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嗤笑
作者:苏佚      更新:2019-10-04 13:51      字数:7512

之后,顾倾墨就又请了假,不去太学院上课了。

而且一请就是没有期限的那种,也没有一个理由。

“你这么总不去太学院陪读,也不是个事儿呀。”阿雾一边泡茶,一边对顾倾墨说道。

顾倾墨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书,她从早上起床后坐在这里开始就在看这本书,然而阿雾就没见她翻过一面。

“我说你这面都看了多久了?你是在研究每个字的起源吗?”阿雾调笑道,“不知公子可否研究出了什么?”

顾倾墨垂下脑袋,将手中虚拿着的书放在桌案上,轻轻说了一句:“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这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起源吗,还用我研究什么。”

阿雾见她似乎很是不对劲,便递了一盏茶与她,试探道:“太学院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顾倾墨没有去接那盏茶。

阿雾见她没有否认,便继续问道:“在学院里受气了吗?”

顾倾墨仍旧是也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呆呆地盯着地上的一个点,仿佛要将那块无辜的地方看穿、看死。

阿雾劝慰道:“你是状元出身的人,身份来历也与太学院里头的那些皇子公子大不相同,他们若是不太喜欢你,也是有道理的,况且——”

“并不是。”顾倾墨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是——?”阿雾很是不解。

顾倾墨沉重地叹了口气,将阿雾方才递与她的茶一饮而尽。

“哎!这样的好茶水,哪儿是让你当酒水一般喝的,你这不是白白糟蹋了吗。”阿雾急急地夺过顾倾墨的茶盏,可顾倾墨早已喝完了。

顾倾墨目光呆滞,任凭原本抓着茶盏的手那么虚抓着,一动不动。

“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阿雾愈发觉出了顾倾墨的不对劲,很是不对劲。

顾倾墨还是不说话。

阿雾目光一凝:“你去顾右丞相府了?”

闻言,顾倾墨这才有了点反应,收回了那没有聚焦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件事。”

阿雾更是不明白了,听顾倾墨这语气,就是说她的确是去了顾右丞相府,但是她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并不是因为她去了顾右丞相府,但这样一来,还能有什么事能让这位祖宗如此魂不守舍呢?

阿雾细细想了一下,猜测道:“那是——淮公子?”

顾倾墨的目光一闪,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仿佛即刻便要滴出水来,她的手指不住地抓紧,仿佛这样才可以带给她安全感,她才可能抓牢那本就不在她手心里的东西。

“与阿淮——无关,他——很好。”顾倾墨哑着嗓子答道。

阿雾更是猜不透了,深思一番,忽然想到一个人:“自齐王那件事之后,王孜大人好像还没来找过你吧?”

顾倾墨一听王孜的名字,就略微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胡乱应了声:“嗯。”

阿雾继续说道:“这可不像王孜大人的风格啊。”

顾倾墨嫌恶地撇了撇嘴角:“不用他动手,就有人帮他除去一个皇子,他可是不要太开心。”

阿雾疑惑道:“王孜大人不是很不喜欢你动手吗?而且你还是利用易城侯做了这一切,又伤害了太子殿下的利益,除了齐王的确是不再足以畏惧,王孜大人怎么说都是要来北苑闹一顿的。”

顾倾墨没好气地说道:“他来北苑折腾我,你很开心吗?”

“这倒没有。”阿雾浅笑了一下。

“那你这么盼着他来做什么?”顾倾墨说道,“晋承佑就这么草率地从夺嫡之争中退位了,如今明面上就剩下一个晋承修和一个晋承偃,晋承修本就是太子,虽然在其位,从未谋其职,但是仗着晋亦诚喜欢,仗着自己是从芍山之乱陪着晋亦诚走过来的,也做了这么多年太子了,不作为,虽然讨不到许多喜,却也减少了惹上麻烦的可能性。”

“嗯,这倒也是真的。”阿雾许可地点点头。

顾倾墨勉强撑起一点儿精气神,继续说道“晋承偃这次虽然是只螳螂,却也是一只获利极高的螳螂,我想若是江家那颗墙头草原本还摇摆不定,如今倒是有极大的可能倒戈晋承偃,忠心晋承佑的孔家就这么遭了厄运,想必之后就会一声不吭地看着朝堂的争斗,不再去淌这浑水,浑浑噩噩地守着自家现在的一亩三分地。那晋承偃想要的不过就是朝中众臣认可他,他想要的——不过就是他的父皇认可他,如今——齐王出了那样的丑事,想来晋承偃还是会有些志得意满的。”

阿雾笑了笑,怪道:“难道在你眼里,之前朝中众臣都不认可他,皇帝也不认可他吗?”

