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逆鳞
作者:纸笔余生      更新:2019-10-01 09:28      字数:2278

亥时将近,已是二更初,夜色深沉。

在淇城这等并不富足的小城池中,大都趁着天未入夜便早早的和衣而睡。能担得起烛油费的门户,都是有些家底的,但也不多。

是以,若是在城郊外的寒原寺佛塔之上远眺而去,便可见整个淇城大都是一片昏暗。即便有几处点起的亮光,看起来也颇为微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孤寂无力。

此刻,一轮弯月悄然隐入乌云之中,星辰也略显黯淡,杂乱无章地散布于夜幕之中。

不过,平日里向来人影稀疏的淇城驿站,今夜却是灯火通明,火把摇晃之下,身着甲衣的巡卫随处可见,脚步之声齐顿。

整个驿站里里外外布满了气息凌厉的护卫,一丝不苟地紧紧盯哨着各处,以防有刺客潜入。

淇城驿站虽说房舍并不奢华,但官府每年都得翻修一次,所以倒也干净敞亮,胜在结实。由于驿站涉及代国朝廷的文书急奏的传递,事关重大,黄鹤城主倒不敢在这里打马虎眼。

而且,在驿站周围近百丈内皆是一片空地,没有民舍,倒也显出几分空旷。此处算上马舍后院,也不过数十间屋子,自是无法容纳数百骑卫同时入住。

好在这大半个月来车队也没少露宿荒野之外,众人早已习惯了在空地上扎营而睡。因此,除却那些需轮流值守的军士,其他骑卫都是各自成营休息。

至于那些屋舍,便留与公主殿下和其随从的下人而住。

眼下,徐天与另外几名李家派来的年轻人被分至一营。因牛皮营帐不多,能独自一帐的人并不多,大都是如他们这般数人挤着将就入睡。

入城之后,众人扎营用饭,排布哨卫,一连忙活了数个时辰,方才能够闲下来,匆匆去水井打开凉水擦拭一番便倒头就睡,累得头都晕乎乎的。

因为徐天不擅与人言谈,大都时间沉默不语,看起来性子有些冷淡,而且同营的其他几人似乎早便相熟,所以有意无意地将他排挤在外。

对此,他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徐天刚去冲了个凉,将一连数日的风尘疲惫洗去。他身着一袭便衣,抱着自己的盔甲,从浴房中踏出之时,报时的军士已经吹了三声牛角营号,表明此刻已是三更了。

夜风习习,刚清洗后的长发尚还有几分湿意,但却十分凉爽。他抬眼望了望夜幕中的残月疏星,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舒展,脸上的表情恬静安逸,还带着一丝思忆之色。

与此同时,在驿站空地外的一个营帐内,数名解下了刀剑甲衣的青年围地而坐,各自手中握着数张骨牌,而他们身前则排着数堆银钱,既有碎银也有铜子。

“天牌,四五!”

其中一名看起来年长几分的圆脸青年啪地一声,将几张牙牌甩在了下去,嘴里发出嘿嘿的自得之笑。“天九,今晚我手运转了,看你们如何压。”

不过,他身旁那名胡子拉碴的青年眼皮也不翻一下,面无表情地冲其晃了晃手中牌,但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遮不住。

“小爷我结了!”

“至尊牌……”圆脸青年面色一凝,顿时便去斗败了的公鸡,一下子垂头丧气起来。

他哭丧着脸看着对方将自己押的银子全部收去,一阵牙痒痒又无可奈何。他又摸了摸浑身上下,却整不出一文钱了。

“算了算了,老子不玩了!”圆脸青年瓮声瓮气地摆了摆手,轻哼一声,将剩下的骨牌一抛,显然心情颇为不佳。

“李乐公子别啊,你要是不整了那我们几个也玩不成了。”另外一名年轻人忙开腔道。

“小爷我没钱了!”

“我说,那小子钱袋里鼓鼓囊囊的,不如……”那名胡子拉碴的青年指了指,那里正是徐天放行李之处。

李乐眼睛转了转,迟疑了一下,但终是大手一挥,“行,反正我看这小子闷里闷气的,谅他也不敢多嘴。”

随后,营帐内又响起了稀里哗啦的洗牌声,时不时伴着一两道兴奋的叫喊。

徐天拨开围帘,看了一眼正在赌牌的几人,没有说话。但当他视线从自己卧席处扫过时,眉头不经意微微皱起。

“可曾有谁动过我的东西?”他这话是冲那几名青年喊的。

然而,那几人却好似聋了一般,充耳不闻,仍是沉浸于自己的骨牌之中,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徐天面色一冷,他适才用灵念扫过时,那名背对着自己的圆脸青年神情有些异样,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而且,另外几人还微不可查地对视一眼,脸上浮现一丝玩味之色。

徐天沉默半晌,便将手中捧着的盔甲放下,随后一言不发地踏出了营帐之外。

听到脚步之声远去,营帐内的几人以为徐天听不到他们的交谈的话了,便开始嘲讽起来。

“我当他有多厉害呢,屁都不敢放一个!”

“李少,人家可是李家新晋的天骄弟子,你得罪得起嘛?”另外一人调侃了一句。

“恒老弟有所不知啊,李少的曾祖可是大乘期的高手,何须怕他一介毛头小子。”

圆脸青年目露不屑之意,他被其他几人捧得有些飘飘然,脑子不由一阵发热,便用嚣张跋扈的语气冷声说道。

“哼,他连李家人都算不上。一个没有爹娘的野种罢了。看他爹何极窝囊,他娘也忒不要脸,竟敢……”

然而,他的话尚还未说完,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旁边几人都用惊愕的目光看着自己身后。圆脸青年正待回头,却感觉身子一轻,被一只手捏住了脖子,倒提了起来。

“你怎么说徐某都无妨,但你骂我爹娘,那便该死!”

李乐耳边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他扭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徐天那没有表情的脸,顿时心生寒意。而且,他身为暗劲中期的武者,竟连对方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后面都不知晓。

但他仍犹自嘴硬,一边在半空蹬腿挣扎着,一边声色俱厉地威胁道,“小子,你不要乱来,我曾祖是李家二祖……”

“砰!”

下一刻,李乐的身子便倒飞了出去,被徐天生生地掷到了营帐外。由于力道太大,冲势将附近的一个木桩撞断了,最后才轰然落地,滚了数圈才停下。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而徐天的爹娘便是他心中的的逆鳞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