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云消雾散只现江湖事
作者:韩唐景焦      更新:2019-09-22 18:55      字数:3285

现在的柳淳安只有一件事要做,找出这个非富即贵的传讯人,找到那一点点的线索。

京城里非富即贵的人的确不少,可若是能和酒仙居的金良玉打上交道,让金良玉传送点什么消息,办点什么事,那么这人和金良玉的关系至少不错,他的势力也一定不会差,非但不会差,还可能会大的吓人。

这样富贵又这样有势力的人在京城本就不会多。

乌柳山,秦尽桥,就是这样的人。

这位乌柳山乌总舵主,长江十三帮会的带头大哥,青龙帮的总瓢把子,你若问长江一带哪里多了一条鱼,哪里少了一桶水,那这位乌柳山乌总舵主就绝不会不知道,这样的势力,这样的人,雄踞长江久久不曾退去。

而这位秦尽桥秦老板,知道的只是他名叫秦尽桥,知道的只是他的生意开遍了大江南北,知道的只是他一向住在京城,从不曾出去。

从没人知道这是怎么样一个人,就像那夜一样没人知道,没人知道,也是一种势力,一种大到可怕的势力,这样的势力,值得任何有兴趣的人去探索。

柳淳安来到京城的时候,已是一个夜,寂静漆黑的夜,这样的夜适合干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这样的夜却不适合干另外的一些事情,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应该有适合它的时间去做。

于是,他便轻轻地脱下衣服,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休息,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当朝阳划破天际的时候,柳淳安已换好了一身白衣,背着那三尺三寸的长剑慢慢的出门而去,当他出门而去的时候,整个世界也已经醒来。

京城的确是热热闹闹的,做买卖的,刷杂耍的,尽在大街上吆喝卖力,就跟过年一样热闹。

柳淳安背着那三尺三寸的长剑在大街上晃悠,温柔的眼睛已变得寒芒四射,就跟要找碴的人一样,东瞅瞅,西看看,时不时更瞪两眼,好像这条街都是他的,好像所有人都欠他钱一样,碰到这样的人,你若不是想和他打一架,那最好便是躲的远一点。

街上的人只好四散而去,只在他身边跟着一个人,一个陆本初,慢悠悠的走着,好像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就好像不认识身边的这个人一样,他的确不应该认识这个人,因为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他想不通为何会又一次的帮助身旁的这个人,又一次为这个人画上云无常的相貌,又一次为自己披上卓飞蓬的衣衫,他本不应该这样,也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或许他早已……

他摇了摇头,那是他对自己的否定,一定不会这样的,可是有时候,有些东西,你越否定的东西,往往就是你的心。

陆本初忽然问道:“你要这样漫无目的走到什么时候?”

柳淳安没有答话,依旧瞪着眼向前方走去。

他又道:“你难道想全京城的人都来找我们的麻烦?”

柳淳安终于道:“你觉得怎么样能找到这个收讯的人?”

陆本初仔细想了想,好像突然明白了,道:“你是想他们来找你。”独自笑了笑又道:“这样引人注目,这样的确应该会有人来找我们,如果这样还没有人来找我们,除非他们已瞎,已聋,已疯癫。”

柳淳安又没有答话,因为他已经停了下来,他停了下来是因为有人已拦在了前面,看来这是一个找要他们麻烦的人。

那是一个瞪着腥红双眼的中年男人,开口就道:“云无常,你杀我一家十三口人,我,我,今天我就要你偿命。”说着,便挥着刀冲了过来,他就这样在大街上冲了过来,在街上,拿着刀,冲了过来。

果然是麻烦,天大的麻烦,人命关天的麻烦,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碰到这种拼命的人你若不想和他拼命,最好也还是早早的跑路为好。只是倘若这个人不是柳淳安,倘若不是柳淳安碰到这件事,这应该就不算什么麻烦,因为这人的武功实在说不上高,招式更说不上妙,这样冒冒失失找人家拼命,简直就是送命,无常可不会嫌上门的魂少,不顾也幸好碰到的是柳淳安,柳淳安更不会要这样一条命。

他闪身避开这一刀,右手便点向了这人胸口的穴道,封住了这人的穴道,这人随着穴道被封也已不动了,能动的只剩那双眼,那张嘴,现在这双眼已不动了,只是死死的盯着眼里的这个人。

柳淳安看着他道:“我与你有什么仇怨?”

