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你们剩下这十几个人，即刻出城，将城内的情况告诉给副将柳城，命他只需佯攻，不许靠近平昌城，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卯时天亮前撤军到平昌城十里外的“平原坳”稍作休整。如果巳时还未见到我的身影，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停顿，马上带大军赶往永陵王城，支援穆王殿下！听明白没有？”墨灵说完，低喝一声。

“听明白了！属下这就出城，将大人的命令带给柳副将。”一个满脸贴着络腮胡的男子，站上前来低声应道。

“走吧！”墨灵的带领下，那五名和他一同留在城中的兵士牵过拖着兽皮的马匹，跨上马背朝城门方向奔去。而另外那十几个人，彼此间相互借力，“噌的”纵身跃上高高的城墙，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平昌城外，祁军的喊杀声震天，一万多人组成的盾阵，正步步向平昌城的大门逼近。在盾阵的上空虽然箭如雨下，但是，那普通的羽箭又怎能射穿这厚重的盾阵，更别说伤及到盾阵之内的祁军。见此情景，站在城墙之上的守将曾凡，背上冷汗直流，望着城下犹如铜墙铁壁般的万人盾阵，竟被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的念道：“完了，完了，平昌城大祸临头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就在他心如乱麻，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声急促的军报声从一旁响起。

“报……大人，粮草库失火了！”一个兵士飞奔到曾凡身前，跪倒说道。

“什么？粮草库失火了？”曾凡听闻，大惊失色，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的，大人！”

“那粮草库不是有十几个人在把守的么，怎么会起火？粮食还剩多少？”曾凡盯着面前的兵士问道。

“禀大人，发现粮草库起火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开来，连同那十几个把守粮草库的兵士在内全都被大火烧没了，什么都没曾留下。”

“啊……这，这怎么可能？难道没有人去救火么？”曾凡狐疑的问道。

“大人，发现粮草库失火的是住在附近的百姓，当时的火势太大，不论怎样洒水扑救，都无济于事。为了避免殃及到周围的民房，最终，围绕粮草库，挖了一道阻火沟才使得周围的百姓幸免于难啊。”那报信的兵士据实说道。

曾凡听完，只觉得头晕目眩，脚下一软，身子摇摇晃晃的向着地上跪着的兵士倒去。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跪在地上的兵士见曾凡向自己倒来，慌忙起身托住了他的身体，焦声的呼唤着他。

曾凡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兵士，有气无力的问道：“我这是在哪儿啊？我死了吗？”

“大人，你说什么呢？这会儿祁军正在城下攻城，你可不能说这样的丧气话啊。”

“哦，我想起来了！快，快扶我起来！马上传令下去，加派人手，一定要给我守住城门，可千万不能让祁军攻进来！快！”曾凡催促着身旁的兵士，在他的搀扶下，两人慌忙朝城下走去。

平昌城内“快跑啊！祁军攻城了！”

“赶快逃命啊……王城被攻破了，快逃吧……”

“爹……娘……”

“哎呦……别踩我……”

在墨灵等人的煽动下，原本就人心惶惶的平昌城，现在已然乱作一团。呼天抢地的叫喊声，踩踏声，和父母在人群中被冲散的孩子的哭喊声汇集到一起，飘荡在平昌城的上空，加上城外祁军的杀喊声，不得不让人产生平昌城就要被攻破的错觉来。而站在黑暗处的墨灵等人，正嘴角含笑的望着慌乱的人群。

“五子！现在是亥时，等会到了卯时把马牵到街上，将马背上的兽皮点燃，临走前，怎么也要让这平昌城内再热闹些。”墨灵转身看着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说道。

“大人，这马都不要了么？”那个叫五子的男子上前一步，望着墨灵，轻声问道。

“哼，你觉得我们还能骑着马堂而皇之的从这平昌城的大门出去么？”墨灵鼻子冷哼一声，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声音冰冷的质问道。

“这……属下愚昧，望大人见谅！”五子见墨灵这般神情看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里一惊，慌忙半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说道。

“起来吧！下次说话前先想清楚。”墨灵丢下这句话便转过身朝对面的巷子内走了过去。

“是！属下明白了！”五子望着墨灵离去的背影，重重的说道。

万壁崖上祁沐云一身戎装，负手而立，眼中满是哀痛之色的望着漆黑的崖下。站在当初清雅坠下山崖的那个位置，似乎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寒风阵阵，墨色的长发在脑后随风舞动，黑色的披风将他与周围的黑暗包裹在一起，从远处看去，仿似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

