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永远都回不去了
作者:卢雅娟      更新:2019-10-11 17:52      字数:4967

为摆脱陈大平的滋扰,steven决定搬家,但临时起意,房子并不好找。在小方的安排下他们把高玛丽在crb里本已经转租给别人的房间重新租了回来,在这件事上小方做很大的牺牲,因为那个小姑娘住进了他屋。

“唉呀,你整一个人肉客栈。”高玛丽学起他的打东北腔。

“唉呀,你要不要来我这旮住几天,俺们家就是你们家。”小方把她拉进怀里,逗她。旁边的steven并不生气,反倒陪笑脸,他明白这是正常交际,在荷兰长大的他的社会善良风俗道德标准比吴慰要高多了。

搬家时,他们丢弃了大量的物件,他们的新居只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单间,而这里其它的房间都是公用的,起先高玛丽试图把一小部分的行李搁在客厅,结果其它室友便纷纷出来抗议。留学久了,中国同胞的团结友爱意识也淡漠了,全然不似她和小p等人当年在18号的情景,这就是时间的秘密。

他们把心一横,把冰箱和沙发和一只柜子丢到附近的垃圾池边,岂料同屋的那个女的又把柜子捡了回来,搁在自己房里,这就是留学的秘密。

但东西实在太多了,他们大略地收拾了一翻,房间却仍如一个小型的垃圾场。

“太郁闷了,我得出去透透气。”高玛丽抱怨,退到房门口。

“你去peter家坐坐,等你回来了,我保证整理好。”steven正身处一堆衣物中,已是汗流浃背,他比她能料理生活,完全是不须扬鞭自奋蹄。

“真的吗?”高玛丽喜出望外。

“你去吧。”

高玛丽到了小p家,见他他正在做饭。

“你好啊,我的邻居。”他冲她叫。

“你家新妞呢?”高玛丽喜欢用小p的语气和他说话。

“走了。”

“春天要来了,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高玛丽坐了下来。

“我可耻啊!”他凑到她耳边说,“我把一个女孩的清白夺走了。”

“这档子事,你已经是罄竹难书了,何只一个!”高玛丽不以为然。

“这次不同,她是一个处女!”他故做诡异。

“这对你有这么大的震撼力吗?”

“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感动主耶酥!”小p这是头一遭逮到处女,有些感动,一个处女就像一个没开封的礼物,她的美有可能就在于她的包装。不过非处女重新包装也是纯洁的,毕竟这个年代处女膜已经贬值了,医院三楼拐角,补一个三千元,据说只用补双鞋的时间。

“你准备咋整啊?”

“我决定和她建立长期关系,50年不变。”小p手持一柄锅铲,似英勇就义前的最后宣言。贞洁原来能彻底得俘虏男人心,也许很多男人都愿意责任大于爱情。

“你不是说她走了吗?”高玛丽惊奇地问。

“她回家拿东西。我做好饭等她。”

高玛丽凑过去一看,又是鲜红的意大利面。

“你快回去吧,她该回来,她不喜欢我和别的女人呆一块。”小p推她出厨房,又嘱咐道:“下次来记得到steven一起来。”

小p变了!至少是高玛丽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让她感觉他在正经八百地谈恋爱,这对她是极其稀奇的,好比是一个太监娶了老婆,还和她有了爱情结晶,这结晶不是知道是他拿来骗群众的还是骗自己,高玛丽对男人总是信心不足。

高玛丽一路思考小p的事,直到推开睡房的门,突然感觉眼前一亮,房间已经变的十分整洁。此时steven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她拿了条毯子盖着他身上,顺手摘下他的助听器,这个动作她已经很娴熟了,他睡觉的时候总是忘记拿下那东西。她打开衣柜,发现他把衣服都做了归类,上衣在上,裤子于下,袜子和内衣收于抽屉里。

但她发现她的那件蓝衬衫不见了。

“steven,你有没有看到那件蓝衬衫。”高玛丽摇醒steven。

“what?”他没听明白。

“蓝衬衫!”她大叫,把枕边的助听器塞到他耳朵里。

steven坐了起来,开始回想,想了一会儿,说:“我好像把它扔了,那不是我的衣服啊。”

“扔了?”高玛丽撒腿就往楼下跑,来到大楼的垃圾筒前,垃圾池大概有1。5米高,而且上面有个圆型铁盖子,如果想从里面拿东西出来根本不可能,除非有垃圾佬的钥匙,荷兰的规矩是政府的垃圾车一个星期来收一次垃圾,他们这片住宅区是星期三收,但到那时候她的衬衫恐怕已经腐化了,她决定爬上垃圾池。

steven也跟着跑了出来,对她说:“既然已经丢了,再买一件吧。”

“你过来!”她唤他走到垃圾池边。

“做什么?”

