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混同错爱两相误
作者:倚剑青天外      更新:2019-10-04 06:16      字数:6439

缘定今生万古恒,混同江畔沐春风。

才子佳人难渡罅,别妻弃子寻鹏程。

北方的八月,炎热异常。何烨泽坐在家里唯一的桌子旁气定神闲的看着手中的书,烛光里一缕黑烟氤氲,他吐了口气,放下书,轻柔的拨弄着灯芯,摇弋的火光映照在他稚嫩的脸上。何烨泽侧头望向门外一边添柴一边拉着风箱的母亲,眉宇间又多了一丝惆怅。

这原本应是个幸福的家庭,何烨泽的外祖父路春是个远近闻名的木匠,精湛的手艺让每天登门的顾客络绎不绝,几十年来也攒下了一些积蓄,怎奈独生女儿路萍薇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纪,却是佳婿难求。

这一日,大雪纷飞,狂风呼啸。路春正在家里收拾着各种工具,只等天气转好便去雇主家开工,忽听得外面有轻微的叩门声,路春放下手中的工具,顶着风雪大步走到门前,问了句:“谁啊?”门外无人应答,路春怔了一下,心中念到:“自己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错把风声听成了叩门声”。于是便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回去,刚走了几步门外又传来了气若游丝的叩门声。

“不对,不是风声,是叩门声!”

路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快步折回打开大门。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大雪,肆虐的扑向路春的面颊。不知是什么东西突然倾向他的膝盖,路春“哎唷”了一声,迅速向后退了两步。西屋的老伴听到他的喊叫,也踱了出来。二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人面朝下趴在门槛上,上身在门里,下身还在门外。

“老蒯啊,要不先把他抬到炕上?”路春抻直了脖子问到。

“这要死咱家可咋办啊?说不好还要摊官司哩!”

“咋说也是条生命,咱不能见死不救,怕啥?”路春犹豫了片刻,坚定道。

老夫妻二人关上房门合力把这个不速之客抬到东屋的炕上。路春仰起头提了口气对隔楼上的女儿喊道:“萍薇,你去整一碗面汤。”说罢便解开那人的衣服鞋袜,拉来炕上的被子给他盖上。路萍薇走下楼来,张了张嘴,但却什么也没有说,按照父亲的吩咐准备面汤去了。路春一边搓着那人冻得发紫的手一边端详着他。只见这人头发和胡子腌臜在一起,也看不清个轮廓,只有那冻得犹如紫茄子的双唇格外醒目。半个时辰后那人原本发紫的双手渐渐有了些许血色,又过了一会,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微弱的双眸中没有一丝光亮,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路春大喜道:“萍薇,快把锅里的面汤添点水再热一热,给他灌下去。”萍薇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喜悦,匆忙给他端面汤去了。过了一袋烟的功夫,萍薇撩起门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走进屋来。那人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唰”的一声掀开棉被,摇晃着冲向那碗面汤,顺手夺过汤碗,眼神中透出一丝贪婪与渴望。萍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了一跳,不禁“啊唷”的叫了一声,手中的托盘也应声落地。那人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缓慢地低下头冲萍薇点了一下头,算是赔礼道歉了。那人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也许是嫌用筷子太慢,他直接把筷子放在一边,一只手托着碗,另一只手不停的挖着碗里的面糊,并不断地推向嘴里。嘴里的面汤沿着腌臜的早已分不清是头发还是胡子的毛发流淌下来。看见他这幅吃相,路母和萍薇不禁皱起了眉。路春却大笑道:“哈哈,不坏,看来死不了了。”

