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恶人是谁?
办公室里,武一琅起了身。
“李叔,我想去陪陪他。”
此时说这着话的武一琅看着镇静无比,实则内心却像个迷途的孩子。
“你想过去陪着他?”
“嗯”
“跟我来”
李教授一路带着他进了麻醉科医生值班室。
“换一下衣服,等会跟我学消毒手法,消完毒我们就进去,不过不能进手术室,只能在外面看着他”
“好。”
夜色渐浓,月亮像是被染了墨汁一样,渐渐消失在天空中。怕事的星星早已悄悄藏在了乌云里。
手术室门口,武一琅和李教授,还有所有麻醉科没有工作或已经下了班的医生护士组成了蓝色祈愿队在蹲坐着。
他们的心里几乎都想着:万一手术需要人,自己肯定可以帮上忙。
门口的手术时间在一点一点的增加,这期间对于不懂麻醉的武一琅而言:每一次听到手术室内监护仪的警报声,就像是一遍一遍在给伤口撒盐,蛰的人心生疼。
凌晨两点,手术还没结束,手术室大门外突然热闹了起来。
副院长走了过来,对着李教授说到:记者来了。
说完两个人就走了。
所有在场的医务人员都知道。
也许这个时候大众舆论都在关注,这件事,到底是谁对谁错。
不会有人关心这个可能下不了手术台,命悬一线的青年医生。
这个19岁考入医学院,本科五年学习优秀,拿了五年国家励志奖学金,积极热心参与公益事业,不懈余力的捐钱捐物给就医困难的弱势群体总价值超过了三百万,全心投入科研和医学事业,在硕博连读五年期间,多次被霍普金斯医学院的教授挖角,依然坚持留在国内,并且发表了八篇sci,影响因子都很高的年轻医生。
学医九年,对于医生二字,周均也只算是刚刚入了门,麻醉医生工作量极大而取得成就又鲜为人知,更别谈背后背负的压力和不解。
很多时候,支撑他们走下去的也就是不服输,他们没有临床医生治命救人后患者的一声谢谢,她们有的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欧美的医疗条件,抱着爱国也好,敬业也罢的热情在这条孤独的在路上艰难前行。
天天嚷嚷着要无痛,是麻醉医生不愿意做吗?
是社会?是时间?是金钱?还是人心?
恶人是谁?没人说的清楚。
周均是个麻醉医生,他热爱这个职业,因为无父无母,他知道孤独时疼痛的滋味。所以,本科毕业时他决定兼顾临床和科研,把自己全身心献给了医学事业。
现在,像是上天馈赠般的再次拥有了他爱而不得的武一琅。
然而,现下看来,这也不过是命运的恶作剧而已。
当下!周均医生躺在手术室里,不是个例。
对于看透了这点的很多医学生,选择了出国,选择考国外执业医师资格证。
一腔热血,同是治病救人,撒在哪里重要吗?
重要!
因为他们爱这片土地爱的深沉,这片土地养育了他们,投桃报李,尽力去回报养育之恩。
总是有人在坚持,总是有人在付出。
而我们,更应该知道,一两次早起排队挂号,累的哭天喊地的时候,坐在办公室里的医生,19岁本科毕业进医院,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可能凌晨才下的手术,睡了不到六小时就起床去病房查房,早饭都没吃上,因为害怕上卫生间水都不敢喝一口就匆匆来到门诊室坐诊,这一坐,就是一上午。
有人问,医生都没休息好就看病这不是害人命吗?
答案是:我们没有更多医生了。
就像大多数的患者喜欢看病去三级甲等医院一样,学到头秃的医生为了追求,为了保命毅然决然的去了国外,狠心辞职,或者是因为还了手最后进了警局,出来了以后吊销了学医十载考下的行医的资格证。
谁不是家里的孩子,家里的宝贝,家里的骄傲?
恶性循环从哪里开始的呢?
社会?时间?金钱?人心?
抑或是把求医变成购物,坚定的认为自己可以为任何昂贵的东西买单。
可是生命是物品吗?错误从谁开始的?
庸医从古至今,从国内到国外,屡见不鲜!为何今天就要一概而论,一个老鼠坏一锅汤?
