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作者:冷北岳      更新:2019-09-17 16:17      字数:3389

博望侯府今天格外的热闹,府内的前廊后院张灯结彩,仆人们手里捧着各类式样的彩头穿梭在府内的各个角落,脸上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府门的一道中门及两侧的偏门全部打开,身着青绿暗纹素衣的家仆恭恭敬敬地站在几位豹头甲衣的身后,那赫然就是博望侯爷贴身的几位家将。虽然他们的态度看起来很是恭谦,但眼神深处散发出来的凛冽寒气,逼得路人无一敢上前来。

在几处临近博望侯府的酒楼里,不少人对着不远处的博望侯府探头探脑,私下底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怎么我看着那个领头的像是林聪啊?他不是那位的贴身家将吗,据说半步不离的,他怎么也出来啦?”

“哼!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哪位大人物要来吗,让林聪出来撑撑场面。”

“难道博望侯官升一品了?怎么会有大人物来他这里?不过他要是升官了,是不是该离开临江府了?”

“你想的倒是不错,武将升品难如登天,那需要的功勋宛如天谷,哪有那么容易的。再说,博望侯那老东西已经是从四品的实爵侯爷了。”

“你们就别瞎猜了。”坐在旁角一桌的一位白袍小生插嘴道,“我之前听一位侯府里的小丫鬟讲,是博望侯的一位平妻诞下一子,给博望侯续了后,这才有了这大摆席宴的架势。”

“续了后?这么说博望侯这老东西如今也有子嗣了?!怪不得这博望侯府里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哼!老天不长眼啊!居然让许洋这老王八蛋也有了后,不是说他不能生育了吗,怎么还能生出一个儿子来?该不会不是他的吧。”一位身着破旧青袍的男人恶狠狠地说道。

“哎,怎么可能。他盼了那么多年,终于有了一个儿子,恐怕各种检测手段都用过了。不确定清楚,他哪里会搞得这么隆重。”

围坐在酒楼里的看客们,似乎都是一副心有焉焉已的模样,恨不得那侯府里刚出生的孩子立马夭折而去。

甚至不光是附近酒楼的人,府城里得到消息的人脸上都泛起一阵惊愕,然后就捏紧了手里的物件,恨不得将其甩了出去。

如此痛恨博望侯爷的人不光是临江城的居民,远在朝堂之上也没有多少人对他抱有好感。

博望侯许洋,在他还是二十一岁少年郎的时候,他还是一名驻守在偏远边城的小兵,成天不务正业,带着同属一队的同僚每天在红窑绿瓦里醉生梦死。

直到邻国夷武和天水两国联手攻向明夏国,许洋的人生就开始发生改变。

明夏国坐拥一州三府之地,国土人员几可与夷武、天水两国合算而相差无几。但是两国联手突然,措手不及之下,靠近夷武国的两郡之地全部沦陷。

当时尚在年幼的明夏王雷霆大怒,不顾在朝群臣劝阻,御驾亲征。国朝从各地抽调人手,组成了二十万大军,其中许洋所在的边军也被编入了大军之中。明夏王亲率中军,与两位先王留下的国公爷起三路兵锋,直取边疆沦丧之地。

明夏国国力较之夷武、天水两国强盛,将广兵精,仅仅月余时间,就收回了两郡之地。不过明夏王年幼好功,未与两位国公商议就率领中军直击夷武国,不曾想被夷武国所困,两位国公所率的左右大军也被天水国死死缠住。

就在明夏王以为自己要死于此地之时,原本隶属沐国公左军账下的许洋,带领一队两百人左右的轻骑从天水国的阻拦中突围,轻装简行,全速突击两千余里地,然后在夷武国包围圈外驻扎下来。之后他假传圣命,以沐国公的名义收缴溃败逃散的明夏国士兵,牵制住包围中军的夷武国大军,给两位国公争取到了时间,解救出了明夏王。

班师回朝后,明夏王特赐许洋威远福将,官拜正六品,二等子爵,食邑三百户,三代罔替,镇守夷武一线。从那之后,许洋就开始了他残暴的军旅生涯。

由于有着救驾之功,王庭之上众多的御史参奏、府吏奏章,明夏王一概视而不见,反而对许洋多加赞赏,倒是促使了许洋的变本加厉。他纵容属下欺街罢市,城内纵马,攻城所占之地全以屠城为众,一身的血腥杀虐。

不过不知为何,原本正值壮年的许洋突然在一年战后请求告老,原因也是随便的灌之一身暗疾为由,无法再为国效力。明夏王也出人意料地同意了许洋的请求,不过封了许洋三等侯爵爵位,世袭罔替,食邑五百户,特赐临江府府邸,带甲府兵三百人。