那人也并非粗鲁鄙俗之人,只是被饥饿占据了理性。半盏茶的功夫他已经把那一大碗面汤灌进肠胃了。餐罢,他用袖口抹了抹嘴,把粘在胡子上的残渣拨楞掉,拾起掉在地上的托盘和筷子,又将汤碗放在托盘内,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系上被路春解开的棉袄。那人见一切都已尽力做到不失礼节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小人叫何劲,广西庆远府人士,虚度三十二个冬夏,本是个落榜书生,靠卖字讨口饭吃,怎奈去年秋天乡里突发瘟疫,家人相继离世。”路春打断何劲道:“你快起来,坐炕上接着说,萍薇你再去整一碗面汤,多下点干的,我怕他吃不饱。”说罢便搀起何劲顺势拉到炕上。何劲见这家人敦厚朴实,便也不拘礼数盘腿做到炕上,接着对路春说道:“老爷,我吃饱了,不用麻烦小姐了。”路春听后哈哈大笑,摆着大手说道:“什么老爷小姐的,俺们都是苦命的粗人,你可别这么叫,老头子姓何,这是我老伴孟氏,那是我闺女。”何劲一一点头致意,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一个月的功夫,小人的妻儿老小就都死了,就剩下我和我那6岁的大儿子,我见疫情不断地扩散,便带着儿子向北逃命,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有一晚我和儿子在一座落魄的城隍庙栖身,早上醒来却发现与我相依为命的儿子就不见了,我找了整整一天,又在庙里等了三天,也不见他回来,怕是让豺狼大虫叼走了。”说道此处,何劲不禁潸然泪下,路家三口也皱起了眉,同情的看着他。何劲又用袖口摸了摸眼泪鼻涕,接着说道:“丢了孩子,我这唯一的奔头也没了,更是没了魂似的一路向北,心想走到哪算哪,哪天走不动了就找颗歪脖子树吊死算了。没想到一直走到了东北,赶上了这大雪滔天,我又没有御冬的厚棉衣,幸好在路边看见个冻死的老叫花子,我便拔下他的衣服穿上,可也敌不过这刺骨之寒啊!早年在老家听闻东北的冬天寒冷异常,却未料到是这般景象。”路春应和道:“是啊,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难熬,你瞅瞅那混同江都快冻上了。”何劲一脸苦涩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沿着混同江一直走,白天出来讨口饭吃,晚上就贴到别人家的后墙根上靠着屋里烧炕的一点热气取暖,这几天大雪一直不下不停,沿街的小商小贩也难耐寒冷,在家躲避,所以我已经好几天没要到饭吃了,今日实在饥饿难熬,顶着风雪出来讨饭,最终还是体力不支倒在了路老爷您的门口,承蒙您一家三口的庇护,让我又捡回一条命来。”何劲说完又走下炕,对着炕上的路春不停地磕着头。路春也是个善良豁达之人,见不得这般跪拜,忙把何劲扶起来,拍了拍炕梢示意让他坐下说话。在一旁的路萍薇抿了抿嘴唇说道:“我看你的身材和我爹也差不多,阁楼上有件我爹之前的旧袄子,你要不嫌弃我就给你拿下来换上?”何劲听后连声道谢。

路母烧了一盆热水,拿来剃刀、剪子帮何劲梳洗干净,扎好辫子,何劲又脱下那件从死人身上拨下来的破棉袄,换上路春的旧衣裳,顿时感觉清爽了许多。何劲摸着光滑的下颚慢慢的转过身子来,众人不禁一惊:“呵,刚才的落魄书生这么收拾一下还挺精神。”路春一边上下打量着何劲一边说道:“咱爷俩今天遇到也算是上辈子的缘分,我路老头儿也好人做到底,你就暂时在俺们家偏房住下,冷是冷了点,可也比别人家墙根暖和,等来年开春了我给你找个好营生。”何劲听到路老汉这么一说眼眶又湿润了起来,抿着嘴不住的点头。路母眼睛转了转说道:“俺们老两口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个丫头片子,你一个小伙子住进来也多有不便,俺们也怕招惹口舌,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的外甥,这也省去了诸多不便,你看咋样?”何劲心想这路家夫妇真是缜密善良,处处安排的如此妥当,便作了个长揖道:“全听二老安排!”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何劲这人不光模样长得端正,更是聪慧勤快,自从到了路家也一直没闲着,白天跟着路老汉到雇主家学做木匠活,下了工赶紧帮着路家娘俩打杂扫院。师傅手巧,徒弟聪明,经过一个冬天的学习,何劲已经基本掌握了木匠的手艺,甚至超过同县几个老工匠,众人无不赞佩。

这一日莺吟燕舞,柳绿花红。路春早早的就起来了,老汉推门一瞧,何劲早已向往常一样正在生火扫院,路春捻了捻胡子笑着对何劲说道:“孩子,今儿个咱不去做工了,你一会扫完院子进屋来,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何劲看路老汉满面春风,心中便也猜到了几分。于是便微笑着点了点头,手中的扫帚也加了几分力道。

何劲扫完院子拍了拍衣襟走进屋内,见路老汉正在修理牵钻,便双手抱拳弯腰施礼道:“姨丈,不知您叫外甥来要商量何事。”路春放下手中的牵钻,喝了口茶缓缓到:“来,先坐下再说。”何劲应诺了一声,坐到一旁。

“哎呀,这要让我老头子从何说起呢?”说罢路春哈哈一下。

“外甥承蒙姨丈一家悉心照料,若没您出手相助,想必我在已成了那路边寒骨了,姨丈但说无妨,外甥莫敢不从!”

“好,那俺也就直说了。你这孩子俺们甚是喜欢,聪明能干,肚子里还有墨水,俺们老两口暗中商量了一下,想讨你做个上门女婿。哎,萍薇岁数也不小了,这婆家也难找,俗人嘛,她看不上,达官显贵也瞧不上她,一来二去的也就拖了这么些年,俺们看你俩平时有说有笑,年龄也相当,所以我这老头子今天拉下脸来想问问你是个啥意思?”