“扶我上去,我要到里面去找。”

“youarecrazy!”steven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而高玛丽则正借住他的扶持而攀上垃圾池。(你疯了!)

“你下来!我们回去。”他朝她喊,他决定阻止她。

“我不!”高玛丽已经爬上了垃圾池顶。

“你下来!”

“我不!”

我们一上一下对峙着,steven有点无奈地说:“那好,你下来,我来找。”

于是高玛丽跳了下来,她知道以她的个子跳进去恐怕出不来了,接着他爬了上去,进而跳入垃圾池,“啊!”他大叫。

“怎么了?”

“好臭!”他用手捏着鼻子,接着他弯下腰去找那件衬衫,垃圾池里太黑了,他什么也看不到,“太黑了!”

“用手机!”高玛丽急中生智。

steven打开手机,借助它微弱的灯光,继续找。“找到了!找到了!”不久垃圾池里传出他兴奋地叫声,他把衣服抛了出来。

高玛丽喜出望外,捧着那件衬衫飞奔回家,竟全然不顾里面的steven,只对他说了一句:“你快回来!”

steven回来后,看高玛丽正在浴室里洗那件衬衫,有些不悦,说:“我还不如一件衣服?”他现在已经学会吃醋了。

“这衣服对我很重要。”高玛丽只顾洗衣服头也不抬一下。

“这是jacky的吗?”他走近她,她闻到了他身上的臭味,道:“快洗洗吧!”

“能不能把衣服扔了?”他拉拉她的衣角,有点请求的意思。

“不行!”

“求你呢!”

“说了不能丢。”高玛丽有些不耐烦。

steven伸手进水盆,抓起衣服往地上甩,还跳上去踩了两脚。

“你疯了!”高玛丽抹去溅到脸上的水珠。

“youhavetoforgethimforever!”(你必须彻底忘了他!)steven说,他第一次用上了高音,他觉得吴慰仍然是他们之间的障碍。

“younoheartnolung!”高玛丽第一次用英文吵架和他吵架,因为气愤,语法全失,只抓了句子的主干,此句意为:“你没心没肺!”

“youhurtme!”他也叫嚷着。(你伤害了我!)

“you!noheadnobrain!”高玛丽想说“你没头没脑”,却也词不达意,只说了主干,她指着地上的衣服,道:“it’sformyfather!”(这是我爸爸的衣服!)她一着急,把眼泪逼出来了,而男人看了眼泪就软化了。

“sorry!”steven低着头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替她拿起衣服。

高父出殡那天他的遗物被一一火化了,一点都没剩下,这是温州乡间的规矩,但高玛丽偷偷地藏了这件蓝衬衫,这是他出事前换下的衣服,挂在浴室,所以没人留意。她藏着,并把它带到了荷兰。

她曾经数次要求吴慰穿上那件衣服与她行周公之礼,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他们的爱或者爱的行为是被祝福的、被保佑的,而那时候她竟分不清俯在我身体上面的吴慰到底是自己的爱人还是自己的父亲,她泪流满面的亲吻他,却又觉得充满了罪恶感,她的心态有些畸形化。

高玛丽在网上碰到了一个叫“舟自横”的网友,她向他告之了她的郁结,他说这是创伤后妄想症。所以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我对吴慰的感情是爱情还是一如对我父亲般的爱,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就是这两种爱都失去了。

但这一天,这件蓝衬衫却诱发了高玛丽对吴慰的思念。

高玛丽想着他,而他竟在某一天真的来了,当天恰好是元宵节,小p和他的新妞小微邀请她和steven去他们家过吃汤圆,steven因为下午有课,高玛丽便先去了,其实他们两家之间不过百步之遥。

高玛丽在自家的楼下,看到了一辆银色的“奔驰”,是最新款的,这正是小p的“dreamcar”。她凑过去打量,打算等下拉小p来解解眼馋,不料车玻璃冷不防卸了下来,探出一个脑袋,是吴慰!

