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三个人走在路上，慕徵第一次觉得自己冲动大于理智，压制怨气其实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带上燕乐呢，也许是不想她和楚叶遥走的太近呢，毕竟他是魔。但是慕徵深知这种说法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影响了慕徵做出这个决定，他飞鸽传书到北龙宫告知北龙王他已经拿到定海珠，并说自己要去压制怨气会晚些时候归还定海珠，发出消息后慕徵就带着燕乐出发，后面跟着楚叶遥和绫欢。古道小树林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男子妖眸一闪一闪。他弯起嘴角，那是一个阴险的笑：“慕徵，越来越好玩了……”

黑披风消失在树林。因为后面有个楚叶遥，慕徵下意思的想和他保持距离，心思都在后面的跟屁虫身上，就忽略了林中的一丝邪气，他没想到，就因为这一个小小的遗漏，造成了日后不可弥补的遗憾。

酆都城。

尽管曾经领略过王城的繁华，燕乐还是被酆都和王都那种完全不同的繁荣震惊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慕徵笑着拉着燕乐靠着街边走，他毫不怀疑这丫头再这样发呆下去早晚被街上路过的马车踩扁。

燕乐呆呆的看着周围鳞次栉比的商铺还有数不清的货物，兴奋的拉着慕徵说道：“好热闹啊，我发现人间哪里都比神界好玩!”

慕徵道：“人间繁华，自有其让人留恋的地方，然正因为繁华才衍生出各种情感，人间真情，喜怒哀乐，不可控制，其间不乏哀怨之气，也因为这些不可控制的哀怨之气，才让人间饱受苦难。你看这酆都城，在眉目可见的喜气洋洋之外，城的上空却被怨气覆盖。世人追求功名利禄，难免利欲熏心，那些肮脏的东西都会长出无法控制的怨气，所以人类的感情，最为致命。”

“我倒不这么觉得，喜怒哀乐都是修行，开心过，悲伤过，爱过，恨过，这才不枉短暂的一生，如果能灿烂的活一次，即使命如蜉蝣也心甘情愿。”

慕徵说：“有谁能比神寂寞呢，上万岁的年纪，无喜无悲，无爱无恨，除了内心悲悯，其他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我，宁要绚烂短暂的人生，也不要孤独永恒的神途。”

楚叶遥讽刺的笑了笑道：“也就他们神喜欢端着架子，燕乐，以后在神族寂寞了就来找我，我们魔族可比神族有意思多了。”

燕乐的眼神慌忙的从慕徵身上移开，她好像刚才和慕徵递过来的眼神交汇了。心乱如麻，竟如万马奔腾而过。

慕徵说：“魔道嗜血，神道爱人，燕乐，你生性纯良，显而易见神道更加适合你。”

燕乐走在前面，包子铺里传出勾人馋虫的香味：“我想吃东西了。”

慕徵点点头先一步踏进包子铺。燕乐抬头看了眼包子铺一边挂着的旗，上面写着：“香舍”。燕乐的脑子忽而嗡了一声。

楚叶遥和绫欢也走上前，楚叶遥说：“吃包子啊，走啊燕乐，站在门口干嘛？”

燕乐揉了揉头：“刚才突然有点懵，走吧，进去吧。”她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倒是全被楚叶遥收入了眼底。

慕徵站在包子铺里四下张望。这家包子铺生意不错，前面排着很多人，慕徵左右看看，几个妇人拎着包子出去，到了慕徵，一个小二抬起头：“这位客官，要点什么?”

慕徵一愣，包子……自己也没怎么吃过啊，神仙对这些东西没有研究啊。

小二提高声音又问了一句：“这位公子，你要什么?”

慕徵问：“这里有什么?”

“包子啊。”

“那就给我十个包子。”慕徵想四个人买十个应该也不多。

“好的客官，要哪些口味呢？”

慕徵一愣，这玩意儿还有口味?

“有什么口味?”

“客官我们这里最有名的是凌霄花陷的包子。”

闻言，慕徵突然抬头直直的看着小二：“你说什么?”

小二被他慑人的眼神盯着有点发怵，仿佛自己说了什么要诛九族的话一样，哆哆嗦嗦声音也不连续：“我说，凌霄花陷的包子。”

燕乐先一步越过慕徵说：“来十个，然后再给我两个肉包，楚叶遥应该吃菜包，绫欢慕徵你们还要什么?”

慕徵转头看燕乐，但见她眼神亮亮的看着自己。慕徵笑了笑：“不用了。”

燕乐努努嘴：“难得来一次，当然什么都要试试，不然漫长岁月多没意思。”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句话似曾相识!