顾倾墨冷冷地道:“晋承佑和晋承偃都是非嫡非长,甚至晋承佑母妃的位分还比晋承偃母妃的位分低上不止那么一个档次,可晋承佑早早做了亲王,晋承偃却还是小小侯爵,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难道不是因为齐王后来被过继给南羽贵妃抚养,故而身份上变得尊贵了吗?”阿雾不解。

顾倾墨冷笑了一下:“你不懂晋亦诚,他那个人啊,其实从来不在意皇子出身的尊卑,因为他自己生来就被别人诟病,他生来,就带着污点。”

阿雾有些茫然,愈发不解:“皇帝可是太皇太后正经八百做皇后时生的皇子,他的出生自然金贵万分。”

顾倾墨嘴角扯出一个冷冷的弧度:“他的出生,自然金贵万分。”

她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近乎咬牙切齿。

“其实——晋承偃自己心里也多多少少知道的吧,他只是装出不知道的样子,其实他心里相信的要死呢!”顾倾墨的语气有些恶毒。

“你在说什么?”阿雾想了一番,“我可不记得易城侯的出生有什么问题。”

“哈哈,”顾倾墨冷笑了一下,嘴角向上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可是正统的皇子。”

“那是——”

“晋亦诚就是不喜欢他。”阿雾还没问完,顾倾墨便冷漠的说道,那语气,仿佛是在宣判晋承偃的死刑。

阿雾有些呆滞。

皇帝不喜欢晋承偃?这是为什么?完全没有什么依据嘛。

顾倾墨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缓缓说道:“晋亦诚——他不是在章华台出生的。”

“嗯?”阿雾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又说到这儿去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吗?”

顾倾墨望着湖面上的天空,轻声说道:“他是在贞观殿出生的。”

“贞观殿?”阿雾愣了一下,当即明白顾倾墨在说什么。

这虽是一桩比较久远的宫闱秘辛,却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直到晋亦诚做了皇帝,好多人才老老实实的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曾有传言说——晋亦诚,不是灵帝之子。

当时怀着晋亦诚的太皇太后,为证清白,不愿入住灵帝为她准备的皇后寝宫——章华台,最后是在暂居的贞观殿生下的晋亦诚。

说是暂居,不怀好意的人三言两语就将它说成是太皇太后不忠于灵帝的罪证,是她在害怕,是她承认了。

然而,又有几个人能知道,那只不过是太皇太后囚禁自己的牢笼,是她不愿意看到灵帝挣扎的内心而为自己画地为牢,住进的贞观殿!

贞观殿,贞观殿!贞观——是以正道示人。女子的贞洁,女子的正气,全都在那处屋子里,逐日隐忍、酝酿、生长,对了,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孤立无援的恨。

晋亦诚就是在那个地方出生的,而如今,那是晋承偃母妃的居所。

晋亦诚是想告诉晋承偃和他母妃什么呢?

晋亦诚会喜欢那个地方吗?

晋亦诚——他为什么要让晋承偃的母妃住在那里呢?

“皇帝——这是在暗示什么吗?”阿雾哑着嗓子问道。

顾倾墨扯了扯嘴角:“我想——晋亦诚一定恨极了那个地方,他在告诉晋承偃,他不喜欢他们母子,不喜欢晋承偃的出生,他在告诉晋承偃的母妃,她只是个可供观赏的玩偶,晋亦诚他,不会喜欢晋承偃的。”

阿雾愈发不能理解:“可是皇帝为什么会不喜欢他们?”