网上的舆论导向怎么样?八卦博主,吃瓜群众总要评论一番,:去医院看病不容易,多体谅体谅患者。
可是,众多导师欣赏喜欢的周均,为疼痛事业努力拓路的周均,热心公益援助的周均,科研临床都拔尖的周均,武一琅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周均,怎么办?谁来体谅?谁来关心?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三两句话就把你打发的医生不是好医生吗?他能坐的住那个板凳,他能在看似无意间问你两三句后就得出诊断结论,他能看一眼你的检查报告就把你打发,这一说明两个问题:
一你该庆祝你确实没得大病。
二他在为得大病的患者积攒时间。
我国医院还没有分级诊疗制度。正是因为没有把患者病情分级的制度,所以,一切只能靠医生。
凌晨五点四十五,手术室灯灭了,周均的第一次手术结束了。
主刀的郑院长出来说:
“情况一般,后面看他的造化吧。”
缓慢走向李教授补充说到“老李啊,我,尽力了!”
就这样,众人看着周均缓缓被推进了icu。
时针滴答滴答的在走,天要亮了,人群慢慢的都散了,因为工作还要继续,患者一点都不会少。
忙碌的一天照常继续。
icu办公室里。一群国内顶尖的脑外科,胸外科,普外科,影像科,麻醉科的院士学者。只是默默透过玻璃看着浑身插满仪器的周均,一昧的叹气,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郑海院长先发了话:
“后续的手术和治疗谁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沉寂的办公室里胸外科的周院士开口说到
“都回去吧,能不能撑过今晚还难说,后面的治疗谈也是白谈”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均这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是吧?”
“你我都明白,当了六十多年的医生,周均这孩子这种情况,他过的了危险期吗?”
顿时没有人再反驳
“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吧,有事的话,我会再通知各位主任的”
院长说完,两位置气的院士甩甩袖子,气冲冲的走了。
剩下两位院士留下深深叹出的一口气也走了。
李教授走进来了,看到了伫立在玻璃门前注视着病床上的周均的院长。
意识到李教授来了,院长放下抱起的手臂,说到
“老李,我当初是不是就不应该劝他来临床,如果他要是一直待在实验室,肯定不会像今天一样躺在这里”
李教授站在郑海院长身旁:
“我们是医生,我们都知道治病救人不能谈如果。”
郑院长听了这句话之后默然转身,离开了icu。
icu里,周均病方的门前。
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的周均,李教授回忆起了2013年研究生招生的时候。
当年,周均本科大五在各个科室实习轮转的时候,为了抢周均做研究生,各个科室的主任,谁不费尽了心思,想尽了招,只为留下他做自己的学生。
这个优秀的年轻人,本科进实验室的第二年就发表了一篇比自己当时的带教副教授影响因子都高的sci。
而这,只是他科研硕果的一个开端,本科五年,他的科研记录一路刷新,各种殊荣接踵而至,医学怪才是周均的称号。
面对这样优秀的医学生,
谁,不想要收入门下。
谁,不想探讨请教一二。
谁,不想见识一下。
但是!
是谁?红白相向,弃之如履。
又是谁?无知评论,无脑谩骂
危险期的24个小时极度难熬,只不过,难熬是爱人,同事,朋友和家人的。
整个医院照常运行,不同的是,好像医院每个穿白大衣的的医生或护士都没了以往的欢声笑语,手术室里为了解乏喜欢讲段子的外科医生竟也紧闭双唇,除了必要的手术术语和器械要求,医生们都不做多语。
icu大门前,不断有往来的医生和护士驻足。
武一琅和崔琪然穿着无菌衣,坐在icu里周均的病房门前。
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周均。
崔琪然还会来回的看着监护仪的各项变动的数据,武一琅则一动不动的看着周均。
下午三点,崔琪然起身问了护士时间之后,在往病房回的路上晕倒了。
武一琅看了一眼晕倒的崔琪然,还是坐着一动不动,看到护士火急火燎的跑过去之后,就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周均身上。
闻询而来的崔母和李教授看着这心酸的一幕只是不断的叹气摇摇头,抓耳挠腮。
安置好崔琪然,崔母走到武一琅身边,小心翼翼的坐下。
“琅琅,吃点饭吧,你这样,阿姨会心疼的,而且周均知道了也会心疼”
“他会知道吗?阿姨。”
武一琅说完就转头继续盯着周均。
崔母见劝说不动,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起身离开了icu。
本打算回家做饭的崔母坐在办公室里只是不停的抹泪。
李教授突然推门进来
“琪琪怀孕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嘛?”
崔母睁大着湿润的双眼一脸震惊的看着怒不可遏的李教授
“琪琪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