他一张口,那人便骂道:“你这畜牲,杀了我王家一十三口人,却还在此装糊涂,你死了一定会去第十八层地狱,被无常鞭魂打魄,永世不得超生。”

柳淳安又用手一点,那人便再也无法说话,只是轻轻的贴在他耳边悄悄道:“我不是云无常,云无常已死。”然后看了眼四周没人,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给他瞧了一眼,便又重新带上那张面具,解开了这人的穴道。

那人穴道一解,泪流满面,当即跪下不住的磕头,不住的道:“感谢恩公替我王家报这血海深仇,感谢恩公替我王家报这血海深仇。”

柳淳安正准备扶他起来,正准备问他一些云无常做了些什么事的时候,他知道的东西还是太少,只可惜这些话还是没来得及问,一凄冷的声音已从背后传来道:“云兄既然来了,怎么还不去见秦老板。”那凄冷的声音就像一柄刀,令人防不胜防的刀,迅疾的刺向他的后背,这样一柄刀刺向任何人的后背,任何人都不得不回头。

柳淳安转头尖锐的道:“只是处理点儿旧事儿罢了。”然后又转头道:“滚吧,下次别再犯这样的错,否则的话就留下你的命。”

那凄冷的声音是一个如书生模样的人发出来的,比云无常还白的衣服,比云无常还白的皮肤,还有那一头白发。柳淳安也认得这个人,碟血书生郎九,据说这人最喜欢的事就是血溅在那惨白的衣服上,尤其是这样新鲜的血,像极了雪中的红梅。碰到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尤其是当他穿着这样一身白衣。

郎九道:“既然是云兄不要的东西,在下也不会当成宝贝,不过,他滚了岂不是得可惜?还不如让给兄弟我热热血。”说罢,也不由得柳淳安开口说个“不”字,翻手一剑便往这姓王的胸口上挑去。

柳淳安当然不会不管不顾,背上三尺长剑顺势一抖便已落入手中,脚步三挪,便以这长剑三寸挡住了郎九的剑,轻声尖锐的道:“九兄你要热了血,他还有魂儿嘛?莫不是九兄要抢在下的饭碗?那兄弟可得端的紧点儿了。”

朗九叹道:“哎,想不到云兄竟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做兄弟的寒心。也罢,云兄既然已如此说了,做兄弟的,自不能砸了兄弟的饭碗。”说着便收起来剑,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又道:“不知此次云兄和卓兄来是为了做些什么?”

柳淳安看了陆本初一眼道:“当然是找秦老板。”

郎九看看他俩,阴沉沉笑道:“请吧,秦老板早已在等二位兄弟了。”说罢,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他抬手的时候,柳淳安就顺着他手的方向走了过去,陆本初也就跟着柳淳安的身影走了,只剩郎九缓缓的跟在二人的身后,以及那一抹笑,不为人知。

路不是很长,路的尽头是桥,桥的尽头便是秦府,秦府的主人早已站在桥头,秦尽桥秦老板。

从来只有情难尽,何事名为情尽桥。

秦老板是老板却不像老板。

第一,他并不胖。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一个胖的人当然比一个瘦的人更像一个老板。

第二,他穿的衣着并不奢华。在绝大多数人眼里,锦罗绸缎的人至少比衣着普通的人看着也更像老板。

第三,他很干净。因为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多于的东西,一枚戒指,一把折扇,或者一把兵器,他的整个人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清淡,典雅,不在人间。

秦尽桥笑着,就如同春风一般拂在柳淳安和陆本初的身上,很舒服的感觉。

柳淳安和陆本初缓缓走到秦尽桥的面前,拱手作揖道:“秦老板。”

秦尽桥笑笑道:“你们来了。”然后走到桥边的一张石桌旁坐下道:“坐下来说吧。”石桌上有一壶茶,和一杯倒好的茶,可只有一个茶杯,当然也只有他一个人坐了下来。

“怎么这次来闹出这么大动静?”秦尽桥喝了一口茶又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虽漫不经心,却无比在意,因为没有一个老板会随便问问,没有一个老板只随便说说。

你若当你的老板说的话是随便说说,可能——你就不会有这个老板了。

柳淳安还没有说话。

陆本初更没有说话,这本也不是问他的话,他自然乐的清闲,他只是看着这两个不认识的熟人,想看出点什么端倪,突然冷声说道:“只怕还有更大的动静。”

这句话一出口,就像是火上的一把热油,非但把火点亮了,还让这把火成了滔天的大火。可老板就是老板,他依然很平静,平静的向陆本初问道:“哦,这么说还有什么更大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