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作者:新凉子      更新:2019-09-22 02:57      字数:3355

烛火摇曳,跳动,它似乎心情很好,迎着吹来的北风,骄傲地舞动着身躯,不时张了小口,一把咬住冷冽的风。

傅子敛略显不安地挑了挑烛火,轻咳了两声。

空言被吓得打了个颤,才发现自己盯着子敛很久了,她扯着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忽而又笑了出来。

傅子敛回头看了看她,心里有些后悔,这眼神不是他刚刚以为得不怀好意,却是另一种暧昧的不怀好意。他低头喝了一口茶,道:“刚才说的,都明白了吗?”

“什么?”空言头一歪,有些发愣。她咬了咬唇,小心地问道:“你刚刚说,我们把酒一起送去城门,对吧?”

“然后呢?”

“呃,然后,”空言不禁身体稍微往后,试探道:“请他们喝酒?”

“你!”傅子敛蹭地站起来,怒道:“我才说完,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空言怔怔地看着傅子敛,她刚刚在想什么,似乎都写在脸上了。

傅子敛躲开她的眼神,敲了敲桌子,道:“我再说一次,听好了。明日,我们……”

“不用了,我听明白了。”是男子的声音?空言回头一看,司马无畏揭帘而入,正皱着眉头,注视着两人,目光最后落到了空言身上。

空言想起白天的事情,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司马无畏哼气,转头对傅子敛道:“我宁愿直接攻城,但我知道说也没用。只有一事,我不能退让,明日由我和她扮作商人,你得在后方,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只要你还在,便还有机会。”

傅子敛看了看门帘,又看了看司马无畏,摇了摇头,道:“你在后方也一样,莫要小看自己了。”

司马无畏轻笑,道:“你知道的,这种事,你也劝不动我。况且,说到骗过敌军,你哪里做的来?就这么定了,我去。”

“不行,太危险了。”傅子敛还是摇头。

“就这么定了。不然我们一起去,留着他们一群地痞流氓自己在后方,你挑一个!”

空言随着他们说话脑袋一左一右的,终于稍稍把自己摇清醒了些,她低头叹了一口气,站起来,笑道:“既然是和我去,那我挑个机灵些的。”

司马无畏正起了怒气,呵斥道:“哪轮到你说话!”

“我和司马无畏去。”空言耸了耸肩,对傅子敛道:“你去,我便不去了。没有了弱女子在旁,他们肯定不敢放你这么个大汉进城。”

司马无畏一听,险些咬到舌头,忙道:“对,就这么决定了。”

傅子敛深深看了空言一眼,皱眉,问道:“为什么?”

空言莞尔一笑,笑道:“因为你看起来呆呆的呀。”司马无畏噗嗤一笑。

傅子敛愣了,眼前两人都眼带笑意打量着自己,他堂堂将军,明明应该说一不二,此刻却被这种眼神要挟得说不出话来。他没好气地点了点头,挥手赶两人出去,道:“那都给我出去!”

两人被推出了营帐,空言抬头撞见了红月,正悬挂高空,神秘莫测,不禁驻足多看了两眼。司马无畏敛去笑意,在门帘旁回头和傅子敛说着话,不一会也退了出来。

“司马将军。”空言喊住他,司马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空言。空言从未认真细看司马无畏,如今借着月色仔细看来,浓眉似剑,精瘦身材,倒颇有几分侠气。

“我想向将军打听一个人。”这些天来,空言觉得司马无畏虽然办事粗线条,鲁莽冲动,但对傅子敛是绝对的肝胆相照,想来王二和他的几句斗嘴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所以展开了笑颜,走近了几步。

司马冷冷道:“这招对我没用。有什么便直说。”

空言笑脸一僵,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来路不明的女子,对着一个将军矫揉造作,心思犹不能说坏,对着两个将军挤眉弄眼的,我不用想也知道你想做什么。”

空言一听,她何时竟然成了勾引男人的女子了,气得嘴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才明白书里说的“百口莫辩”,转身抬腿就走。

但她走了两步,想了想,一个跺脚,还是追上了司马无畏,没给好脸色,只道:“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我是来问义军里一个人的,叫做包虎子,他是否平安?”

司马无畏嘴角一撇,冷笑道:“我们途中遇到了埋伏,他手掌被烧得厉害,人倒是平安的。”

空言皱了皱眉,道:“他失守了粮食,可会被……”

“这你倒可以放心,在军中的都是兄弟,”司马无畏轻蔑地看着空言,道:“又扯出一个男子。”

空言心中舒了一口气,转而斜眼看了司马无畏,道:“她也是看错你了。”

司马无畏听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只能一笑,道:“神神叨叨。你一个女子擅闯军营,难道还要跟着我们打仗不成。”

空言下巴扬起,道:“有何不可。”

司马无畏眼中嫌弃,皱了皱眉,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刚偷听很久了呀,还要再问吗?”

