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哨向,bg 极乐深渊 二
作者:心灵废墟      更新:2019-10-12 01:35      字数:3455

战争尚未结束,泽西要塞却早已千疮百孔。

他不知道除去这个防空洞,那些尚还未战死的幸存战友都聚集在哪里,又或者,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幸存者的据点?

趁着新的一轮地动山摇的轰炸尚还没有来到,他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依照上校的命令开始逐个登记尚还能够战斗的哨兵与向导。

凯恩少校是这里官职最高的人了。

在一片伤者虚弱的**与浓稠的血气之中,他的脚步走走停停,来到了一个靠墙站着的向导前,她侧过脸,仿佛正看着防空洞外阴鸷的天空。令人诧异的是,在这几乎人人负伤无暇他顾的时候,她的衣装依旧十分整齐干净,和整个防空洞以及其中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相比,她都显得太过突兀了。

呵,他在心中冷笑,看了看她周围:没有任何一个哨兵抑或是向导。一个被战友拼死保护到最后的花朵,清高自傲,愚蠢与无能的共存体。

“姓名,隶属队?”他干巴巴的询问。

她闻言转过了头,弯弯的眼睛,笑靥如花:“顾阎无,阎王旳阎,无中生有的无。隶属第三军团侧翼五小队。”

他拉长了一张脸,在手中的登记板上唰唰几笔登记好之后,拿笔指了指防空洞深处:“你有一个队员受了重伤,现在在316号床,记得带点伤药和绷带再过去看他。”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光,随即耸了耸肩:“好的,没问题。”

待这个愤世妒俗的小兵气呼呼的走远之后,她直起身子来,抻了个懒腰,到医疗兵那里要了几卷绷带和粘合伤口的药——幸亏这里的药品还够充足,然后慢慢向防空洞深处走去。

极深的隧道越向里越是深暗,逐渐变得像黑夜降临般晦暗,几盏马灯洒着昏黄的光,高高低低的摆在床头或者地面上,中间偶尔还会突兀的夹杂着几盏led冷光照明灯,现代气息与二战时期的复古颓废之感混乱的杂糅在一起,仿佛时空乱流。

做工精巧的皮靴踩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声在这里绝迹,取而代之的是死神盘踞的气息,无端的寂静带来了死亡般永恒的安宁,鞋跟落地的声响在空洞的回响。

她轻轻哼着歌,路过一张张溢满死亡气息的担架,仿佛那些毫无生气的肉体只是豪华购物街边的一个个节日装饰,这里气温湿冷,连苍蝇都不屑于来此光顾。

一直数到第316张担架,她才停下脚步,呼吸之间满是肉体腐朽的气息,这里安静到只能听到她自己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不过这是当然的,你总不能指望一群尸体可以呼吸。

向导走到了316号担架前,出乎她意料的,躺在担架上的人还有呼吸,虽然已经微弱到只能通过微微起伏的胸口看出来,但他可是这一整段隧道里,加上他仅有的两个还活着的生物了。

就在这时,新的一轮轰炸呼啸着自高空落下,防空洞微微摇晃震颤,有细碎的沙土沿着洞壁滑下。向导蹲下身去,在伤员耳边打了个大不敬的响指。

重伤的哨兵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呼吸急促而微弱。防空洞外炮弹轰鸣,战斗机如同发怒的龙,成群结队的从满目疮痍的战场上飞过,投掷下一连串的**,然而不论这些声音多么的震耳欲聋,都在狭长深邃的防空洞中被层层削弱,如同两个世界相互隔绝。

她的“队员”生死不明,苟延残喘。

向导注视着他包裹在层层绷带下的脸,半晌,伸手在草草盖在他身上的军服上衣中翻了翻,轻车熟路地摸出了这个士兵的身份证借着昏暗的光线开始阅览。

身份证上的哨兵有张典型的日耳曼血统的脸:鼻梁高挺,五官深邃,瞳孔水蓝,下颌的线条整齐而锋利,他看向镜头的目光平静的简直不像一个士兵,没有热血沸腾,没有坚毅顽强,那是如同死水般的沉静,几乎带上了死气沉沉的阴霾,仿佛千帆过尽,一眼千年。整体看上去,是一个英俊到有些阴郁的男人。

目光继续向下。

姓名:克里斯蒂安·费恩

国籍:德意志

入伍时间:2993年6月24日

出生日期:2973年3月11日

看到这里,她的目光顿了顿,伸出另一只手随意的挠了挠头:“啊’德国人……我的德语可一点都不好,这可让我怎么办……”她抬眼瞅了瞅安静的躺在担架上的伤员,忽的凑上前,用抑扬顿挫的英文大声地道:“hellow?excuseme,sir?”说着,她还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护士那样,在他那紧闭的双眼前挥了挥手。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她笑着耸了耸肩,随手把身份证塞回他的上衣中,就要扔下装着药品的袋子站起身来。

