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冷七
作者:娄以      更新:2019-10-03 12:33      字数:1898

冷七的名字很冷,人也冷。

纪十从未见过冷七笑,莫说笑,就连说话都不曾见到。

如果说王八不喜欢说话,那么冷七就是根本不会说话。

他押注的时候从来不说话。只是随手将银子押下。

一根手指按在桌子上。他也在用巧劲。

冷七在赌,却不像在赌。

他的冷酷与周围的嘈杂显得格格不入。

这就是冷七。

一个从不说话的人。

纪十最不喜欢不说话的人。因为不说话的人通常只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脑子想。所以这种人通常很可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这就是是冷七。

八月初九。白露。

宿鬼。冲龙煞北。

有风。黄昏的风。

凉。

一骑白马从北边驰来。

马上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人,他的剑斜挎在腰间,流云鲜黄的剑穗,雪白清逸的衣衫,英俊潇洒。他的眼睛很有神,有神的眼睛里透出一股自信。十分地自信。

他的右手提着一个布包。

布包的半边已经湿透。血色。

血还在滴。

一滴滴的血延伸进虎威镖局。

虎威堂。

老糊涂是个商人,走镖是为了赚钱,所以一向来者不拒,而且对待客人礼貌有加。

他笑眯眯地问道:“少侠要走镖?”

年轻人道:“正是。”

老糊涂问道:“走的是什么镖?”

年轻人道:“就是它!”随手一抛,布包跌在地上滚了几滚,划出一道血迹。

血腥。

老糊涂的眼中放着光,像是许久没有闻到这种血腥的味道,他问道:“往哪里走?”

年轻人道:“点苍山!”

老糊涂道:“有什么吩咐?”

年轻人道:“就说雪山凌木寒恭送。”

老糊涂道:“这份礼物一定别处心裁。”

年轻人笑了,他就是凌木寒。他笑得很开心。

凌木寒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只有一张。

“这是五千两银票,事成之后,上雪山取另一半。”

老糊涂道:“不送!”

凌木寒一拱手,出门跨马,消失在暮色里。

纪十看着那个布包。布料不是一般的布料,当然是雪山派特有的布料。

干净的白,纯洁的白,一尘不染。却有半边是血红的。

纪十还在想。点苍派什么时候和雪山派结了梁子?

雪山派下手这么狠!

死去的人一定是点苍派派响当当的角色。不然也不会如此隆重地押送。

纪十想不通。

最让纪十想不通的还在后头。

凌木寒走了没有一盏茶的时刻,又一匹骏马驰到。

一骑红尘。

红色的马,大宛良驹。

同样是一个年轻人,同样的玉树临风,同样的潇洒飘逸,同样自信的眼神,同样提着一个布包。布包上同样的血色,血色下同样的血滴。

不同的是布包的颜色。

绿。苍翠欲滴的绿。

老糊涂仍在笑。

年轻人却没有笑。

不但没笑,反而很冷。

纪十想知道他和冷七比起来,到底谁更冷。

老糊涂依旧笑眯眯地问道:“少侠要走镖?”

年轻人却没有回答,反诘道:“你敢接?”

老糊涂没有纵声大笑,在最应该纵声大笑的时候他却没有笑。

年轻人却笑了。开心的笑。

看来他没有冷七冷。

年轻人手一松,布包下坠,脚尖一点,布包便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下。

血流了一地。却没有一滴沾在他的衣衫上。

这说明他的脚法很好。

脚法很好的人,通常在轻功上有很深的造诣。

他忽然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已经发干发黑的血迹。

但却没有问。只是道:“将这颗狗头送到雪山派。就说点苍派倪儆傲送的。”

傻子也看得出来,包里是一颗人头,他却说是一颗狗头。

这就有意思了。点苍和雪山居然互相仇杀起来。

老糊涂应声,倪儆傲就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不多不少,刚好五千两。

“狗头送到,另付五千两。”

老糊涂笑呵呵地接过。有什么事情比收银子还要高兴?

倪儆傲转过身去。

老糊涂道:“不送!”

倪儆傲却忽然一个“燕子三抄水”,斜刺里蹿了出去,一把抖开那雪白的布包,定睛一看,不禁大叫出口:“司空师伯!”

那人头正是司空鹤!

倪儆傲一惊之下非同小可,泣不成声:“司空师伯你……怎么下山一月……竟然……”

倪儆傲大啸三声,吼道:“是什么人干的!”

老糊涂道:“那人刚走。”

倪儆傲问道:“往哪走了?”

老糊涂道:“北边。”

倪儆傲收起司空鹤首级,套上布包,疾奔而去。

夏九道:“这小子轻功不错,一定能追得上凌木寒。”

老糊涂道:“阿七,你去看一看。”

阿七自然就是冷七。冷七没有应,因为他早已经掠了出去。

葛十一道:“一万两银子就这么到手了。”他指的当然是不用再往点苍送人头了。

老糊涂没有回应,却道:“阿十,你也去吧。”

纪十已经奔出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