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说，那三殿下什么时候能出来？”九无妄倚着廊柱，放下酒壶，不再喝了。
现在朝堂上的主要争论就是立储之事，若三殿下能放出来，至少明面上的矛盾可以稍微缓和。
六无情摊了摊手：“对比三殿下，我倒是比较关心二殿下身体如何，只要二殿下还活着，三殿下就永远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低贱宫女生的庶子。”
九无妄冷哼了一声：“你可别忘了人家早已经寄养在柔贵妃名下了。”
柔贵妃娘家比闻人皇后更加显赫，又比皇后更加受宠，先前生下的四公主慕想容是唯一一位公主，也是慕敬潇心尖上的宠儿，柔贵妃的儿子这个身份，虽依然是个庶子，却并不一定比不上慕想宸这个嫡长之子。
“柔贵妃如今有了亲生的五殿下，三殿下的身份就更尴尬了，再加上他这些天已经失了圣心，柔贵妃的娘家隐隐有了弃子趋势，一旦他们真的抛弃了三殿下，他就真的只能做一条丧家之犬了。”
“五殿下才刚出生，都还没满月呢，要立他为储还早得很，我倒是觉得……”九无妄挑眉给六无情使了个眼色，眸中算计沉沉冷意刺骨，总算有了些堂堂九公子的气魄与风度，“那老儿的身体似乎等不到五殿下长大了。”
这些天，慕敬潇的身体看去越发瘦削，脸色苍白，双颊和眼眶都凹陷下去了，而且脾气格外暴躁，一点小事就训得朝堂上下一片沉寂，但……
“许是二殿下与三殿下接连出事，心情烦闷一直茶饭不思吧。”
“你觉得他那只老狐狸，绝情断义的，是会念父子情深之人吗？我倒觉得，二殿下与三殿下之事，断然不会影响他至此。”
“那你的意思是……”
九无妄挑眉，冷漠一笑：“沈决明本来是派去军中的太医，因为救治不力被我一刀断喉送回了京中，本是必死无疑，谁知道他居然进献了一种所谓能长生不老的金丹，让那老狐狸对他无比信任，如今，一个区区太医，倒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了。”
六无情闻言立马醒了神：“你怀疑那金丹有问题？”
九无妄也不明确应答，只顾自冷笑。
“沈决明……似乎是三殿下的人……”
虽然沈决明这老儿太过精明圆滑，一直不曾明确表示过，但种种迹象和现象都透露出他与三殿下的亲密关系，但……
那三殿下，当真有这么大的胆量，试图弑君弑父？这下，倒轮到六无情深深蹙起了眉。
弑君二字，可非小事啊。
“最主要的，还是无尘那小子。”提起十无尘，就连九无妄都忍不住拧眉，他这些天虽说神游天外似的失魂落魄，但那小子一直在朝中上蹿下跳的替三殿下慕想霁游说，惹得满朝上下都对公子府非议连连，撤销公子府也一度又被提上了明面，连他都是心中有数。
“那小子越发胡闹了，急进又聒噪，想来也是担心三殿下真成了弃子，结果反弄得朝堂之上乌烟瘴气的。”说起此事，六无情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本来公子府就够惹眼的了，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他还非要顶着公子府的名头替三殿下当这个出头之鸟，现在连带着整个公子府都被他拖下水了。
朝中一群本就看不惯他们公子府的老顽固们趁机联合起来，联名上书要求撤销公子府，贬十位公子为庶人，更要取消他们所有的特权，要知道，他们的特权里包括了一直守卫在公子府周围的军士和养在府中的死士，要是这些人被撤走，他们所谓的十公子，还不趁机被那些“正派人士”剁成肉酱？
“是该找个机会，让那小子清醒清醒了……”
六无情眼见着他转身就要走，连忙拽住他，挑眉道：“别胡来啊，那可是我们自家兄弟。”
他可不想明一早给十无尘收尸。
“我有数。”九无妄说着挣开手，淡然拿着酒壶往十无尘院子里慢悠悠的晃过去了。
那小子在十位公子里是性格最为阴鸷的一个，初一来到公子府，小小年纪，便比无欲那个神志有问题的更难沟通，就是三无相和六无情这样脾气的人，也没法和他交流，便自然而然成了十公子里一个独立的个体，跟谁也不像兄弟，话都说不上三句，也不知从何时起，竟逐渐纨绔起来，成了这京都之中最风流的一个，但也依然疏离着府里的兄弟。
不过呢，不能和他交流的人里不包括九无妄，因为十无尘打不过他。
——毕竟九无妄这个人，习惯用暴力代替语言。
十无尘其实很少在公子府住，很多时候他宁可在烟花柳巷之地留宿，回府不过是为了联系府中亲信罢了。
“爷。”
“说。”
那黑衣蒙面的小厮单膝跪地，顿了顿才道：“杀林安的事，没成。”
十无尘下棋的手也顿了顿，挑了挑眉头：“他还没死？”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派了细作给他下毒，还折了一个好不容易插进扶苏荷华殿的钉子，但那林安居然没死。”
十无尘拧着眉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三哥如何了？”
“三公子身体已大有好转。”
“那林安是三哥的大夫，如此看来，连三哥瘫痪了五年之久的毒都能解，你们给他下毒，还真不一定能毒死他。”十无尘说着，落下了一颗白子，断了黑子生路，两盒棋子都摆在他那边，便又反手捏了一颗黑子来，轻轻松松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那亲信闻言却依然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问道：“那依爷的意思是……”
“暂时不必管他，免得打草惊蛇，迟些日子再取他性命不迟。”
“是！”
正说话间，便又有小厮急切闯进来报道：“爷，九公子来了。”
十无尘挑眉，眼底暗暗划过一丝不爽：“九哥？他来干什么？”他难得回一次公子府，怎么还被那阴魂不散的抓了个正着。
“喝酒。”九无妄也不等小厮通传，自己大剌剌地闯了进来，摇了摇手里的酒壶，一派格外霸道的气场，瞥了一眼十无尘，却是冷笑一声故意道，“怎么，不行么？”
十无尘闻言眼底不爽更甚，磨了磨牙，几个兄弟里，除了六无情那只笑面狐妖，就数这个九无妄最让人讨厌！
眼见着九无妄大大咧咧就在自己对面坐下了，哪还能赶他，只好皮笑肉不笑道：“行，怎么不行，九哥来找小弟喝酒，小弟哪有不奉陪的道理。”
说罢便挥了挥手，让小厮去取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