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正准备给书记汇报呢！你看……”对方在电话里很客气地正准备向张灵光解释，还没说出来，张灵光这边就把电话狠狠地摔向桌子。只听翻躺在桌子上的听筒里不断发出“喂”的声音。张灵光连看都不看，从椅子上起来走向窗前。

“屠万金到底怎么了？啊？凭什么要抓他？”张灵光转过身看着魏哲明。

张灵光的连续发问，让魏哲明感到束手无策。嚅动半天嘴，想说又没说出来。“光我发现的就够屠万金坐三回牢的了。只不过新乐市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屠万金是张灵光身边的狗，只好睁一眼闭一只眼过了。现在好，这世界上到底有胆大的人把屠万金给捋了，哈哈！那是不是我魏哲明可以出场了？”魏哲明这样想着，虽然刚才受了点冤枉，但现在心情变得灿烂无比。他如果突然骂自己浑蛋，都怪自己太冲动，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冲动说出来，等张灵光知道的时候说不定就晚了！现在只要张灵光说句话，恐怕屠万金连夜都不用过就放出来了！

“书记要没什么吩咐，那我先回去了!”魏哲明不想待在这儿被当成出气筒了，想先到办公室凉快凉快，等待好事来临。

张灵光仍站在窗前，似乎没听见魏哲明说的话。

魏哲明不敢就这样退出去，也呆呆地立在办公室中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定定地看着张灵光的后背。

不一会儿，市、区两级检察院检察长带着区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来了。这时魏哲明才感觉稍稍轻松了些。至少替他挨骂的人来了！

这时，张灵光转过身，对着魏哲明说：“没事了，你忙你的！”魏哲明点点头，一溜烟逃出来了。

“书记，情况是这样的！西城派出所一民警景仰举报屠万金非法拘禁、私设赌场、渎职等。我们接到举报后进行了初步调查，发现确有其事。当时还想着向上汇报，听听您的意见……”区反贪局局长怯生生地说。

“昨天省检察院批转了景仰的举报信，要求立即查清，并将查处情况报上。这不，情况紧急，区检察院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刑事拘留了屠万金。”市检察院院长接上区反贪局局长的话继续说。

“你们为什么不提前给我打招呼？！”张灵光气呼呼地问道。

“屠万金只是个科级干部，我们在执行抓捕之前，向区委马万全书记和市公安局路小勇局长打过招呼了！”区检察院院长说着，看了看市检察院院长。

张灵光这才反应过来。屠万金这样级别的干部，压根就不属于张灵光直接管辖。张灵光坐起身，情绪稍稍平静了些，说：“我可以见见屠万金吗？”

“这个？”三个人互相看着，没人敢说句肯定的话。

张灵光知道在案件没有调查清楚，最终没有结案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见。这是法律规定，自己作为一个党的领导，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也觉得没面子。然后简单问了问情况，最后铿锵有力地说：“依法办事！”

检察院的人走了之后，张灵光沉沉地坐进椅子里，心里开始担心了起来。屠万金这些年来雷打不动地跟随着自己，可谓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应该不会在关键时候把自己给扯出来吧？

人心隔肚皮啊，这些年都处在太平日子里，现在不太平了，他还能守住自己曾经的誓言吗？屠万金跟随他太长时间了，自己工作和家里那点事，他闭着眼睛也能说得一清二楚。这样一想，张灵光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仅仅是新乐市的问题，他完全可以搞定，可现在省里插入了，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他必须要让屠万金保持沉默，守住自己的嘴。否则，他说不定会毁在屠万金的手里。

他这样想着马上拨通了魏哲明的电话。

不一会儿，魏哲明就来了。张灵光硬是挤出些笑容说：“小魏，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替我完成，当然任何时候都不能说是我让你做的，明白吧？”

“明白，请书记指示！”魏哲明心里不知道张灵光是让他去杀人还是放火，不免紧张起来。

张灵光在魏哲明的耳边叮嘱了半天。魏哲明便捣蒜一样地离去。

等魏哲明走后，张灵光又坐回椅子里，仔细琢磨着这件事。他觉得事情并不仅仅是简单的举报。一个小民警为什么要举报自己的所长呢？举报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呢？如果真是那样，举报的小民警不也同样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吗？不，没有傻到这种地步的举报人。一定是背后有人在指使或操纵！否则，那个小警察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量举报一个常与自己进进出出的人。这个指使景仰的人是谁呢？