顾倾墨冰冷的笑了笑:“扭曲的人,怎么配拥有正常的爱呢。”

阿雾还想问什么,顾倾墨却是话锋一转:“晋承佑如今为了一个伶人,命都不要了,早已成了朝中一大笑柄,想必很多人都无法理解他在想些什么。”

阿雾不是很明白顾倾墨为什么话题突转,便没有接话。

气氛便这样忽然沉寂了下来,阿雾不说话,只是盯着近在眼前的顾倾墨,却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眼前的顾倾墨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般,触手便会消散,只是可望不可即。

半晌,顾倾墨才开口,轻声道:“我也不理解。”

“嗯?”阿雾有些没听清顾倾墨方才说的什么,于是又问了一句,“什么?”

顾倾墨却是摇了摇头,涩涩地笑了一下。

阿雾还想问,晓艾却进来了,说道:“公子,王大人来了。”

顾倾墨眯了眯眼:“看来背后还真是说不得人啊。”

晓艾怪道,自己家小姐这又是和阿雾先生在王孜背后说他什么坏话呢,这毕竟是住在人家屋檐下呢,也不必要这么明目张胆地住着人家的屋子说人家的坏话吧。

阿雾叹了口气,站起身,对晓艾道:“去请上来吧。”

晓艾应了退下,阿雾却是站在原地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抬腿离去,可就在走了两步之后,他又停下了,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句:“齐王的事,你终究还是后悔了吧?”

顾倾墨沉声回他:“有什么可后悔的,本就是注定好了的事。”

“你原可以换个方法,在这件事上,你还是有些触动吧?”阿雾说道。

这回,顾倾墨却是没有再回答,而是轻轻呡了一口手中茶盏里的雾离。

阿雾长时间没有听到身后之人的回答,其实他原也没有期望真能得到她什么回答,她做的所有事,不都明摆着了吗。

阿雾前脚刚出了湖抱轩,王孜后脚就进来了。

顾倾墨倒了一盏雾离与他。

王孜闻见那茶的味儿,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说道:“我不是与你说过了,我不喜欢喝这种茶。”

顾倾墨瞟了他一眼,顺手就捞过他的茶盏,自己一饮而尽了,喝完还骂了一句:“矫情。”

“你!”王孜忍着,长出了一口气,才没有与顾倾墨争执起来,端端正正地在她面前坐下了。

顾倾墨侧身坐着,一点都没有要和王孜对话的意思。

王孜耐着性子问道:“怎么才上了一天学就又不去了?”

顾倾墨随口说道:“关你什么事。”

话一说出口,顾倾墨才自觉失言,但说都说出去了,她也没办法了,而且那是对王孜失言,便也罢了,纵是她本有办法挽回,她也是懒得挽回。

王孜这回却是像换了个人似的,脾气耐心都极好:“太学院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顾倾墨:“没有。”

王孜又问道:“学院里的人对你怎么样?”

顾倾墨:“不熟。”

王孜的眉微微皱起,继续问道:“太子殿下对你怎么样?”

顾倾墨:“愧疚。”

王孜的眉渐渐加深,仍旧问道:“太学院里教的东西难不难?”

顾倾墨冷笑了一下:“老生常谈。”

王孜终于是深深地皱着眉,正视顾倾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顾倾墨这回才是觉出了一些什么不对劲的意味,将视线缓缓转到王孜身上,上下打量他。

王孜毫不畏惧她的目光,沉着嗓子问:“看我干什么?”

顾倾墨狐疑地说道:“你今天有些不对劲啊。”

王孜拿过方才被顾倾墨抢走的茶盏,自顾自地斟了一盏茶,轻轻转了转茶盏,喝了一口:“怎么不对劲?”

顾倾墨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发难,探过身子,伸手在他额头上按了按,自顾自地道:“没发烧啊,怎么今日吃的这么空,这么好脾气的来问我为什么不去上学?难道是傻了吗?还是——你根本就是个假的王孜——”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王孜打掉她的手,制止了她的胡言乱语。

顾倾墨嗤笑了一下:“阿离就是好奇小叔——今日登门,究竟有何贵干!竟能耐着性子像个长辈一般在这儿教训阿离。”

王孜似乎很是苦恼,皱着眉说道:“长兄今日派人来了,问你功课。”

顾倾墨点了点头:“这还像话,那你怎么说的?”

