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您已经知道我的选择了。”
何奕辰缓缓抬头，脸上带着一抹释然的笑意，他拖开身边的椅子坐下，懒洋洋的，浑身都散发着解脱的气息。
“从春节跟您定下了赌约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我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赌约赢，即使岳峰跟我说，我不可能赢，我也只是一笑置之。我怎么不可能赢？我必须要赢。”
“但是现在，您又一次提出了这道选择题，我忽然觉得我太执着了，无论早晚，无论过程，结果都是一样的。就像岳峰说的，之前那个赌约的胜负决定权不在我，在您。您让我赢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会赢，您不让我赢，就算我拼了命也没用。”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无法自己掌控结局的人生谁会愿意接受呢？不过从今天开始，我想我可以彻底放轻松了，因为我想您已经确认了我的选择，那么，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带小甯回去了，家里的气氛太严肃，她会害怕。”
终于将这小半年来自己心里积压着的话都说了出来，何奕辰有种从所未有过的轻松。
在过去的小半年里，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为整个集团创收，每一个决定都做得小心翼翼，每一个利润点都斤斤计较，可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就算他做到了极致，他也依然胜算渺茫。
“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个家族，这就是你的选择？”
何老爷子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老烟袋锅里冒出袅袅白气，氤氲了他的脸，平静无波的声音里没有恼怒也没有赞赏，仿佛何奕辰刚才那一大段的独白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何奕辰已经站了起来，他同样平静地站着，隔着那层虚无缥缈的烟雾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八十多岁的老人，这个老人是何氏帝国的重要功臣，他从他小时候就陪伴在他身边，倾其所有教导他培养他，他所希望的，不过是一个能够继承他的衣钵能够带领何氏走向更加辉煌的明天的继承人罢了。
“辜负了您的养育栽培，我很抱歉。”
恭恭敬敬地九十度鞠躬，何奕辰也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家庭，这样做真的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吗？
大概不是吧。
心中自嘲地想着，又很快给自己找到了辩解的理由。
自古有皇帝爱美人不爱江山，他为了唐甯放弃何氏，大概也能勉强称为至情至圣？
“既然如此，那么……”
“咚咚咚！”
老爷子话还未说完，房门便被人大力地敲响，接着便是何父的声音传了进来。
“爸，奕辰，唐小姐出事了。”
“进来。”
何老爷子皱了下眉头，看到何奕辰瞬间紧张的样子，不悦的在桌上磕了磕烟袋。
“怎么回事，说。”
何父进来之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微微垂着头等着何老爷子训话。他在何家五十几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何老爷子的脾气。
“我们刚才在楼下和唐小姐闲聊，虽然生疏也还算愉快，但就在几分钟前唐小姐突然变了脸色说自己肚子不太舒服要借用一下洗手间，一分钟前婉蓉担心她迷路就提出去找她，没一会就回来跟我们说，唐小姐晕在洗手间里。”
沉着冷静的将事情陈述清楚，何父偷偷打量着何老爷子的脸色，至于何奕辰他不用看也感觉得出来。
“爷爷，爸，我先下去了。”
尽管心中已经是心急如焚，但二十九年来的教养让他还算克制的礼貌告别，但再怎么克制也难掩他表露出来的焦躁和担忧。
“嗯。”
老爷子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倒也没拦着他。
等何奕辰走了，老爷子吧嗒吸了一口旱烟，看向了何父。
“说吧，还有什么状况。”
“还有……唐小姐流了很多血，晓曼说，疑似见红。”
晓曼就是何妈妈，赵婉蓉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她在门外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心急之下推门进去才发现唐甯晕倒在洗手台前，身下还有不少血迹，登时就傻了眼，能跑出来叫人已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唐甯毕竟是女孩子，家里大男人那么多，围过去不合适，何妈妈作为长辈里的女性自然就首当其冲，硬是拖着慌张的赵婉蓉回到了洗手间。
到底还是过来人，只一眼就猜到了大概，连忙吩咐家里的佣人准备车，又让人七手八脚的把唐甯给抬到了外边来。
何奕辰下楼以后就看见他妈妈正指挥着家里几个力气大的女佣人用几床厚被子抬着她往外走。
他三两步上前，将唐甯抱起，这才发现她身上那条珍珠白的礼服裙下摆已经被血染透了。
“怎么回事？”
他厉声问道，却不知道在问谁，好像问谁都不合适。
“车子已经准备好了，你先送她去医院，再晚有你后悔的！”
何妈妈瞪了他一眼，伸手推着他往外走。
闯了一路红灯，何奕辰抱着唐甯疯了似的往急诊室跑，司机站在车旁跟追过来的交警道歉解释。
何妈妈虽然上了年纪却也还算硬朗，落后了几步倒也跟到了急诊室去。
“妈，到底怎么回事？”
唐甯被送进了急救室，何奕辰沾染着一身血，颓然的靠在白墙上，双眼泛红。
“我还要问你呢，你对人家姑娘干什么了？”
在何妈妈看来，女人家见了红不过是因为孕期行房、受了惊吓之类的，唐甯一晚上都没什么异常，和一家子聊天也进退有度知书达理，怎么看也不像是受过惊吓的样子，再加上她小腹平坦没有半分孕相，多半是怀孕不自知跟他家的傻儿子太激烈了些。
“我干什么了我？”
在妈妈面前何奕辰依然像个孩子，被如此冤枉登时就变了脸色。
更何况，他把唐甯当宝贝似的宠着疼着，他怎么可能让唐甯流这么多血？
“算了，你这种傻小子，不跟你说估计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了。”
想想自己儿子的德行，何妈妈也是一肚子的怨气。以前总盼着何奕辰能早点跟赵婉蓉完婚生个孙子，结果俩人没结婚就算了，直接连婚约都解除了，哎哟何妈妈这个气呀。
偏偏儿子不争气，根本不回家，她连骂两句出出气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儿子带儿媳妇回家了，虽说老爷子不同意吧，但依着老爷子对何奕辰的宠，同意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现在好啦，老爷子那儿还没同意呢，他儿子先搞出人命来了。
哎哟气死她算了！可怜她未出世的小孙子哟，遇上这么个不争气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