“算了,若过了明日还能活着,我们再谈此事。子敛肩上有万斤重,我恨不能多分担一些,你若有不轨之心,休怪我不客气了。”

空言看向傅子敛的营帐,转头对司马无畏灿然一笑,道:“明日,一定会没事的。”

司马无畏叹一口气,架着佩剑,迈步走了。空言想要深吸一口气,却被冷风灌入了鼻中,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她嘴角上挑,隐去了身形,又躲入了子敛的营帐里。眼看着低头沉思的傅子敛,用目光描摹着他的侧脸,心里第一次感叹,当幽州的半个阴差还是有些好处的。

快要到京城的路上,开阔的山道忽而变得狭窄,山间光秃的树丫宛如驻守的士兵,在寒风中孤守城池。傅子敛带兵行军了一日,终于隐约看见了城池,忙按下军队,就地隐蔽。

日渐黄昏,天色仍是灰白,士兵们一日都未进食,饥寒交迫,但心里还拧着一股劲,听不见一声抱怨。万物俱静时忽然飘起了雪,如盐巴一般,纷纷落落,又添了几分寒意,几个士兵禁不住,两眼一黑便倒下了。

高耸的城墙上,狂风细雪迷住了城池驻守士兵的眼,他小幅度的扭动着身体,伸手擦了擦眼睛,余光左右盯着,生怕被发现自己动了。

他向远处看去,小声地惊呼了一下,一旁走过了军官显然更高级别,他呵斥小兵:“叫什么叫!”

小兵身体一颤,指了指城外,道:“那,那里有两个人。”

果然,城池门前不远处,一个男子倒在了地上,脸上被冻得红肿,一旁的夫人身材娇小,抹着眼泪,不停地摇晃男子。军官哼气,道:“天天都有人冻死,有什么好看的。”

小兵讪讪笑了,道:“你仔细再看。”

巡视军官疑惑地再眺望,原来那两人旁还有一辆破推车,上头放了几个大酒坛。军官咽下口水,用手背拍了拍小兵的肩膀,道:“去,你去看看。”

小兵浑身一松,作揖道:“是。”

空言见有人来了,忙叫喊得更厉害,重重地拍打着司马,哭着:“相公,快醒醒,你让我怎么办呀。”

小兵探头瞧了瞧空言,又瞧了瞧酒坛,笑道:“呦,这位夫人好年轻模样,卖酒吗?”

空言装作才发现小兵,跪行两步,道:“大爷,求你救救我相公。”小兵皱了皱眉,走近探了探司马的鼻息,道:“不是还没死吗?近几日京城关城门了,进出都不许,我没法放你们进去,倒是这几坛酒嘛……”

空言眼珠子转动,忙起身冲到推车旁,展臂拦住,道:“我们已经走了十里路,一处安歇的地方也没有,如今我让我相公喝上几口,尚还可能有得救,我要你的银子也无处可使呀。求大爷您让我们进去城里,寻个温暖去处,这些酒都送给你们。”

小兵冷笑道:“这不是你想怎样便怎样。吃的喝的可以进去,所以你和酒进去,他留下。”他奸笑着,步步走近空言,却突然被抓住了脚踝,低头一看,那个躺着的男子迷蒙着眼睛,紧紧地握住了他的脚。

空言忙朝司马无畏摇头使眼色,他却一眼未看空言,使劲一拽,小兵尖叫着跪倒了地上。司马无畏笑着再往后一拽,小兵整个人便趴倒在了地上,额头狠狠地磕了一下,晕厥过去了。

司马无畏撑地站起来,拍了拍袍子,道:“什么鬼主意。我们走,回去带兵直接把这里拆了。”

空言欲哭无泪,道:“你究竟怎么当上将军的,我们这还能走吗?”话未说完,只看城门里冲出了几十人,拿着长矛,气势汹汹地跑向他们。

“看我把它们都打趴下。”司马无畏撸起了袖子。空言看了看远处的士兵,连忙一把推倒司马无畏,摁着他的肩膀,又哭喊起来:“还以为有救了,他怎么一摔便晕了。看来我们没救了。”

司马挣扎着却动弹不得,被空言摁得死死地,左肩的伤口又裂开了,心里暗叹,怎么会有女子力气那么大。转眼那队军队便到了跟前,一声令下:“不过是两个卖酒的,大动干戈成这样。都绑起来。”他指了指方才的小兵,道:“还有这个废物,拖进去。”

司马看到空言嘴角上扬,竟然觉得背后一阵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