王孜撇了撇嘴:“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帮你圆过去了,难道还要如实说你已经很久没去上学了?这像话吗?你可是陛下亲自指定的太子伴读,之前十天半个月不去上学倒还可以扯谎,可是你前日刚去过,夫子们肯定看出你身体无恙,这些日子也没有太皇太后宣召,你要拿什么借口搪塞?”

顾倾墨这才恍然大悟:“我说呢,前日我去上学,太学院里那些人怎么个个都来问我身体怎么样了什么的,原来我没去上课那些日子,都是你用这么愚蠢的借口请的假啊?”

王孜瞪着她:“什么叫这么愚蠢?你想要请长期的假,不用这些子虚乌有的借口成吗?难道要实话实说,去太学院里叫嚣说其实就是你不想上学,所以不去?”

顾倾墨品着茶:“原本也没什么好上的,想必就连晋承修那样的呆子,都不屑于听太学院里那些酸儒反复念叨同一些东西,还总咀嚼不出个所以然来,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那你就可以一个理由也没有就不去上学吗?”王孜还真是服了她了,“你是陛下亲自指定的太子伴读,你这么——”

“所以你今日又帮我在太学院那边圆过去了是吗?”顾倾墨有些促狭、俏皮地冲王孜一笑,就那样带着些渴望地盯着王孜。

王孜一时有些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顾倾墨替他又斟了一盏茶,随口说道:“谢啦,其实我就是想不出有什么借口好让我请假的,所以才干脆就直接请假了,想必太学院里那些人也不会这么找我麻烦,再说了,晋承修肯定也会帮我说话,不过还是谢谢你啊,省得晋承修多嘴,让他以为帮我这么一次就可以稍稍减轻他的罪孽,以后便可以像以前一样教训我了。”

王孜咽了一口口水,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有些紧绷,立刻将顾倾墨方才为自己斟的那盏茶一饮而尽。

没想到顾倾墨见状,却是数落了他一句:“不是,谢归谢,我这好茶水也不是让你这般牛饮糟蹋的啊。”

顾倾墨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又给王孜斟了一盏茶。

王孜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我刚下朝回来——”

顾倾墨闻言翻了个白眼。

“你什么意思!”王孜瞪着顾倾墨,对她这样无礼的反应有些恼怒。

顾倾墨笑了笑,说道:“我就是觉得你有些好笑罢了,‘刚下朝回来’?你瞎说什么呢,当我看不出你沐浴焚香,换过衣服才来的吗?”

顾倾墨刚一说完,王孜的脸色就变了,他那苍白地近乎透明,在太阳底下,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这么化了的皮肤,微微泛出一点儿潮红来,像是微醺的白皙少年,加上那双有些慌乱的狭长眼睛,眼神闪烁,飘忽不定,王孜忽然便生出一些,适宜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局促不安的少年感来,不再是顾倾墨内心里觉着的那种阴沉、冷漠、恶毒的气质。

“话说你每回过来,倒是都捯饬地人模狗样的,”顾倾墨略有些欠揍地问道,“我还真没看出你这么有洁癖啊,你是有什么怪癖吗?还是就是喜欢干净?我听说你还怕虫子什么的啊?上回吴伯还特意问我要了那些草药,驱赶你回房间路上的虫子呢,你说说,你家这么大,我得晒多少草药啊,我那几天立刻要去琅琊了,那几天累的我哟,你这没良心的还要来找茬,讨骂!不过最近好些了吧,咱们家里你都没看见有什么虫子了吧,回府路上也不用再跑着遮着了吧。”

闻言,王孜有些震惊,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些古怪的情愫,可偏偏顾倾墨说话还是那么欠揍,一时有些愠怒,又有些触动。

顾倾墨——原来她为自己做过这些事吗?

但是他刻意压制了自己,说道:“你别转移话题。”

顾倾墨觉得他有些扫兴,便撇了撇嘴,歪过头去看书,不再说话了。

王孜见她安静下来了,于是便继续说道:“少府一职,澜王殿下开了口,推了祁远。”

顾倾墨微微侧过头,正经地与方才大不相同,问道:“准了吗?”

