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谨也不知文隽是真的相信她还是出于客套，不过反正她是告诉过了，他如果相信了而能做点什么努力，就有可能成为坐拥上亿房产的拆三代，这也算自己没白要他的扇面吧。

和文隽分别回到家，音音已经在楼下等着姐姐了，见殷谨一过来就小尾巴似的跟过去讨零食吃，早上殷谨给她放进书包的坚果和果脯已经吃完了，上次邓瑜给的那些东西殷谨每天给音音一点，音音很听话，从来不主动去翻，姐姐给多少就要多少。

殷谨领她上去给了她一把松子，音音立刻高兴的下楼又和小伙伴们玩去了。殷谨做好晚饭樊惠红才串门回来，跟殷谨说杨秋敏被接回来了，问殷谨去不去看。

殷谨对此一点兴趣也没有。晚饭时杜菊过来送了些喜糖喜饼，让殷谨他们到日子一定去吃席，说完又讲起婚礼那天会多么气派，杨秋敏的未婚夫多么体面能干。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特地把喜糖塞给殷谨，说是沾沾喜气，说女孩子再要强也是要嫁得好，希望殷谨今后也嫁个好的。

樊惠红把杜菊送走后冷着脸，“哼，这么丢人的事也能用钱遮起来，有什么好显摆的，我们将来就是办不起这么大的婚礼，也是清清白白的！”

妇人的攀比心一起来，姐妹情就先暂时让位了，况且樊惠红是生气，殷谨找不了倒插门的女婿，甚至因为嫁妆问题可能还找不到好的丈夫，樊惠红知道杜菊是拿这个来让自己女儿扳回一城。

饭后殷谨一边在厨房洗碗一边听客厅沙发上的母亲唠叨。

“哼，以为多露脸呢！不过就是个遮丑的婚礼，还又是烫头又是做新衣服，穿金戴银，那么大年纪了……殷谨，将来你一定要找个条件好的，省的跟我一样还得受这份罪，你爸要是能干我也每天穿金戴银。”

说着说着樊惠红又说到殷谨身上了。

殷谨心底默默叹息，心想母亲当初还就是因为只看条件不看人才嫁给父亲，如今落得现在这样还不受教训。

樊惠红却认了真，走到厨房门口又补一句，“而且一定得样子体面，别看秋敏那个未婚夫家里穷，可长得确实不错，人也能干，高高瘦瘦的，杜菊现在天天夸女婿体面，说带出去也好看，哼，也不想想她女儿那个肥猪样，站一起还能体面吗？”

殷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收拾好厨房捶了捶腰说回房写作业才逃开了这一番唠叨，

房间里音音正跪在书桌凳子上一边看连环画一边吃松子，殷谨给她把带栏杆的小竹床搬出来让她在上面玩，自己擦好桌面，拿出一瓶墨水还有买好的两支大小不一的毛笔，然后才小心的把扇面拿出来铺好。她想了想没敢直接画，找出几张废纸在上面先练习一下找找感觉。不多久，几张肥壮悠然的牛便跃然纸上。

殷谨喜欢画画，最喜欢画的，就是牛了。小时候随奶奶在乡下住过一阵，那时在乡间还能看到牛。在乡下，牛可以拉车，犁地，是农人的好伙伴。牛的力气很大，但总是慢慢的，很懂事，一个小儿就可以把它牵走，不像马那么暴躁，又不像驴那样小气。

殷谨很喜欢这种动物，奶奶老家对门有个夏天不喜欢穿衣服的小孩，每天清早总拿个小棍子把牛赶到地里去，殷谨忘不了牛的眼神，那种好像什么都明白，只是不会说话也静静的不爱说话的眼神。也许是因为在乡间牛也是劳苦的，它们的眼神总是那么隐忍，可是隐忍中又能显出些悠然来。

所有关于牛的画里，牛大多都是悠然温顺的，尤其是中国水墨画里的牛。一头牛，往往比花鸟更能奠定画的基调，殷谨一直觉得只有中国画里的牛才能有这种接了地气的仙气。殷谨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叫《牧笛》，里面就有一个小孩和一头牛，每一帧几乎都是一幅画。

后来殷谨的爷爷死了，奶奶被接到城里大伯家住，殷谨也再没机会去乡下看牛。

上一世学画画，老师带着他们出去写生总是在公园里，殷谨对那些花草树木兴趣总是不大，只是为了练观察力和基本功画的，她也同样欣赏不来那些仙气飘飘的花鸟画，那富贵逼人的牡丹，姿态优美的黄雀，都让她感到有种距离。等到她可以自主画画的时候，就开始画牛，让脑海里那只宽厚的动物走到画纸上来。

在古树下趴卧的牛，在草地上悠然吃草的牛，转头看着牛蝇的牛……除了斗牛，因为她没见过牛打架。

殷谨最喜欢画牛在水里的样子，小时候的她就喜欢蹲在岸边看牛用鼻子吹出大水泡，乐此不疲。

可殷谨琢磨了又琢磨，还是画了陆地上的牛，因为像《渡水牛图》那样的构图，扇子上不太好铺开，至少她还掌控不了。

画终于完成了，是两头在树下的牛，一只卧着休息一只抬起头看着飘荡的柳条，远处芳草萋萋，隐隐的远山。

等殷谨抬起头看窗外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音音不知什么时候到睡床上趴着睡着了，殷谨把画好的扇面压好晾着，悄悄的起身给音音盖好毯子，自己也上床躺下。

打了个哈欠，殷谨的意识渐渐飘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画牛，她回忆起上一世上大学时看的一部电视剧。

当时宿舍的小电视每天晚上都会放一部古装剧，好像叫《少年天子之顺治王朝》，邓超饰演顺治，那时寝室里的小姐妹每天晚上都要抱着枕头一边看一边感叹邓超好帅。殷谨住的上铺一抬头就能看见墙上的电视，可是她不怎么看，一般都是在床铺上温书。只是听姐妹们为剧情大呼小叫时抬头瞅一眼。她开始对这剧还挺有成见的，因为里面有个叫花束子的被封了谨贵人，封号和殷谨的名字一样，有一次殷谨抬头正听见顺治说谨贵人是个笨人，正巧赶上殷谨当时怎么都解不出一道高数题，气的迁怒十万八千里的讨厌起顺治来（……）。

殷谨并不太了解历史，她的历史知识只是用来应付高二之前的考试的，能说出标准答案般的知识，但是都不求甚解，她不晓得真正的顺治该是个什么人，但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个既高傲又胆小，既多情又既任性，既幼稚又聪慧过人，那么大个人了却那么娇气，殷谨那时对娇气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可是看到后来发现福临也喜欢画牛，而且正是因为女主的一幅水牛图就神交般喜欢上了女主，这让殷谨很认同，因为她也相信能画好牛的人一定是心地温良的人。

她后来真去查过，顺治皇帝因为英年早逝留下的书法少画也少，但是画的水牛图却很有名。殷谨立时对这个皇帝印象好了起来，把他最后的任性，也渐渐理解为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