张灵光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是肖会水。肖会水为了扫清自己路上的障碍，在他的身上没有挖出有价值的东西，就把目标转向了屠万金。他知道自己跟屠万金关系多年，一定可以循着屠万金的交代，牵一发而动全身，然后暗地里授意景仰来举报。真是狠毒啊！张灵光把牙齿咬得“吱吱”直响，猛地站起身，抓起桌子上的玻璃杯狠狠摔碎在地上，骂道：“肖会水，你不仁，我也不义了，你等着！”

早上，孙晓茜打来电话说，如玉工作调动的事，她已经托了一个可靠的人，让肖会水抓紧问问如玉的意向，看她喜欢做什么工作，争取合如玉的意。

“到底是自己的干女儿，办事效率就是高啊！”肖会水对孙晓茜的关心很感激，但嘴上还是开着玩笑。

“那是！你这个当父亲的关心不够，只好我来关心了！”孙晓茜爽朗地笑着。

“我代表如玉对你的关心表示最诚挚的谢意！”肖会水文绉绉地说。

“别背答谢词了！来点实惠的吧！”孙晓茜笑着说，“我还有点事，那就先这样了！”说完，孙晓茜就挂了电话。

肖会水下班后高高兴兴地回到家，就等如玉回来告诉她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好不容易等来如玉，肖会水一说，马上遭到如玉的强烈反对。“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待在新乐。我活是魏家的人，死是魏家的鬼！”

肖会水和杨爱玲不约而同地僵在那儿，拿着筷子夹菜的手也停在了原地，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正吃饭的女儿，好像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一样。

肖会水摔下筷子就进了书房，胃胀得鼓鼓的，一股一股的气流止不住地往上涌，从嗓子里泛上来，发出“嗝、嗝”的声音。

下午，肖会水给孙晓茜打来电话，把自己的苦楚诉说了一番。

“看来我与她已经是势不两立了，只要是她不乐意的，说什么她都给你堵回来。还是小时候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肖会水叹了口气，失落地说。

“孩子正处于感情冲动期，你不能硬来，要多采取一些方法，慢慢疏导！”孙晓茜安慰着。

“我看她跟你脾气还挺相投的，要不改日你劝劝？”肖会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高兴地说。

“也好！你也别心急，小孩子大了，都一样！”孙晓茜说。

刚挂了孙晓茜的电话还没一分钟，杨爱玲就把电话打进来了。

“有什么事情回家了再说，我还正忙着呢!”肖会水心烦地正准备挂电话，这时，杨爱玲焦急地说：“肖会水，出大事了，你快回来！”

肖会水反复问着，杨爱玲就是不在电话里说，只是让他赶快回家。

肖会水一进家门，看到如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杨爱玲把门重重地锁上，几乎是在哭着对肖会水讲了发生在如玉身上的丑事。

肖会水一听杨爱玲说的情况，一屁股坐进沙发，铁青色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冷冷地看着曾让他那样骄傲和自豪的女儿，竟然上班不到半年时间，就让人把肚子给搞大了！他突然恨起这个让自己无地自容的女儿，如果丑事传出去，估计这半个新乐城都会响个不停的。当然并不是未婚先孕这件事。这种事情在过去，那是丢人现眼，辱没门风的大事。但现在似乎人们的心里也容易接受了。可话说归说，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的。更何况肖会水的特殊身份，一旦传出去，他还怎么在别人面前抬起头来。

“我一直观察，她上个月月经就没来，我就想不正常，可这个月还是没来，我就觉得不对头。今天我看她突然恶心，我知道她肯定是没干好事！”杨爱玲看着肖会水悲愤地说。

“这是谁的？”肖会水厉声喝道。

“魏哲明的！”如玉躲在沙发的一角，大气不敢出。

“你为什么要跟他这样？你是傻子吗？”肖会水暴跳如雷地问道。

“我爱他！他也爱我！上床错了吗？”如玉随着肖会水的发怒，说话的口气也越来越生硬。

“这就是上床的理由？”肖会水感觉自己已经失去理智了。

“你不是也爱郁小惠吗？”如玉一时性急，口不择言，就把魏哲明告诉她的话讲了出来。

肖会水的脸由红变紫，最后由紫变黑变青，哑口无言。

“你放屁！”杨爱玲不由自主地顺势就是一巴掌，响响地打在了如玉的脸上，“这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杨爱玲看着如玉脸上红红的五个指头印，感觉自己的手掌一阵阵发麻、发痛。