从那之后朝堂上参奏博望侯的奏章变少了许多,不过还是有官吏暗奏博望侯逾制建府,府内下人欺行霸市,不过明夏王都一笑蔽之。

于是,所有痛恨博望侯的人只能在私下痛骂诅咒,愿其不得好死,终身无后。当然博望侯还活得好好的,只是年近五旬的他一直无子嗣,倒是遂了不少人的心愿。只是这次,要让很多人暗地里愤恨了。

就在酒楼里这帮看客们闲聊时,博望侯府前街一侧的角楼下出现了一众队伍。队伍人数不多,十六七人的样子,队伍中间顶着一顶五宝纹金花的轿子,饺子两侧分列着四名仆从,仆从身后跟着四名婢女。轿子前后分别有带甲挂刀的骑兵护卫,看上去轿内的人身份尊贵。

轿子缓缓当当的停在了博望侯府的中门前,几位护卫将乘骑系在府门前的下马柱上,然后护卫在轿子四周。

站在一侧的灰衣仆从取来一件昙青色的小凳摆在轿前,一只白底金线云纹的鞋子从轿子里伸了出来,踩着小凳走出轿子,只见一位身着素白色暗金云纹的少年站在博望侯的府门前。

少年剑眉星目,身材修长挺拔,一身云纹素袍显得气质更加的着重出凡。躲在一旁的各家未出阁的少女们此时大半被少年郎的身影吸引了去,不明身份的还在打听着少年是谁。

“府君大人,”此时站在博望侯府前一位身着豹头青甲的年轻将领向前一步,鞠身拱手说道,“侯爷知道府君前来,特命下官在此恭候。”

“哼!”临江府君身旁一位仆人装束的阴面老者暗暗踏前一步,不阴不阳地说道:“博望侯爷真的是好大的架子,我家府君亲自前来庆贺,他居然就派了一个小小的牙将在门前接待,这是不把我家府君看在眼里吗?”

年轻将领轻轻抬头望了老者一眼,并未接话。

少年府君朝阴面老者一摆手,说道:“无妨,既然侯爷知道我要来,应该是已经设好了酒宴,在等着我了吧。”说完少年看向那名躬身的将领。

年轻将领向后退了两步,让开了中门。“侯爷就在中庭的长廊花亭等着府君,府君请随我来。”

说完伴随着铠甲的铿锵声,年轻将领率先走入府内。阴面老者向站在府君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在府君之前走进了侯府。

少年府君抬眼看了看博望侯府的大门,然后抬脚迈过门槛,兴致盎然地走了进去。府君带来的仆人们走出三个人,带着几位婢女紧随其后走了进去,其余的人则留在门外。

云袍少年走进博望侯府后对府内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充满了好奇感,他脚下的速度并不快,偶尔走走停停,打量着侯府内的亭梁阁栋。走在前面的将领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的不耐,静静地等待着少年府君看完。

“林将军,看来你们侯爷很有品味嘛。”白袍少年把眼神从长廊上的木雕移开,笑着说道:“这三百年的松木是很难见到的,更别说是这整块雕成长廊前匾更是少之又少,看来还是出自名家之手啊。”

林聪欠了欠身,说道:“末将并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如果明府君感兴趣,倒是可以和侯府的蔡管家问问,这些事情都是经由他手,连侯爷本人也不大清楚。”

明府君摆了摆手,“那还是不必劳烦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倒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在这里看了这么久,耽误了不少时间,想必侯爷应该等得不耐烦了吧。林将军,直接带我去中庭吧。”

林聪点头应是,转过身带着明府君一行人穿过侧廊和练兵房,直抵中庭的花亭。

花亭矗立在中庭湖中画舫旁,亭边的三色土里按序种植着各色各样的奇花异朵,随风花儿摆动。亭中早已坐下一人,背对画舫,纹丝不动。

林聪带领明府君等人走近,那人也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阴面老者当即就要发作,却被明府君暗暗拉住了。

明府君甩了甩衣袖,走上了花亭,径直坐在了亭中那人的对面。

“许侯爷,恭喜恭喜啊!”明府君笑着说道。

博望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粗狂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示,眼神平静,上身微微拱起正对着明府君,好似面对着捕食的猎物。

明府君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精致茶壶和瓷杯,给自己斟满了一杯。杯子在鼻前停留闻过,不禁称赞道:“好茶!”

看到这里博望侯那张噬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向身后做了个手势,隐藏在中庭角落里的身影全都缓缓退下。林聪站在庭外,明府君带来的人被安排在了侧亭等候,唯独阴面老者站在府君身后。

博望侯看了一眼站在明府君身后的老者,然后眼神重新回落在少年身上。他嘴角的笑意径自扩大,然后缓缓说道:“明府君,恭喜恭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