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节，人性的考验
我的头顿时变成两个大，赶紧拉着大宝儿进卫生间，帮她把裤子脱下来处理……好不容易给大宝儿洗了澡、换了裤子和尿不湿，我以为这就没事儿了，结果不到半个小时，又来一次……这一下午我没干别的，就帮大宝儿反复的换裤子、洗澡了。脏了的衣服被我用喷头冲洗之后，带上手套洗出来了，那个味道，那个视觉，真是够冲击的。
别的阿姨还羡慕我一个月那么高的工资，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拿什么钱做什么事儿，这一泻千里的拉肚子，从后腰能弄到脚后跟！每天连吃饭的时候，都要防备着大宝儿突然袭击，跟伺候小婴儿没两样，比婴儿还难伺候，就这，你们还羡慕吗？
保姆护工在保姆行业里，是最难干的，也就怪不得这个行业工资高一些。这还是在家里，若是在医院，那就要日夜陪伴，把一个人当成两个人来用，熬夜是常事儿。你得按时看着打吊瓶、吃药、做按摩，做各种理疗、化疗，陪着去检查、复查，插尿管、做引流，鼻饲、艾灸，各种的辅助，护工都得会！量个血压看个心电监视器，那都是小kiss了。有些心理素质低的护工，时间长了会忍受不了这个环境，从而讨厌、厌烦病人。
而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姥姥就得了半身不遂，我和妈妈两个人换着班儿伺候，这些洗尿布抓便便的事儿，我早就做过了。谁乐意生病啊？我姥姥那么刚强爱干净的一个人，临了是这么个死法儿，你问问她，这死得有尊严吗？她愿意吗？可是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呢，病人，就意味着身不由己，把自己最隐私的事情，交给陌生人处理，那心理建设也是挺要命的一件事儿！
幸亏大宝儿啥也不懂，想在乎也在乎不了了。我敞开窗子放屋子里的气味儿，给大宝儿穿上棉服、戴上帽子，怕她感冒。我自己也穿得厚厚的，大开着门窗，顺便把垃圾都扔到外面去，这可等不了老顾回来，那会熏死人的。大宝儿瞪圆了眼睛，咦，咦的看着外面，充满孩子似的新奇，但她不敢出去，她怕陌生人。这一下午，我给大宝儿换了四条棉裤秋裤和内裤纸尿裤，这会儿，我可是体会到了老顾总是说屎的事情，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了。
那还真得算是，善意的提醒！大宝儿这家伙，是真的没有饥饱概念，必须得看住了她，再不能让她随手拿吃的了。我把吃的东西都收了起来，锁进了小柜子里，大宝儿看着吃的被我没收了，急的噢噢直叫唤！她就记得吃，别的啥也进不去她的眼睛里了。可这屋里再怎么开门开窗放，还是有臭味儿，就好像那味道，顽固的熏进墙壁、沙发里了似的。无奈之下，我点了几根卫生香，这才总算是好了一点儿了。
晚上老顾下班回来，看着满屋子的裤子，无奈的咧咧嘴，很勉强的笑了。老顾说：“再有这事儿，你可以把她直接弄到卫生间，坐马桶上坐着，别心疼她。一直到她开始骂人，那就是拉干净了，你再把她弄回来就行了。这多亏有你在家，要等我回来再弄，这个家又不知道啥样儿了，唉……”。
有我在家么？这工作也挺考验人性啊！怕脏，没耐性，没爱心，你都干不下去。即使是我，也干得头大几分，好在大宝儿也不总弄成这样。看着她傻呵呵的跟在我屁股后面，大妈妈、大妈妈的叫着，我的心里又软软的了。我舍不得这个比我年龄还大的巨婴，受一点点儿委屈。她尿了，我就给她换，不等着时间到，那太塌得慌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已经观察到了大宝儿要尿的表情，她一不说话了，脸红起来，那就是尿了。我陪着大宝儿一起玩儿，一起看电视，在后面抱着她的腰，一起在屋子里晃来晃去的散步。这样的姿势走路，我们一起迈脚，不容易把她摔倒了。早晨起来，我先把大宝儿的尿不湿换了，然后自己洗漱完毕，把粥熬上，然后开始悄无声息的打扫卫生。
老顾要八点才起床，他晚上会起来帮大宝儿换一次纸尿裤，不需要我半夜起来弄了。白天老顾上班去，中午在单位吃，晚上下班回来直接买菜，想吃点什么就买什么。或者他周六的时候在家休息，我出去买菜，顺便溜达溜达，换换心情。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我也能理解一些老顾的心情了，照顾病人也挺耗费心神的，每天都要提溜着一根神经，留心大宝儿的一举一动。
关键是我白天照顾大宝儿，晚上能睡觉，而老顾一个人的时候，是黑白连轴转的。老顾说，大宝儿在医院里做过好几次检查了，除了大脑退行性病变，身体的其他部分，啥毛病也没有，特别健康。这就意味着，老顾这样的暗无天日的日子，会是旷日持久的，没完没了的。本来，在我还没到来的时候，老顾见大宝儿几天都不愿意下床了，还以为大宝儿要死了呢！结果我来了以后，大宝儿不但没死还变得更健康了，每天跟我有说有笑，还满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散步，这让老顾的心，既欣慰又绝望。
但她不死，你总不能害死她吧？这日子还是要想着办法儿，慢慢的往下捱着过，老顾的心里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毫无生气，毫无希望，毫无期待之心。人家的老婆都能给自己做一口热乎饭，回来的时候给个笑脸儿，安慰几句，问寒问暖。自己的老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躺在床上，连洗头洗脸、吃饭上厕所这些小事儿，都要自己这个大老爷们儿伺候。七年啊！老顾每次在给大宝儿擦身子的时候，都在那儿喃喃自语：“想不到，我还得给她伺候这个！”。
言外之意，我就是用了一下，还得一辈子收秋儿！这可太冤枉了。虽然我阴暗了一点，猜测老顾的心思，猜的有点腹黑，可我也有我腹黑的理由，老顾上网，在网上经常聊天到半夜。有一次我偶尔帮他擦电脑桌，发现那个跟老顾聊天的头像是个女的。网恋啦？哎呀啊老顾，没看出来啊，这么老实巴交的男人，还会这一套呢呀？我也不点破，老顾又没把那女的带进家里来，对大宝儿也还是悉心照顾，没必要提醒他什么。这个男人也不容易，就让他放飞一下自我，有个精神寄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