肖会水看着如玉被打，心疼得受不了。如玉长这么大，肖会水连一个指头都没有碰过，更不要说打了。可今天，杨爱玲的这一巴掌，让肖会水懂得了什么叫爱。她爱女儿，为女儿的行为感到不齿，同样她也爱自己的丈夫，为女儿说出这样的话而心痛！

“明天就去医院堕了！”肖会水看着杨爱玲平静地说。

“我不堕，我要生！”如玉还是执拗地说。

“放肆！不堕？不堕你生哪儿？”肖会水刚刚平息的怒火又被点燃。

“生医院里！”如玉一句也不退让。

肖会水听到如玉如此轻松地说出这样的傻话来，突然觉得女儿还是个孩子，她只知道生孩子一定是在医院里，却不想想孩子能一辈子待在医院里吗？

肖会水坐下来，平静地给如玉讲着人一生所面临的艰辛和磨难。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为了当官，很少教她如何做人的道理，现在想想都是自己的错。

肖会水前三百年后五百年地讲了半天，如玉最终还是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肖会水和杨爱玲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生与死仅就那么一瞬，有时就连一小步的距离都没有。迈过来了，你就活着；迈不过来，你就死了。这种时候，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肖会水

这一天，肖会水已经等了很久。保障性住房建设第一期工程在肖会水的督促下，提前一个月竣工。

肖会水将其命名为“惠民小区”。

今天是小区建成典礼并首批500户低收入家庭乔迁新居的日子。肖会水早早就准备好参加典礼仪式。

“市长，赵公理的老母亲也将要在今天搬进新居！”伍爱民高兴地对肖会水说，“听说老人家一听有新房子住了，立刻能下地走路了，精神头还足得很哪！”

“可惜赵公理看不到了！”肖会水点点头。

早上9点整，典礼正式开始，由主管城建的副市长主持。肖会水在讲话中指出：“‘惠民小区’的建成，仅仅拉开了我市保障性住房建设的序幕。从今年开始，政府每年都将拿出一部分资金用于修建保障性住房，用三年时间彻底解决我市低收入家庭的住房问题，让全市人民都能过上老有所养、居有定所、和谐幸福的生活……”

肖会水话一讲完，下面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有人喊起了口号：“肖市长，你真是我们的好市长，我们永远支持你！”

肖会水在小区内查看的时候，恰好碰见一家人搬着家具经过，肖会水与他们边走边聊。这家女主人告诉肖会水：由于丈夫多病，两个孩子又都在读书，全家都靠低保和她每月做清洁工生活。租住的房子又旧又破，厕所都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但每年还要至少3000元钱的租金。在20年的租房生活中，她们总共搬了38次家，而且经常担心被房东赶出门，没有一点安全感。

女主人最后笑着对肖会水说：“现在好了，有了廉租房，我们终于有了归属感和安全感，这是我们全家日盼夜盼的事情。”

肖会水看着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心里踏实了很多。

看时间还早，他决定到蔡建基的奇石博物馆去看看。自从博物馆开业后，肖会水再没去过。

站在东州区乐河镇的南山上俯瞰博物馆周围的村落，左边是109国道，右边是新京铁路，中间是一条玉带——乐河。红瓦白墙的楼房掩映在葱茏的绿色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和谐。

依山傍水、优越的交通条件……肖会水这才明白蔡老为什么要把博物馆的地址选在这里。

虽已是秋天，但乐河岸边的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夏天的味道。来到乐河村，在树影婆娑、果香扑鼻的奇石馆里，许多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乐河石让参观者大开眼界、惊叹不已。在这些石头上，有气势宏伟的高山峻岭，有巨浪排空的大海波涛，有猴子捞月的童话故事，有孔雀开屏的惊艳……在奇石馆，主人一边拎着水壶给石头浇水，一边向来者绘声绘色地讲述他赋予每一块石头的故事。据他介绍，一块叫“泰坦尼克号”的奇石，是一块典型的乐河石，通常外地的奇石爱好者比较喜欢这种石头；还有一块镇馆石，名字叫做“运筹帷幄”，现在市场价格是120万，是相当罕见、相当奇特的一块石头。欣赏奇石，听着主人娓娓道来的讲解，让人觉得奇石就是大千世界的缩影，一石一景、一石一物、一石一天地、一石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