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察觉到代皇眼下的神色有些异常，虞尘萱俏脸上带着不解之色，忍不住轻声唤道。

代皇却是有气无力地扫了她一眼，那双目中泛着一丝丝悲怆与凄凉，仿佛一下子便老了几岁一般，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一副操劳过度的模样，说不出的疲惫不堪。

“父皇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虞尘萱关心地柔声问道。

代皇看到爱女脸上那关怀之意，内心的失落方才去了几分。

罢了，萱儿大了，终究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也管不住了。再说，总不能将她一辈子就在宫里，早晚还是要嫁人的。她既然心有所属了，自己这做父皇的，由着她便是。只要萱儿将来能过得幸福，那便足矣。

那名为徐天的小子不管如何，终究还是皇城徐家的嫡系血脉子弟。即便如今已与徐家断绝了来往，但出身也不算太差，勉强可以配得上萱儿丫头。

不过，这之前还得过他这一关才行。若有机会，当要亲自掌掌眼，看看这色胆包天，居然敢拱他代皇菜园的小子究竟有何不凡之处。

他思量片刻，满脸的阴沉之色这才缓缓舒展开来，冲虞尘萱摆了摆手，干笑一声回道。

“父皇身子好着呢，无妨，萱儿不必担心。”

虞尘萱琼鼻微皱，盯着父皇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终是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父皇，那萱儿说给他仙师招收弟子名额之事……”

她俏脸上又挂着淡淡的笑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又开口询问着父皇的意思。

代皇面皮一抽，神色颇有几分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迎上虞尘萱那期待的目光，顿了片刻，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沉声道。

“朕便给他一个机会，但仙师肯不肯收，那便不是父皇能左右了。”

虞尘萱登时便玉容带笑，宛若幽兰般绽放，嘴角的开心与愉悦难以掩饰。她三两步来到代皇身前，将手心捧着的冰梨糕不分由说地塞进了他的嘴里，用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笑嘻嘻地说道。

“萱儿就知道父皇最好了，赏您一块冰梨糕……”

半刻钟后，代皇望着虞尘萱那离去的背影，脚步轻盈得好似玉蝶一般，赏心悦目。他收起眼底的一抹落寞，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会答应给徐天一个进入仙师弟子挑选的名额，倒也并非全是看在虞尘萱为其求情的份上，还有另外一些缘由。

说起来，他当年对于徐天之父徐安的琴技，可是颇为折服惊叹。尚未登基之前，还向其请教过琴乐之道，二人也算是亦师亦友了。

徐安之所以摔琴与徐家决裂，究其源头，便是因为宫教司的圣伶之事。但一来当时他还只是个皇太子，人微言轻，插不上手；二来便是如今他已为代皇了，对于此事仍是帮不了什么忙。宫教司圣伶乃是太宗祖皇所定，规矩不可轻易更改。

而且，他从虞尘萱口中听到徐安已经去世的消息时，心头还一阵惋惜感慨。若无当年之事，或许徐安也不会如此早逝，琴道之中也定能增添三分颜色，当真是天妒英才啊。

所以，对于徐安的遗子徐天，他还是心怀愧疚之意。给徐天一个成为仙师弟子的机会，也是为了稍稍补偿一二，以求几分慰藉。

代皇一阵失神之后，旋即低头看了看御桌上积攒的一叠奏折，便揉了揉眉心，开始继续批阅起来。

当他拾起一份奏折，打开后随意一扫后，却是不由双目微愣，脸上的神态凝滞住了。

只见其上寥寥数句。

涿州郡岭北天外异象，有石龙飞升，万丈之长，与天齐高。长啸数声，龙吟震荡百里，遥隔可闻。若地龙翻身，震塌屋舍数十，民伤者过百，幸无罹难。过数日，陨龙禁山不见其影，唯土坑乱石尔。

代皇一连细读了数遍，方才确定自己不曾看错。素来被称为大凶之地的陨龙山，竟然凭空消失了。而之前的石龙飞天异象，十有八九与此变故脱不开关系。

但真正让他心神微震的是，历代仙师都特别嘱咐过，若是涉及到陨龙山之事，定要讳莫如深，不得轻视之。

于是，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从容，忙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将那份奏折揣入怀里后，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来人！备好龙辇，即刻前往飘渺阁，不可半点耽误！”

代皇那略带几分焦急的声音兀然在正清殿内响起，数名贴身伺候的宦官不由面色一震，从来不曾见过圣上会有这般失态之时。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忙恭敬地领命而去。

一切皆已备好，代皇正待登上御驾之内时，却见一名内侍从南宫门外快步踏入，在离代皇龙辇数丈外停了下来，单膝跪地朗声禀报道。

“启禀陛下，宫外仙师弟子谭前锋求见。”

代皇身子一滞，忙冲其沉声命令道，“快请他进来。”

过了半晌，在代皇那望眼欲穿的目光中，谭姓青年在数名内侍卫引领下，向着正清殿门口而来。只是，不知为何，他的一侧脸颊似乎有几分肿意，看起来怪怪的。

“玉虚真人弟子谭前锋，奉家师之命，前来拜见陛下。”

虽说他身为仙师弟子不必跪拜，但谭姓青年对于代国天子还是不敢造次的，冲代皇微微躬身抱拳，行了一礼后恭敬说道。

代皇从他脸颊上一扫而过，旋即面露和笑，轻轻拂须应声道。

“小友不必多礼，不知仙师是否已经出关了，朕有要事想与他商议。”

谭前锋从容不迫，“家师刚出关，尚还在巩固修为，暂时不能接见陛下了。”

代皇一听，便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声。他想了想，便从怀中取出那份奏折，让人递与了谭姓青年，一边轻声吩咐道。

“劳烦小友将这奏折转交与仙师，越快越好……”

然而，那谭姓青年打开奏折看了一眼后，却是摇了摇头，旋即冲满脸疑惑之意的代皇解释道。

“陛下，家师派我来此，正是为了涿州郡的异象。”

原本代皇对于谭姓青年擅自翻看奏折有些不满，眉头微皱，兀然听得对方话，便赶忙急切地问了一句。

“不知仙师有何对策？”

谭前锋面色平静，声音沉稳地回道。

“仙门有令，陨龙山之事，全力封锁，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