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无心插柳
作者:自由精灵      更新:2019-09-30 16:31      字数:3679

第528节 第五百零八章:无心插柳

轻言弃生?会吗?

罢了,姑妄听之吧。

现在最重要的,却是肃州的案子,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

溯本逐源?

也就是说,要找到薛元涛加重税赋的缘由,还有,查明这些多征收的税赋到底去了哪里。

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个麻烦事——他又没有梁上君子的功夫,如何拿到机密帐本?

难办哪。

严思语不由重重地叹口气。

“大人。”

“何事?”

“方才卑职自河边码头路过,发现一队运载粮食的船只,似乎是打肃州城而来。”

“打的什么旗号?”

“没有旗号。”

“没有旗号?”严思语心头突突乱跳——有无数的猜测起起伏伏,却又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立即起了身,迈步出了客栈门,直奔码头,可到码头边一看,却见河面空空如也,哪还有半条船影?

严思语的眉头再次揪起,反复在码头边踱着步,最后找到一个垂钓的老翁,近前攀谈。

“大爷,您今儿钓了几条鱼了?”

老翁看起来挺和善,笑眯眯地道:“两条吧。”

“您一直在这儿?”

“是。”

“可有见着一队运粮的船只经过?”

“有啊。”

“知道他们是打哪儿来的吗?”

“肃州来的。”

“知道他们往哪儿去吗?”

“这个就不晓得了。”老翁摸摸胡子,“不过,我认识一个船工,他常年帮这支船队做事,应该知道他们去哪儿。”

严思语心中顿时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一时半刻,这人却回不来,得等到晚上。”

“没事。”严思语摇摇头,索性就在老翁身边坐下,看他钓鱼。

霞光把西方天空染得一片赤色,河面上漾动着点点鳞光。

老翁抬头瞅了瞅悬在天边的那轮月芽,捋捋胡子,收回钓竿:“该回家喽!”

严思语也站起身家,陪着老翁上岸,走到中街,老翁抬手朝其中一间瓦房指了指:“呶,这就是三娃他家,我从小看他长大的,挺老实忠厚一孩子,你问他什么,他一定都会跟你说实话。”

“谢谢大爷。”严思语做了个揖,上前敲门。

“谁呀?”没一会儿,里面响起个粗粗的男音。

严思语没有说话,继续敲门。

门开了,里面露出张圆圆的黑脸:“请问你是?”

“哦,对不起,打扰了。”严思语一抱拳,“在下是路过此地的客商,听说你长年跟船,所以想打听一下消息。”

三娃脸上这才微微露出几许笑意:“屋里请。”

严思语进得门来,抬眸朝四周看了看,却见桌椅器设都十分地简陋。

三娃也有些不好意思,搔搔后脑勺:“乡下穷地方,请先生不要嫌弃。”

“没事。”严思语摆摆手,走到桌边的条凳前坐了,“我有一批货,想联系船主,不知道你是否可以牵牵线?”

“行啊。”三娃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只是我们船东家现在还没回来呢。”

“那他在哪儿?”

“帮人处理些事情,还没回来。”三娃不知道是真想隐瞒,还是有人交代吩咐过,并不愿意说实情。

严思语倒也不逼他,只是很遗憾地道:“要是这样,那还真是可惜了。”

“不过,明儿个下午,咱们船主就会回来了,到时您可以和他细谈。”

“好。”严思语点头,“那我且等上一日。”

言罢,他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开,眼角余光忽然扫到旁边柜子上放着的一物,不由站起身来,走过去拿起,细掂了掂:“这不是桂州的特产红橘吗?”

“哦,是。”三娃点点头,“正是此物,因为咱家婆姨爱吃这个,所以就买了些。”

“哦。”严思语若无其事地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桂州。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多征收的粮食没有上缴朝廷,也没有留在肃州,而是运去了桂州,而这里面,到底又隐藏着什么玄机呢?

看来,自己得亲自到桂州去一次。

次日凌晨,严思语悄悄结了帐,带着秦三元出了客栈,雇一辆马车,前往桂州。

桂州离新州约有一百多里地,马车晃晃悠悠行了一天一夜方到,严思语付过车钱,带着秦三元进了城。

街道两旁有很多店铺,看起来颇为零乱,严思语仔细思忖片刻,带着秦三元走进一家茶楼——道理很简单,茶楼向来都是打听小道消息最好的地方。

主仆俩在桌边坐下,严思语叫了壶清茶,并两碟果子,慢慢地吃喝着。

“哟,张老板,看这次做了笔大买卖,如此神色飞扬。”

“同喜,同喜。”张老板朝着四面团团一抱拳,“今天在座诸位的茶钱,张某通通请了!”

“张老板还真是豪爽,各位,有口福了,尽管吃,尽管喝!”