“你……”她无言以对,只顾着吃惊了。

“上车!”吴慰没有任何的开场白,但她听出了一丝焦急之情,或者是看出来的,因为他的眉头未舒展。

“我,我还有事。”高玛丽欲拒绝。

“上车!”他有些激动,她终于上了车,他马上发动车子,这奔驰却有飞驰的速度,驶上了高架。

“你慢点开!”高玛丽有些害怕。

他只顾看着前方的路,唱机里播着周杰伦的歌:“快使用双接棍,哼哼哈嘿……”他大概是受了高玛丽的感召,也开始听这种有点像快板但吐字没有那么清楚的有节奏的说唱艺术。车子在下一个出口拐了出去,再走了一段路,停在了一家加油站边上。

突然他身子一倾,向我高玛丽了过来,找到她的嘴,开始疯狂地亲吻她,而她半推半就,应承着他,或者说是二分推八分就。不觉中竟化被动为主动,她的心里没有丝毫的羞涩之情,心想这种接触本是属于自己。

眼泪顺着吴慰的脸一直淌到高玛丽的嘴角,这味道是咸咸的。由思念操控,由接触表达,由眼泪证明。他们的开场白充满了生离死别的凄楚和哀怨,无须言语,一切皆在不言中了。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高玛丽虚弱地瘫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说。

“我们能去哪呢?而且,而且你已经结婚了。”高玛丽觉得这想法太梦幻了。

“去哪都行!只要离开这里,只要和你一起。”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高玛丽问。

吴慰没有回答她,他现在的老婆郭红云是个铁娘子,手腕很硬,当初就是逼着他强行戒了毒,而她的嫉妒心也强于一般妇女,而最最可怕的是她是黑社会。他想起上个月自己顺道载一个女同事去火车站,郭红云竟然叫她的手下把她给****了。而对此他却无能为力。

“她是个魔鬼!折磨我,折磨我。”他喃喃道,合眼靠在靠垫上。郭红云会在半夜将睡梦中吴慰叫醒,接着歇斯底里地叨叨,只为在他的手机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这号码其实是别人拨错的,接着她就照这个号码拨过去,把对方臭骂了一顿。她怕失去,便把他死死地抓住,不惜抓伤他,抓死他,抓得自己筋疲力尽、丧心病狂。她是现代版的玉卿嫂,玉卿嫂的爱就是她的刀。她用刀子囚禁住吴慰,中年女人的爱欲往往比少女更疯狂,更不顾一切,而这竟成了吴慰的劫数。

“终有一天我会死在她手里的,所以请你带我走吧。”吴慰抓住我的手,他的精神一直处在一种紧绷状态,似乎有点神经衰弱,这估计是姓郭那女人整出来的,他曾经也想着好好和她过下去,但是他感到自己快崩溃了,而每每个这个时候,他会疯狂地思念高玛丽。今天他终于忍不住来了。

“这半年我存了一些钱。”他拿出一枚戒指,这戒指便是他曾送她的那只,“还有这个,我一直一直都爱着你。”

“这……”

“玛丽,你知道来找你,我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吗?你要救我!”吴慰的情绪再起波澜。

“我……”此刻高玛丽感觉自己对他的意义不仅是一个旧时的爱人,更是一个爱情红十字会,必须提供给他心灵上的救助,看他情绪不稳,便说:“你容我想想。”

短时间内,他带给了她太多的信息,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其实在她对他的感情里除了爱也夹杂了一丝恨,她觉得他爱的没有骨气、没有贞操,可以因为怀疑她和steven有奸情,而变得懦弱无能,不敢去追查事情的真相,任凭自己主观臆断,也可以为了吸上几口白粉而委身郭红云。她对他的感情是很复杂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

高玛丽又想了想,说:“你先回去吧!”

“我不想回家!”吴慰却说。

“既然你称它为家,那么你就有责任,就该回去!”高玛丽听到“家”感到微微的心痛。

“原来你真的爱上了那个steven!”而吴慰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这是她的玄外之音。

“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他,但我对他有责任。”高玛丽如是说。

吴慰浮上一个微笑,说:“你变了,更成熟,更懂事了。”

高玛丽低下头,感觉他在讥讽自己,仅是八个月,她已经对别的男人有了责任,这是乎说明她是个薄情之人。

“那好,我回去,就当,就当今天我没来找过你。”吴慰别过脸,感到了绝望。

“你真自私,想离开就离开,想回来就回来!”高玛丽抬头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我想我们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他发动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