何劲微微一笑,这路老汉说的正是自己心中所想,便起身跪在地上抱拳道:“姨丈先是救了我的命,又教我手艺,使我不受那饥寒交迫之苦,今又不嫌弃我粗鄙,让萍薇小姐委身下嫁于我。我何劲何德何能,能受二老如此优待。”

路春大手一摆:“孩子,别这么说,你的能耐大家有目共睹,你沿着混同江打听打听,哪家人不夸你好?俺家这闺女虽谈不上国色天香,大家闺秀,却也知书达理,温顺厚道,我看你俩平日里也有些情愫,我老头子今天就帮你们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吧,你看咋样?”何劲当即叩首道:“谢老爷子成全!”路春微微低下头,拨弄着胡须说道:“这个...还有一件事——”何劲见老爷子欲言又止,不禁皱了皱眉,沉思了片刻:“老爷子是怕我成过家的事情让亲朋邻里知道了会有失颜面?”路春叹了口气。何劲又道:“我与亡妻今生注定缘分浅薄,如今天人永隔,我便不做思量了,今后我定当珍惜萍薇对我的情义,孝敬二老。至于我成过家的事也请老爷子放心,我一定三缄其口。”路春紧促的眉头渐渐舒展:“俺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你多担待啊!”

几月后路家便纳了个黄道吉日,给何劲与路萍薇操办了婚礼。小两口好不欢喜。

春去夏至,秋来冬往,一年后,路萍薇诞下一子。何劲深感路氏夫妇的大恩,便将儿子抱到老二身前道:“岳丈,如今萍薇生下了一个儿子,咱路家并无子嗣,不如让他先随了您的姓氏,为路家传宗接代,等萍薇生下第二子再随我,您看可好?”虽然何劲是路家的养老女婿,但路春却从未把他当做外人,于是便道:“好女婿啊,你这好意老头子心领了,可自古以来都是子从父姓,咱可不能坏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我们路家命薄,担不起子嗣,也罢,我早就认命了。孩子还是随你姓何,只要是你和萍薇的孩子我们便欢喜,管他是不是姓路呢!”何劲听完此言眼圈通红,激动地无以言表,缓了半晌说道:“还请岳丈给孩子起个名字罢!”路老汉仰头长笑道:“你要让俺打个柜子,镌个屏风倒是信手捏来,让俺给孩子起名字可真难住我了,俺就是个粗人,要是起个粗鄙的名字只怕要辱没了后生,常言道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各司其职,你这一肚子墨水不就是给孩子起名字用的嘛?”

何劲便也不做推脱道:“岳丈,今天是大寒,一年中最彻骨的一天,小婿觉得当起个阳刚的名字,以刚烈之风来抵这苦寒之气。”

路家二老频频点头。

“不如就叫何烨泽吧,‘烨’指火光,寓意融尽冰霜;‘泽’指雨露,寓意滋润万物,烨泽二字又包含了火与水,亦象征着函盖充周,包罗万象,岳丈您意下如何?”

路老汉赞赏道:“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呐,就这么定了。来,烨泽让姥爷抱抱。”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自从生下了烨泽,路老汉夫妇愈发觉得亏欠这个倒插门女婿,于是家里家外的粗活也不让何劲插手,唯恐委屈了何劲。路春知道何劲本是个文人,现在蛟龙失水做了个木匠,着实难展抱负,便不带何劲上工了,每天只让他在家陪着萍薇吟诗写作、照顾烨泽。路母更是不让何劲操持家务,每天早早得起来洒水扫院,准备三餐,只求小两口平静安乐。何劲起初很是感激路家二老的付出,但是日子久了,内心难免起了涟漪。渐渐的,何劲觉得路家夫妇对自己不是偏爱,而是瞧不起自己。路家二老的关心也被他当作了冷嘲热讽,再加上自己“倒插门”的身份,更是加深了这种思想。何劲开始用酒精麻痹自己,醉酒后又总与萍薇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争执。路家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实诚人,只想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女婿,未曾考虑过何劲内心的想法。

这一日,何劲又因琐事与萍薇吵了起来,萍薇一时气昏了头脑,怒道:“你本是个腌臜的秀才,刚来到我路家时与那乞丐又有何异?我爹娘不嫌你卑鄙,救你性命,供你衣食,我亦委身嫁与你,烨泽出生后,爹娘怕你辛苦劳累,处处迁就于你,你怎地这般不识好歹?”萍薇只是气不过,说了几句埋怨的话,其实并非出于本心。哪知这短短的几句话却字字如刀,剐剃着何劲的内心。何劲再也按捺不住,狠狠地给了萍薇一个大耳刮子。炕上的何烨泽刚满两岁,听见爹娘这般争吵不由得吓得哇哇大哭。萍薇也未料到何劲会动手打自己,用手捂着脸错愕的看着何劲。何劲听到儿子的啼哭不由清醒了些许,但碍于面子并未给萍薇道歉。他推开房门径直到酒馆借酒消愁去了。