顿时,茶楼里便热闹起来,俗话说,鲜花织锦,烈火烹油,但凡见了财喜,没有人会不开心,更何况,嘴巴上多奉承两句,讨点零星儿便宜,也实是人之常性。

张老板走到特意为他留的方桌边坐下,小伙计赶紧拎着茶壶,异常殷勤地近前。

端起茶杯,张老板朝四面团团一示意,这才仰脖喝下。

“瞧瞧,人家这气派,这举止,才十足是个大老板嘛。”

一时间,谀美之辞纷纷扬扬,张老板自己脸上也不免浮起几丝得色。

“张,张老板,”这时,一名年青小伙子期期艾艾凑到桌前,脸上浮起几许讨好的笑,“张老板,小佟子家里穷,想在张老板手下讨口饭吃……”

他一边说,一边搓着手,显出副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

张老板微微眯起双眼,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一番:“瞧你这身板儿,倒也挺结实,是块干活的料,那你明天就去店里上工吧!”

“唉!”小佟子顿时乐开了怀,冲着张老板就是深深一鞠躬。

坐了大半个时辰,张老板方才站起身来,哼着小曲儿走了。

“嗳,”严思语转身,很随意地跟邻桌一位茶客道,“这个张老板,什么来历?”

“你连他都不知道?外地人吧?”

“是。”

“要说这位张老板,来头可是大着呢,把生意做到了全天下,各州各郡都有他开的米行。”

“哦?”严思语一脸寻常人的八卦,“说说,给好好说说。”

“早年间,他也是个落第的穷秀才,不晓得在哪里寻了门路,突然间就爆发了起来,盘下桂州城里最旺的几家铺子,做起了大买卖,听说,跟他交易的,都是官府中人,所以才财源滚滚。”

“是这样。”严思语沉吟。

“不跟你说了。”茶客一口把杯中最后的茶喝干,抹抹嘴唇站起身来,“伙计,结帐!”

“好咧!”伙计颠颠地跑过来,掰着指头算道,“您总共消费十个大子儿。”

“秆。”茶客点点头,从袖笼里摸出十枚铜钱,放到伙计手中,伙计又点头又哈腰,送茶客出门。

见他折回,严思语招招手道:“伙计,你且过来。”

“客官,有何吩咐?”

“嗯,”严思语脸上浮起几丝笑,“我也是个生意人,想和张老板做买卖,不知道能不能向你打听下?”

“要说这张老板啊,”伙计声调高扬,说了半句忽然停下,拿眼睛上上下下地瞅着严思语,严思语心下洞明,朝秦三元呶呶嘴,秦三元摸摸索索,好容易摸出几枚铜钱,还没等放下,那伙计已经变了脸色,严思语赶紧嗔道:“三元,咱们的茶还没喝完呢,你怎么就急着给茶钱?”

秦三元知道是自己小气抠门了,但他贫赛出身,纵然跟了严思语,在银钱上还是十分地计较,严思语笑笑,自己从腰包里掏出锭银子,放到伙计手里:“拿去给媳妇扯块上好的绸缎吧。”

伙计脸上这才有了喜色,嘴皮子也翻得勤快了许多:“要说这张老板,可是远近闻名,只因为他脑袋转得比一般人都快,就像算盘珠子似地,拨得叭叭地,世间凡百事情在他看来,都是清清楚楚。不过更深的窍门,估计没几个外人知道……”

“是吗?”严思语顿时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说说看。”伙计眼珠子一转,却打住话头。

这次,严思语足给了他五两银子,才听他接着道:“这张大人啊,还有一位聪明绝顶的夫人,这夫人虽在内帏,但出谋划策,胜得过诸葛亮,只有宅院里的人才知道,夫人说什么时候走货,那就什么时候走货,夫人说什么时候什么卖得,那就什么卖得,这张老板桩桩件件都按他夫人说的去做,才有了今日的万贯家财。”

“看起来,”严思语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这个夫人,却是难得一见。”

“是啊。”伙计点头,“这也是张老板命里火头旺,该着能娶一个这样的夫人,要是别人,上关帝庙求神拜佛,那还求不来呢。”

“那么,你可知道这位夫人的闺名?”

“这小的哪知道,只是偶尔见过两眼。”

“她既不出门,你如何得见?”

“这位夫人每过半个月,便要去城外的万寿寺烧香拜佛,每每上下马车时,小的方能得见一眼。”

万寿寺?烧香拜佛?贤内助?

严思语脑海里刹那闪过很多念头——这些百姓们不懂的关窃,他可是熟谙。

“三元,给茶钱。”

秦三元很不情愿地朝伙计翻了个白眼,方才放下铜钱,跟着严思语走了。

“公子,”一回到客栈里,秦三元终于忍不住,抱怨道,“大人您也太好骗了,居然如此大方地给他这么多钱。”

“你知道什么。”严思语嗓音沉凝,“这十几两银子,可抵得过数十万石粮食!还有几万老百姓的性命!”

“什么?”秦三元觉得自己不明白了——大人这是在说什么疯话?他怎么都听不懂啊。

严思语并不想多作解释,因为他要静下心来,好好地理清思绪,抽丝剥茧,分析案情,才能破了这桩无头无主的公案,让肃州百姓们脱离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