慕徵也是一愣，紧盯着燕乐的神情变化。好像她眉间的那朵凌霄花，就在眼前绽放。

他说：“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好像曾经见过燕乐，就像现在这样手撑着头，眼睛眨巴眨巴盯着自己，眼含笑意。

燕乐突然有点慌的左顾右盼，道：“啊，慕徵，转个头，包子好了，拿给我，好香啊，你不要吃我要吃，饿死了……”

燕乐抓着袋子把包子分给其余三个人，然后率先一屁股在店门口的桌边坐下来，她大口大口的吞嚼着包子，从她的动作就看出来这个包子非常的美味：“这凌霄花陷味道意外的还不错。”

刚才站在柜台的那位女当家过来倒茶，茶香扑鼻而来，还夹杂着氤氲的花香，燕乐不禁弯眉夸赞道：“好香啊，这是什么?”

“凌霄花茶。”

燕乐握着杯子的手一顿：“老板娘，我想问问，为什么你们这里的东西都和凌霄花脱不开干系?”

女当家显然很善于和人攀谈，当即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你们是外地人吧，这很正常，这是我们酆都城的旧事了，不是我们这里的人第一次来都会很好奇的。这就说来话长了，还得说到很多年前的的太子无琴和敌国公主凌霄，当年国灭，凌霄公主从城墙上跳下来殉国，殿下生无可恋放弃唾手可得的王位，离开王城之前，买下我们这个包子铺，改名香舍，用来纪念凌霄公主，据说当年他们在元宵节相遇，殿下曾经带着公主吃包子，就在我们这个店里，当时殿下送了凌霄公主一把凌霄花，公主顺手把花放进茶里，就有了现在的凌霄花茶，香舍之名，也来自于凌霄公主的题诗，凌霄香气染茅舍。我们这些千万年后的庶民自然不知道当年的爱恨纠葛，可是国仇家恨实在不该一个人承担，听说那无琴殿下抛弃皇位孤苦半生，为了一个人做到如此，倒也不负情痴了……”

燕乐叼着包子，这香舍是无情太子为凌霄公主建的，这茶也是为了纪念凌霄公主存在的，那么那一刻，自己为什么觉得心痛呢？

慕徵走过来，定定的看着燕乐，若有所思。

燕乐突然回过神来，一口把杯子里的茶喝掉，然后又拿了个包子：“味道不错，慕徵你也吃啊。”

慕徵看着那水面上飘着一朵妖艳的红花的茶杯：“真像啊……”

楚叶遥伸出手在燕乐面前晃，嗤笑道：“你不会被那个傻不拉几的故事感动了吧，那个无琴太子我知道，不过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如果他真的喜欢凌霄公主，也就不会骗她，不会灭她的国，人死了来缅怀，早干嘛去了!”

燕乐说：“不一样的，你不懂!”

“好像你懂一样，那是千万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还没有我们呢。”

燕乐怔怔的，竟然已经过去千万年了，她控制不住自己有点慌神，竟然落下泪来。

“燕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慕徵的声音轻柔好听，听在燕乐耳朵里倒像是催她昏睡的魔音，燕乐觉得头越发昏昏沉沉，强撑着点点头，然后突然头磕在桌上昏了过去。

慕徵慌忙把她抱起来，寻了个店就进了房，给她把了脉，楚叶遥跟在后面，语气焦急的问道：“她怎么了?”

“没事，累了，气息不稳。”

慕徵给她整理好被子正要离开房间，燕乐突然扯住他的袖子：“无琴……”慕徵浑身一震，神色难辨然后悄无声息拿出她手里的袖子，离开房间。

房里的燕乐在无声的低泣。

燕乐看着自己的父皇母后惨死在自己面前：“不要找绝欢报仇，快走，逃……”那是母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是一个下雨天，燕乐踩在泥地里，心如死灰。

轰隆一声惊雷，她从悬崖上滚落，要死了吧，她想。

她是被一阵婉转的琴音弄醒的，这时候自己变回了花妖元身，周围都是野草丛生，这里应该是一个花园吧。云雾缭绕，还有蝴蝶环绕，时而还有仙鹤飞过。这不是幻觉，竟然是仙境，凡间和其他几界都不会有这些东西存在的。她的脑子里略过这几个字，一阵惶惑，想，难道她到了神界？一阵琴音扰乱她的思路，她探起脑袋看外面，一个穿着月牙白长袍的男子正在月下抚琴，他那如墨长发很随意的被一根白玉簪挽住，还有几根青丝随月下风飘扬，看起来洒脱不凡。等他抬眸，燕乐被他吸引住了，那是一双满是星星的眼睛，他好像看到自己了，对着一朵凌霄花样子的自己，微微一笑，用那双可以吸纳星辰的好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