“王爷，该启程了！”墨剑在身后低声提醒道。

祁沐云收起眼中哀痛的神色，转过身将手中的头盔戴在头上，声音平缓的冲着墨剑说了句：“走吧！”便快步跨上马背，朝着走在前面的队伍奔去。

墨剑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也跨上身旁的马背，快速追了过去。

一路上，祁沐云没有说过一句话，在他身旁的墨剑也对刚刚的事情只字不提。

“墨剑！”半天未曾开口的穆王突然说道。

“王爷有何事吩咐？”墨剑恭谦的问道。

“本王知道，时至今日，墨离的死让你对本王心存不满。”祁沐云平心静气的说道。

“属下不敢！”墨剑听闻，忙说道。

“墨剑，你在本王身边这么久，难道我还不了解你么？”祁沐云拉住马，侧过头看着他说道。

“王爷……”墨剑的话被祁沐云打断，只听祁沐云说道。

“墨剑，你们兄弟四人中，数你心性最为沉稳，没人能在你的脸上看出你心中所想之事。这一点也是本王一直将你留在身边的原因。人死不能复生，本王希望你好好活着，好好的替墨离活着！这段时间我看的出你活的很辛苦，待这场仗打完，如果你想离开穆王府，我会尊重你的想法。在此之前，本王只要求你好好的活着！”祁沐云说完，目光坚定的望着眼前的墨剑，伸手在他的肩上重重的拍了两下，便策马向前走去。

“王爷……”墨剑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永陵王城今晚的月色格外昏暗，夜空中几团乌云将月光遮挡的严严实实。先前薄薄的白雾此刻已经愈来愈浓，站在城墙上也只能看到五六丈远。易寒洛身披墨色的裘袍，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一团浓雾，自言自语的说道：“祁沐云，我们很快又要见面了！”

今晚，在浓雾的掩护下，距离永陵王城城门只有一里的祁国二十万兵马，在祁沐云的带领下已经悄悄的拉开了攻城的阵势，高耸的投石机一字排开，只待一声令下，片刻就会有数不清的火石飞入永陵城内。就在刚刚，祁沐云收到了墨影派人快马送来的战报，得知晔潞城的粮草和晔潞江上的浮桥都已按计划尽焚，如今的晔潞城充其量不过是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想要等到衍荆的援兵来救城已然是痴人说梦罢了。

“墨剑！传令下去，准备攻城！”祁沐云的声音在雾气中响起。

“是！传令下去，准备攻城!”墨剑转身对一旁的传令官说道。

“轰隆隆”战鼓的雷鸣声犹如平地打一个惊雷，尖锐的划破长空。数十道火球，犹如燃烧的流星，齐齐的向永陵城内射去。瞬间，永陵城内火光冲天，浓烟弥漫。

“杀。”早巳列队恭迎的墨剑，一身盔甲屹立阵营之前，手中长剑棋空一挥，轰然大喝，直冲而上。

“杀。”整齐而狂烈的吼声震慑于天地间，祁国严阵以待的阵营进攻了。

与此同时，高高的城墙上，磨盘大的一溜战鼓雷鸣般响了起来，瞬间惊天动地。鼓声激昂，直冲天际，在这样的寒冬季节，让人热血沸腾，战意高涨。

“杀啊……”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永陵王城大门赫然大开，鱼涌而出的永陵兵士，手握戟盾，迎向冲上前来的祁国兵马，两军交汇在一处，展开激战。

只见锋利的刀剑长戟，在寒夜中，泛着森寒的冷光，嗜血的纵横。鲜血顺着寒芒溅射而出，好似一层薄薄的雾花，那般妖艳，残酷。

战马嘶鸣，刀剑交击，一个人倒下，立刻又有人补上，一戟刺穿对方身体，还不等拔出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多了两个血窿。马蹄在人群中左突右击，践踏在倒下的尸体上。手握长剑的墨剑，狂猛的冲进永陵的前锋阵营，所向披靡，长剑挥舞，夹杂着攻杀之心，蚕食着目之所及的敌人……平昌城内看着几匹浑身被火团裹身的战马嘶鸣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墨灵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走！”一声低喝，六道身影纵身越上高耸的城墙，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咚咚咚……”祁军阵内响起一阵急促的鸣金鼓声，平昌城下的盾阵听到鼓声后，放弃了对城门的猛攻，转而有条不紊的撤了回去。

站在城墙上的曾凡见祁军突然撤兵，之前的阴霾从脸上一扫而光，只见他像个孩子似的噌的跳了起来。双手在头顶挥舞着，眼中闪烁着莹莹泪花，像是在为平昌城、为自己的幸免于难而欢呼、雀跃着。只是，他想不到，这短暂的喜悦背后，还有着怎样的噩运在等待着他……不到一个时辰，墨灵等人便赶到了“平原坳”见到柳副将迎上前来，简单的问了一下兵士的伤亡情况，稍作休整后便命全员即刻出发，赶往永陵王城。

易寒洛身着银色盔甲高高的站在城墙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的厮杀，寒风吹拂着他身上的裘袍，那张俊美的脸突然转向远处，似乎察觉到了从那里射过来的两道凌厉的目光。只见他唇角微微上扬，戏谑的看着远处那道黑色的身影，唇角上露出一道绝美的弧度。

“殿下，我军的前锋已经抵挡不住了！”站在易寒洛身旁的城门官，指着城下节节败退的兵士，焦急的说道。

易寒洛眉眼低沉，盯着城下的越战越勇的祁军，袖袍一挥，冷声说道：“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