绷带和军装下的身体突然大幅度的起伏了一下,重伤的哨兵挣扎着吸进一口污浊的空气,又困难的倒咳出来。尽管如此,重伤之下他发出的声响依旧虚弱至极,听起来倒像是一头受伤的兽在哽咽。

“英语……我还是听得懂的,小姐。”待呼吸稍微平定一些,他声音嘶哑地开口,发音间带着血沫翻涌的细碎声响。

纯正的伦敦腔。

刚要作势起身的向导又坐了回去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如花:“我是顾阎无。”

哨兵沉默良久:“她已经死了。”

“是啊,否则我就不会选择报上这个姓名了。你们团灭的时候我可是全程在场的。”她毫不在意地坦诚道,伸手掀起一道缠在他脸上的绷带,一大片烧伤卷着鲜红的皮肉出现在绷带下的阴影中,如同一片骇人的油画被恶意搅浑。

她啧啧有声,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感受:“我差不多猜到你整张脸是个什么样子了,这种程度的烧伤,至少需要治疗仪才能修复吧。你怎么搞成这样的?”

“河里倒了石油和沥青,”他平静的地说,声音波澜不惊,“我的肺部中弹,无法吸入足够的氧气,所以爬上岸用的时间比别人长了一点。”

比别人长了一点。如此轻描淡写,带着灰烬般的色彩。

她收回手,笑容不减:“哦,我估计那很疼。不过现在对于你来说都一样了。我还真没想到,这个小队里居然会有人生还。”她托着下巴,眼里闪烁着揣度的光:“你说,我要是在这里杀了你灭口,他们会不会有那个闲心查看你的死因呢?”

“不用那么麻烦,”克里斯蒂安说,平静地仿佛不是再说他自己,“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只要什么都不管,我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这一次,她沉默了很久,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直直看着他,两人都沉默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动,更没有人说话。只听得见原处悠远的惨叫,弹药轰鸣碎裂。

她眯起了眼,笑容第一次消失在了脸上:“你还没问我叫什么名字呢。”她直起腰来,伸手弹了弹马灯肮脏的外壁,火烛曳动,回音空空作响:“不怕死的人我见过挺多,盼着自己死的我倒是第一次见。”

空气中弥漫着的所有细微声响皆被收入精神网中,她感受到了伤痛,哀沉,彷徨,重伤之下的哨兵早已无力支撑精神壁垒,但在这所有的情绪之间,唯独找不见求生的欲望。

一个连活着都不想去追求的人,他究竟会在乎什么呢?她慢慢地笑开,感兴趣的直视那张曾经英俊,如今却缠满绷带,笼罩在黑暗之中的脸。

他好像笑了,声音虚弱而低哑:“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她也跟着笑,露出整齐雪白的牙,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当然有用。”话音未落,一个泛着钛银色光泽的小型治疗仪便出现在她手中,知道这个伤员不一定能看得见,她还特地照着上面的铭牌介级道:“奥丁帝国科技实验室研发出品,最新一款军用智能一次性小型治疗仪,可治愈一切波及程度不到全身50%的损伤,自带手术刀麻运剂粘合剂消毒粉手术钳以及激光探测仪等一切手术必需用品。”她笑着露出两颗尖牙:“售价三十万通用币一台。”

一阵安静。

他又咳嗽起来,重度损伤的肺部将所有内脏中的血沫都推挤上来,涌出嘴角浸透纱布。她不耐烦地用指尖叩击合金金属外壳,好像在为这场激情四溢的介绍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复而心生不满:“嗯哼?”

他微微将头侧过来,光是这一个动作就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所从你打算用这三十万买我一条命?我想我的命值当不了这一台治疗仪吧。”

“值不值由我说了算,”她手上飞快地动作了起来,说话间,已经启功了治疗仪,待指示灯亮起后运指如飞地设置了各项数据,然后把悬浮起来的治疗仪挪到了哨兵上方,激光打了下来,均匀地从头开始扫描他的全身,仪器侧面的显示屏将人体全身的所有创口与损伤程度都一一标出,其中最严重的创口位于头颈部和肺部,通过显示器,她看到烧伤几乎遍布了半张脸和整个颈部,而射入肺部的子弹旋转碎裂,四处迸溅的弹片几乎将肺叶打成了筛子。

她笑嘻嘻地评价:“你能活到现在还剩口气,可真是个奇迹。”

他没有接话,等到仪器伸出手术剪,开始剪断缠在脸上的绷带时,突然说道:“我好像还没有问你一直想要被问的那个问题: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仿佛是不想看到那层绷带下的脸,她起身离开,脚步轻快:

“说出来你应该也没听说过,我叫朝暮岁,可别弄混了,德国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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