王孜望着她点了点头。

顾倾墨的眼神忽然就变得有些锋利,却并不是她平日里正经起来近乎锐利地要杀死人的那种,就像是猛兽在搜寻猎物之时露出的凶光,收敛,却又外露。

“你已有了想法就说。”顾倾墨冷冷地道。

王孜嘴角轻微的动了动,说道:“据说——是宁王殿下,引导他这么说的。”

顾倾墨一听到苏介,便忍不住蹙了蹙眉,方才那种矛盾却又相谐的目光变了颜色,有些错愕,却又像是早已想到了这结局一般,愈发矛盾了。

王孜继续说道:“原先就有不少人看好澜王,只是澜王一向志不在此,朝中大臣便也默认了他不参与夺嫡一事,可巧了如今又少了一个齐王,所谓利高者疑,明面上暗地里,谁不知道这次齐王倒台,几乎便是易城侯策划设计的,而那琴师是太子殿下请进宫来的,太子殿下少不得也没好处。”

“所以——其实这次齐王一事,反倒是为了晋承攸铺路咯?”顾倾墨自嘲地笑了笑。

她怎么还真差点儿忘了澜王晋承攸这么个烫手的山芋。

“不可否认,其实真正的黄雀——并不是你。”王孜直说道。

顾倾墨笑了笑,却显得很是讽刺:“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那黄雀。”

王孜没有理会她这句话,而是继续说道:“皇帝寿宴上发现少府偷售宫闱之物一事,还发现了齐王的秘密,故而齐王倒台,那与齐王有染的琴师是太子殿下请进宫来的,太子殿下怎么也不能说与自己毫无关系。”

顾倾墨说道:“怎么?你心疼了?”

王孜没有理会她的调戏,仍旧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晋承偃作为那最大的推手,事实上当天寿宴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想必这是不争的事实。”顾倾墨冷冷地答道。

“可是他的存在太明显了,这一切若说都是他策划的,那也有点太果断了,”王孜说道,“不可否认的是——是你引导了晋承偃排了这一出好戏。”

“谬赞,不敢。”顾倾墨疏离地说道。

王孜冷笑了一下,正色道:“齐王那件事我管不着,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多说什么也无益,尸骨已寒,想来除了个突然出来的澜王,这局棋还是下的极好的。”

顾倾墨的喉头一紧,故意气他道:“怎么,小叔不教育阿离了吗?还是阿离这次做了什么帮助了小叔的事?”

王孜没有理会她的挑衅,说道:“我想问的是——你究竟想干什么?”

顾倾墨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我想要什么?我能要什么呀?王孜大人,你不是问过我这样愚蠢的问题了吗?难道是贵人多忘事,还要多费唇舌,再来问一遍?”

王孜死死地盯着顾倾墨,不言语。

顾倾墨笑了笑,近乎于释然一般,说出来的话却是截然相反的味道:“我想要——晋亦诚,不得好死。”

王孜的瞳孔急剧收缩。

他完全没有想到顾倾墨就会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裸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故而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顾倾墨望着远处的湖光天色,眼神空旷而悠远,完全不像是被什么禁锢着长大的人,她继续说道:“我还想要——他自以为紧握手中的天下,却终究连在他子孙后代手上传承下去都不可能。”

王孜的喉咙有些发紧。

“我想要——改朝换代。”顾倾墨说到最后,仍旧是那种冷淡、平静地像是在念词儿一般,仿佛者都不是从她心底里说出来的话,只是照本宣科,与她毫无关系,而她仿佛还在暗地里嗤笑这样的想法。

王孜的脊背有些发凉,握着茶盏的手心不知何时微微发了些细密的冷汗。

但他却一点儿生气的感觉都没有,甚至想要假装生气,骂她两句的想法都没有。

“不早了,该用午膳了,一起吗?”顾倾墨站起身,脸上是那种平静的柔和,像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大人,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才来盛京那时候的锐气和锋芒毕露。

“好。”王孜轻声答道,与她一同站起来,去往用膳的地方。

如果可以,就让我陪着你,就这样慢慢褪去你的鳞甲,让我护着你,一生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