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宇提着宽刃剑砍下了殿堂墙壁上的烛台，细长的白色蜡烛遇到黑色的血液立刻熊熊燃烧，大火迅速蔓延到了整个礼堂，他用风衣盖住女孩，然后走向来时的走廊。

梦魇能让人看到自己永远不愿面对的东西，然后吞噬绝望的人，可是路宇并不绝望，他觉得自己生机勃发……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正被复仇的火种熊熊燃烧！

他踏出了门，此时外面已不是装潢大方的华丽走廊，而是红黑色的地狱景象。

宽阔的空间内无数的人挤在一起，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个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的样貌和特点。唯一相同的，只有脸上的痛苦，如同被火焰焚烧的痛苦。

“众生皆苦，万相本无。”

路宇心里闪过了这句话，然后他念了出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没有办法的，无论是什么人都有自己的苦。穷人苦于自己的贫，卑微的人苦于自己的贱，有钱人或者权势滔天的人就没烦恼了吗？生老病死也在折磨着每一个人。

他不信佛，不过这个道理他很认可，每个人都会受苦，连路宇也一样。他一点都不渴望极乐，所以他不信佛，但是他认可佛教的很多道理。

之所以不信佛，是因为至少，这疾苦的世界里有那么几天的回忆让他作乐。唯独极乐他不相信，没有什么极乐，有苦才有乐。

“我给不了你们每一个人幸福的人生，如何选择本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路宇叹了口气，怀中的女孩在他踏出门的那一刹那就如泡影消失了，他张开了双手，像是要拥抱这个世界。

拥抱这个……充满了痛苦的世界。

金色的光芒像是萤火虫一样从路宇的胸口点点亮起，飘向红色的天空……

脏乱的厕所里，少年看着眼前熟悉的画面，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他永远的阴影，几个年仅十六七岁的男生叼着香烟把他围在厕所的角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些家伙比他记忆中的还要高大了许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很清楚，唯一让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又要再一次折磨他。

当年发生过这种事情以后，他不再读书，而是辍学回家，因为不愿面对这些已经欺负过他一次的人。他觉得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所以他顶着父母的责骂在那一年投身社会工作。

每一夜他都会裹在被子里想到那天自己遭受的不公痛哭，因为他被几乎打断肋骨，只是因为自己的成绩出挑。

那次事情过后他对于学校产生了阴影。

父母没有帮助他，反倒说怪他自己怂，还荒废了原本出类拔萃的学业。

厕所里经过的学生都在嗤笑着看热闹，以为是他先惹的事，同班同学看到后立刻跑开，因为害怕自己遭受一样的待遇。

五个高大的男生离他越来越近，他感到自己越来越渺小，直至变为尘埃。

“如果说，这是给你重头再来的机会，你要怎么做？”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如此清晰，他愣住了。

“你的人生如此糟糕，你早已歇斯底里，没人帮助你，你虽然没死，但是鲜血淋漓。”

“……啊？”他流着眼泪，悲伤与害怕让他无法多作思考。

“这一次他们不会放过你，所有人都会杀了你！你要怎么做？！”低沉的声音突然激昂了起来，“你的人生重头再来了！但是他们现在要杀了你！你上一次怂了！结果一无所有！”

男孩茫然的看着周围，没有一个人，像是心底的声音在对他说话。

“上一次的选择让你生不如死！那么这一次你怎么选？你要按照命运安排的那样悲惨生活，还是生吞了这些家伙然后死去？！”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原来心底的自己是这么想的。

“要打架快点来啊！”

他猛地跳了起来，冲着不再高大的几个装作混混的小屁孩怒吼！

“听好了！老子操！你！妈！”

怒瞪的双眼狰狞鲜红。

……

银幕前女生麻木地看着电影，这部电影在她记忆中两个月前已经下映了，此时不知为何又重放了。当时她很开心，可是电影结束后她走出播放大厅却看到了自己借口上厕所的丈夫和电影院的女检票员拥吻在一起。

她看了看座位号，和两个月前同一个位置。她拎着包跨过了边上的一个个膝盖。

她心底发冷，同时又暗暗希冀一切只是个梦，她能在门口恰好遇到自己的丈夫从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身边几个检票员只是自顾自聊着天，而她可以扑在老公怀里哭诉她的父亲死了，留下了大笔遗产可是心底好空。

然而没有，噩梦又一次来临了，那个让她感到陌生的男人和女检票员在播放大厅门口亲昵的拥吻，男的说等他搞定了家里的黄脸婆继承她老爹的遗产就翻脸不认人，口头规划着性感的女检票员不用工作而是和他一起浪漫的未来。

女生感觉自己一寸寸的石化，碎裂。

原来自己已经是黄脸婆了啊。

她想苦笑，可是笑不出来。她只能哭，原来自己这么想哭，哭的好大声，可是没人看她，好像她和人们隔着玻璃，一个人在孤独的地方哭泣。

金光一闪，一个男人穿着erdos白色樽领毛衣和灰色围巾，披着burberry定制风衣，戴着做工考究的黑框眼镜向她走来，男人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解下了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

她很想把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推开让他别烦，可是这条围巾好暖，上面有一股咖啡豆的香味，男人的棕发卷曲着在额前垂下，平凡的五官如此温和清秀。

“美女能给我五十块钱吗？楼下清仓我买条裤子就好！”

男人一开口什么都毁了，可是她愣愣地看着男人温和的笑脸，和煦地像是她上学时总走过的，落满枫叶的路上，那秋日的阳光……虽然下半身只穿了条平角内裤……

“美女你给我五十块我就是你的人了！虽然我长得不帅但是我肌肉结实啊！”男人犯贱一样的像条哈巴狗在她面前跳来跳去，可她忍不住笑了，“噗嗤”一下就笑了。

“你看啊我肌肉结实我会保护你的，这种贱男人要他干嘛？”路宇说着一脚踹在那个男人的脸上，男人和检票员消失在了走廊另一边，没在女生面前再出现。

“……谢谢你。”女生拿下了围巾，围巾上带着余温。眼前的男人消失了，地上留下了一张名片。

她从噩梦中醒过来之前，看到了名片上的地址。

昭桦市临安区范尘路161号。

……

诸如此类，每一个人的噩梦里都出现了一个路宇，用稀奇古怪的方式让他们面对生活，无论是苦是涩。

孤单的人，路宇会给他们一条围巾，一串电话，用心告诉他们会有人陪伴他。

害怕的人，路宇会给他一巴掌，他不喜欢说鸡汤，鸡汤没用。他喜欢威胁，就像威胁那个男孩一样，不反抗就会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