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李子悦      更新:2019-10-11 10:07      字数:2041

李小鲁从一路咣当过来的轰鸣声中,渐渐醒了过来。

六点五十八分。李小鲁跳下了火车,径直上了红旗广场。广场周围的建筑物依旧混乱不堪,生活和建筑垃圾随处可见,散发着阵阵恶臭,简陋的工棚一个挨着一个,似乎一夜之间这里又能拔起一座让人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楼来。

费尽周折,李小鲁冒着一块砖头掉下来的危险,总算在人忍无可忍的限度内找到了那刷满白色涂料的小洋房。远远望去,赵彬彬家的这座民国时期的小洋房在乌烟瘴气的风尘中就像是一只行走在沼泽地上面的丹顶鹤一样,突兀醒目。

李小鲁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只可惜大门紧闭,露出一行很小的纸条来,风一吹,上面就显现出“主人暂居他处,来客原路返回”这么一行更小的字来。

李小鲁看了一遍又一遍,风都把他的脸吹疼了,他还没打算原路返回,目光不停地游弋在“他处”二字上面,但很快他的目光又缩小了范围,直勾勾地只盯在“他”上面了,这个字在刹那间在李小鲁的脑海中漫幻出一副关于自己的图象来,并使自己的眼睛一亮,心头一颤,随后他走出了明天即将拔地而起的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楼,渐渐地上了马路,

要了一辆的士,李小鲁便旋风般地驶离了广场,驶向赵彬彬的幻影中。

床单还呆在赵彬彬纤细的腰际吗,又是香喷喷的蕃茄汤吧,李小鲁没能够再继续想下去,他被的哥索要车费的手推回现实之后就摸起口袋把所有的想入非非重新塞进了密不透风的脑壳里,掏出钱来,下了车。

他不敢走得太快,他怕一不小心把怀里的玻璃跌出来,那里面泡着的是从北京摘来的红叶,或者说那可是他的命啊。可越是这样小心,他就越怕出事,似乎草丛中猛然窜出来的一只双目失明的蚊子也能够把他撞个人仰马翻,瓶破水流。

李小鲁感到很累,十步之内歇了两歇,其中有一歇还差点做起了梦,要不是秋天的蛙鸣及时提醒了他,这梦说不定还要做多久呢。

现在再拐过一个弯就到雨花2号了(李小鲁不管住在哪里千篇一律地都叫雨花2号),在拐弯之前李小鲁突然对秋日正午的阳光,表现出了孩童般的兴趣,头直直翘着,一动不动,海蓝色的云朵在他的头顶上浩浩荡荡地经过了一批又一批,都未能扭动他的脖子,使其低下头来,直到天空中不合时宜的飞过的一群乱轰轰的麻雀,遮挡住了他渐渐模糊的视线,才极不情愿地放下头来,叹了口气说真该拿个弹弓来就好了,然后继续往前走,但依旧不肯加快脚步,若无其事地踢起路旁的石子,竟不怕跌到在地上,要了自己的命。

注定到的不管怎么拖延终究还是要到,就像李小鲁自从下了火车之后一直担心的事一样,最终还是发生了。

李小鲁一打开房门便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之中,水龙头依旧滴滴溚溚地叫着,就连桌布上的烟灰还痕迹分明地瘫在那里,只是腰缠床单的那个女人不见了,代之以的是一切都能刺痛李小鲁的干涩涩的双眼冷冰冰的东西。

他冲了进去,翻箱倒柜想以此找出点关于赵彬彬的任何东西来,可是最后他还是失败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依旧得不到半点滋润,他倒在了和赵彬彬曾经热血沸腾躺过的沙发里,感觉到他的心被掏空了。

李小鲁真正从虚幻中解脱出来是在他晚饭过后的闹钟声里,这台闹钟以前也一直在这个时候响过,只是以前的这个时候李小鲁都潜伏在现实的空气中不是忙着赶稿子就是在平面镜里研究自己的形象,所以时至今日才算肯定了这台闹钟的存在。闹钟的铃声在瞬间又让他想起了电话的铃声,或者说他记起了赵彬彬给他回来后的那个约定。

在暗自的埋怨声中,在又一次空中楼阁的架构中,李小鲁拨响了久违的电话。

“我回来了。”李小鲁一口气说了下去,“你要的东西我也给你带回来了,你在哪里啊?”

“我现在有点事,九点钟的飞机,等我回来好吗。”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补充道:“记得要用水泡好。”

“你去哪,你怎么了。”李小鲁对赵彬彬后来的补充置之不理,一个劲地问怎么了。

“我现在心情很差,我想找个地方散散心,把过去的一切都洗掉,舟山可能比较适合我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要去接你。”

“十二月,我想圣诞节之前我会回来的吧,你还会等我吗?”

“会的,一定会的。”李小鲁想都没想,回答得很干脆,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给你唱首歌好吗,飞机就要来了。”

“我听着。”

“冷风过境,誓言下落不明,我的付出全都得不到回应。”停了一下,赵彬斌继续绷紧了嗓子唱了起来,“悔恨就像绵延不断的山岭,呜——呜——”终于仰制不住,赵彬彬还是哭了起来,这一哭让李小鲁刚刚把自己安慰好的心重新难过起来。

“你别这样好吗,你说句话好吗?”李小鲁哀求道。

可是苦劲正浓的赵彬彬对此根本不予理会,只打算天老地荒地继续哭下去,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你别这样,你说句话好吗?”在李小鲁口中机械不断地进进出出,看不到任何其它的伙伴。

解铃还须系铃人,最后还是赵彬彬自己调整好糟糕透顶的心情,忍住了哭声,李小鲁这才由“你别这样,你说句话好吗?”换成“好吧,我等你。”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彼此都挂上了电话,心里不由得强舒了一口气,似乎自己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