何劲快步走进混同江畔的一家小酒馆,大喝一声:“小二,拿二斤烧刀子来。”这店小二也是个识时务的人,换做平常要是有人要二斤烧刀子他肯定会有所阻拦,可今日见这秀才一脸的不悦,满身的怒气,便也犯不上讨骂。于是便陪着笑脸拿了一坛烧刀子给何劲。何劲夺过酒猛的灌了几口,一股热浪自上而下直到胃里,何劲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小二轻蔑的一笑,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这何劲本是南方人,怎喝的惯北方的烈酒,不到半斤便觉得天旋地转,舌头发硬。

“哟,这不是老路家的何兄嘛,怎地一个人在此喝着闷酒?小弟陪你喝上几杯如何呀?”

何劲恍惚之间,见一人坐到了他的身边。但见此人头戴藏青镶玉帽,身着锦绣靛蓝衫,竹竿儿般的身材,长瓜脸,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两条光秃秃的眉毛横在额下,鹰钩鼻子,四方口,咧嘴一笑满脸的麻子跟着乱颤,白天见了还好,若是晚间遇见了定当做那锁魂的无常。何劲甩了甩头定睛一看,原来是同县的高秀才。

且说这高秀才,本命唤作高君义,名字虽起的光明磊落,却是个唯利是图,损人利己的小人。同县的乡亲们都不愿与他为伍。早年间曾登门向路家求亲,路老汉知道他的为人,便以女儿年龄尚浅作为托词,婉拒了他。谁料这高君义一直怀恨在心。今日他偶然间经过路家门口,听得屋内有争吵声,便趴在墙根听了许久,一见何劲气冲冲的夺门而出便计上心头,悄悄跟了上来。

何劲瞧了他一眼,不知是酒气上翻还是心生厌恶,不自主的干呕了两下。高君义忙陪笑着拍了拍何劲的后背。何劲粗鲁的甩开他的手,并未作声,而是继续喝着喝酒。

高君义干笑了两声道:“何兄怎地没在家里伴着美娇娘哩?却是独自在这喝着闷酒,莫不是有甚么烦心的事儿?”

何劲瞪了他一眼,仍旧没有出声。

高君义砸着手中的折扇高声道:“啊唷,小弟说错了,全县有谁不知咱们何兄自有那路家老两口百般照看,每天在家陪着那萍薇小姐好不快哉,听闻前年又喜得贵子,怕是更深受路家的爱戴了。哎,真不知何兄上辈子造了多少的善事儿,今生修来如此的福报,真是羡煞了小弟啊!”

何劲本是个伶俐聪慧的人,怎奈在这件事上一直有所芥蒂,加之刚与萍薇发生争执,又经高君义这么一激,便也把持不住心中怒火。当即拍案而起,怒目圆睁道:“我何劲堂堂七尺男儿,胸有良策安天下,腹藏兵书定乾坤,奈何虎卧荒丘,蛟龙失水,暂且一时寄人篱下,你休要辱我!”

高君义忙躬身赔礼道:“何兄多虑了,小弟没有这个意思,众人皆知您不是那井底之物,还盼何兄早日飞黄腾达,能提携小弟一把。”

何劲看见他这副嘴脸,愈发的生气,扔下酒钱便踉跄的踱出酒馆。不知不觉已月上三杆,何劲望着皎皎明月,滔滔混同。不禁心生感慨:“我本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虽算不上学富五车,但自诩万中无一,无奈造化弄人,一时失意,落榜归家。本想靠着卖字攒些盘缠,待他年卷土重来定能考个功名。奈何又遭家乡瘟疫横行,闹得妻离子散,一路逃到这苦寒之地,入赘到路家,从此终日贪图安乐,将毕生抱负都抛诸脑后,我有何颜面见那泉下的父母妻儿?更何况,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想到此处,何劲的酒气也散了三分,当即返回路家。何劲轻声推门而入,见自己与萍薇住的偏房大门紧闭,黯淡无光;又见路老汉夫妇的房间里烛光闪烁,萍薇的抽泣声、烨泽的啼哭声、路家夫妇的安慰声不觉入耳,何劲咬了咬牙,更加坚定了决心:自己不能被这儿女私情、家长里短羁绊了前程,于是便蹑手蹑脚的回屋收拾好行囊,从此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