13 05:43      字数:2755

这场漫长的对峙直到几团烈焰从墙外飞进来,落在草屋屋顶上,房子噼里啪啦即刻燃起来时才结束。

大火突然从天而降,父子两人在顾不及针锋相对,相扶着一同奔出房门,到了院中伍思召想起老人还睡在屋里,想要进去救人,但已无法接近茅草屋,火光里跟着现出一群,正是白天追杀伍真的那一群刽子手,他们披着一身灼人的火光挺立在他和伍真面前,即使隔着面罩,伍思召也能感觉到他们脸上的狰狞凶恶。

此刻,伍思召和伍真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茅草屋轰然倒塌,火焰把废墟全部裹住,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这声音里有一分是来自于老人被火烤得绽裂的皮肉。

“杀!”

二十把锋利的刀紧密的围上来。

死亡扑来的那一刻,两个蒙面黑衣人从院墙外跳出,冲进人群,就像是被暴风雨袭击的花枝,在一片红光中四分五裂,片刻功夫,二十个人就全栽倒在了血泊里。

伍思召惊住,抬头望向那两个出手相助的人,他们身高体型几乎一模一样,都穿着黑色的宽大斗篷,蒙着面,像幽灵一样不可探寻。

“二位是?”

在伍思召所不能察觉的角落,伍真冲着那两个人摇了摇头。

“伍大人对我们有过恩情,如今被奸臣陷害,我们特来护送,以报旧恩。”

“至于我们的身份,请原谅,我们恐怕不能告知。”

“二位言重了,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我们会一路护送,保证伍大人可以安全抵达南邙。”

伍真略微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如此,就多谢二位了!”

死生是大事,庆生和丧葬一样都是人生当中重中之重的大事。

帝王的葬礼的隆重程度甚至要赶超大婚和寿辰,花费支出不计其数,金银珠宝用之如泥沙,大批劳役被征用,抢修从京都城通往陵寝的桥梁和道路,每个一段距离还要兴修用于送葬队伍休息的芦殿,出殡之日,皇族子孙和朝廷官员将倾巢而出,浩浩汤汤的队伍会沿路蜿蜒十几里。

殡丧期间会进行多场祭祀活动,并由嗣皇帝萧琚主持并举行尊嗣,尊徽,尊庙和生庙礼。皇帝死于花柳病说来总归不好听,朝中大臣一致同意将皇帝的死因改成思恋故太后,忧思成疾而亡,所以皇帝的嗣号最终定为孝文。

孝文帝的遗体早已择吉时良辰入殓好了,按照国礼停放在寿皇殿,二十七天后才可出殡下葬。

今天是第四天,离出殡的日子还有二十三天,但离救出皇帝的最迟日子只有两天。

孝文帝服下的龟息丸可使人进入假死状态,保人在六天内生命迹象全无,如人之已死,不用呼吸,不用进食,没有体温,没有心跳,而六天一到,人就会自然转醒,恢复一切活人所具有的体征,需要呼吸,需要进食,会有脉动,会有心跳。

所以如果不能在六天之内将假死的孝文帝救出,待他在封闭的梓宫中醒来,不消片刻,就会耗尽梓宫中为数不多的空气,窒息而死。

原本以为六天已经足够筹划好一切,等到真正实行才发现所有的筹划都是纸上谈兵,寿皇殿上耳目众多,尤其是上官复安排的眼线更是无处不在,上官静歌稍有行动,便能感觉得到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睛也在跟着移动。

时间滴答流逝,流逝的每寸时光都留下一个危险的背影。

第四天绝情的离去,第五天残酷的降临。

然后是第六天。

“放火!”

这是一间位于凤乾殿下密室,也不知是那一任皇后命人秘密修建的,但它的存在对于上官静歌等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不虞之喜。

现在密室里人除了上官静歌,还有乔保颐,影麒和影麟两兄弟。

“放火?”

“如果寿皇殿突然起火,人群必定惊慌,我们就可以趁乱将陛下救出。”上官静歌说。

“奴才觉得娘娘所言可行,而且真的不能再等了,明天就是第六天,人定之前若还不能把陛下救出,陛下可就......”

“你们觉得可行吗?”

影麒“寿皇殿外侍卫众多,火放得太小,等不及奴才们救出陛下,就会被扑灭,倘若火放得太大,烧及梓宫,或将会更换梓宫,重新入殓,那时陛下不在棺中的事就会被人发现。”

世间道路千万条,可没有那条是平坦易行的,趟过泥泞小径终于走上大路,才发现大路也是坎坷多。

影麟“可以找个替身,等救出陛下后,将替身放入梓宫内,再设法让火烧毁梓宫,到时便是开棺,棺中人容貌尽焚,也不会有人认出那不是陛下。”

“是个好主意,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陛下身上穿的衣服是中掺杂了大量的金蚕丝线,这种丝线寻常火是烧不熔的,若是以他人替代,也需要身着这种衣物入棺才可以保证不会引起上官复的怀疑。”影麒补充道。

上官静歌听完立刻扭头询问乔保颐“金蚕丝线的衣物宫里应该不少吧?”

“金蚕丝线编织的衣物宫里有不少,可每件的样式花纹都有差异,而且陛下身上所穿更是独一无二,精致无伦,贸然以其它代替,会不会有问题?”难得,因为太过担心皇帝安危而完全乱了马脚的乔保颐现在也开始能冷静分析形势了。

“寿皇殿起火,我父亲势必生疑,以他的心思若起了疑心,再细微的差别也可能有所察觉,不能冒这个险。”

影麒接口道“娘娘所言极是,但陛下处在假死之态,肢体僵硬,若临时更换身上所着的衣物,时间必定有所耽搁,稍有不慎,或将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影麟补充了一句“还有把衣服穿到替代之人身上的时间?”

气氛又变得沉闷起来,四人在沉默中各自思索着。

过了些时候,上官静歌扫视了其他三人一眼,正色问道:“敢不敢赌一把?”

“赌?”这可不是赌的时候,我们都赌不起,更输不起。后面一句话,乔保颐没有说出口,但他皱成一团的面容传达的东西就是这样一个意思。

“娘娘的意思是?”

“赌我父亲不会开棺!”

影麒和影麟相视一看,都想在对方眼里找到对这件事的主意,但看到的都是彼此询问的目光。

赌,这真不是一个讨喜的“字”。

“放火的时候,控制好火势,以生烟为主,借烟雾掩蔽将陛下救出,届时,如果梓宫毫发无损,我父亲未必会公然冒天下天下之大不逆,重新打开梓宫。”

“不,不行,这么可以,陛下的安危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儿戏的对待。”

这样一步险棋,上官静歌心里也没底,似乎越是没底的事越忌惮别人说出,她对乔保颐一向宽容,这会儿也忍不住严峻的瞪了他一大眼“囔囔什么?堵得只是你家皇帝的命吗,事情不成,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

乔保颐一下子站起身,红着脖子大声争辩“陛下何等尊贵,我们区区贱命怎么可与陛下相提并论。”说完才觉得话不该这样说,自己和影麟影麒是奴才,是卑微贫贱之命不错,可是对于上官静歌来说,以她此刻的身份,万万不是卑微贫贱的,那这“贱命”二字可就另有一番意思了。

只见上官静歌似乎突然遭到人袭击了一样,脸色剧变,何止“复杂”二字可以形容,好半天,咬着有些泛白的嘴唇一言不发。

真奇怪,以前经常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也从来不觉羞愤,怎么现在只是听到一个“贱命”,心里就会这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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