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眼看着我身边的婢子倒掉药渣，看着那道熟悉的药材，可那些人都是夫人安排到我身边的，汤药也是这些按着吩咐送来的，那时我明白了夫人的意思，我故意惹二爷生气，又在二爷跟前扮丑，二爷嫌了，渐渐也就不来了。
夫人只当是我发了狂，并没有责问于我，我在这个宅子里就此沉寂了下来，夫人又买了琦妹入宅，琦妹家虽穷，到底年幼不懂事，我也曾提醒过她，可她完全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方妗妗说到这里，不由苦笑：“即便听懂了又如何，林嫄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我们怀上子嗣。不怕你笑话，林嫄请来明道长，欲用相术八字阻止你入门，我还曾心里期盼，二爷若能为了你，就此散了我们这些与奴婢一般的妾室，还我们个自由。
至于你……看到你的那一天，我才终于知道林嫄为何偏偏忌惮于你，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看着她不安生，我也是高兴。”
潘挚思忖着，林嫄为何要这么做，表面维持了贤德的名声，可无子确实是大过，妾生子，养在身边就是，何苦接二来三买入这许多，却让她们空守着。
“你这孩子……是怎么得的？”潘挚一直记得，江南博常去也就田可，周荌，林嫄，和自己的院子，她着实不知道，江南博还去过方妗妗的房中。
“七姨是怀疑这孩子的来历吗，我方妗妗指天发誓，这的确是二爷的骨血，七姨若不信，大可去问问二爷，找来郎中对质。”
“信与不信，又当如何，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潘挚道。
“既由不得我，我也从未想过后退半分，能得这孩子，是上天恩赐，我方妗妗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望能将这孩子养在身边，七姨若能护佑这孩子，孩子生了下来，这孩子便随了你。
官人一直希望你能怀个孩子，这于你于我，都是双赢的局面，我只求活着，远远看着这孩子长大成人。”
潘挚微有诧异：“你的意思是……让我装作有孕，假意让这孩子托生在我腹中？”
方妗妗重重点头：“林嫄若知晓我怀了身孕，定然饶不了我，若要这孩子活下来，此乃是唯一的办法。”
潘挚嘴角轻扬：“这个交易，甚好，只是我如何知道这孩子往后是随了我，还是母凭子贵。”
方妗妗不信任潘挚，潘挚同样不信任方妗妗，她本可大大方方让方妗妗搬入仪院，安稳生下即可，稚子无辜，那时无论是送到老夫人处还是江南博将这个孩子放了自己身边养着，那也绝对比方妗妗的方法要妥善许多。
至于方妗妗的安危，与她何干。
“你想要什么，就是想要活着吗？”
“若可以，放我离开，这座牢笼，我呆够了，你放心，我必不会与你争这个孩子，只求你，善待于他。”
四目相视，方妗妗仿佛感受到潘挚穿过来的目光，直入心腹，若不是不想在此时落了绝对的下乘，她绝不敢直面与她。
与潘挚分别，方妗妗径直走到林嫄的所住的院子，林嫄正要午睡，方妗妗走上前服侍林嫄。
方妗妗道：“方才奴婢听闻一事，不知夫人可有兴趣知晓？”
“什么事？”林嫄颇感慵懒。
“昨日仪院李氏被罚一事，夫人可知道缘由？”
“不是说，她在驿馆诸位人物面前失仪，丢了脸面，公公这才罚她跪祠堂，否则以她贱妾之身，怎么可能跪在列祖跟前。”
方妗妗摇头，林嫄这时睡意没了，她问：“你打听出来了？”
“昨日广陵郡王入宅，才不过片刻就走了，随后李氏就被罚了，夫人想，究竟是什么事，劳动老太公去罚，官人就在一旁，拦都拦不住。”
女子的心思活络，局面只有这么一点点，何况潘挚出身如此，她能想到的唯有……
“你是说，她偷人了？可，可是……官人也去了驿馆……”
“所以老太公才恼了，广陵郡王亲自上门来要人，被拒了，这可是当朝的八王爷，官家的亲弟弟，咱们只是商户，一个王爷讨商贾之妾，无功而返，还不晓得这之后的祸事如何，夫人可得拿起主母的做派，整治整治才是。”方妗妗说完，不由打量起林嫄的神情。
林嫄气恼，问：“我，我该如何？”
“夫人真是，这几年被李氏压着，怎么忘了，您的身后还有老夫人，您可不能出面，官人喜欢李氏喜欢得紧，这丑人夫人可当不得。”
“对对对，我去找阿娘，这就把李如若赶出江宅，这等秦淮女，我江家是留不得了。”
“欸，夫人，您怎么这般毛毛躁躁的，且坐下，听奴婢讲完。”
林嫄真是不耐烦，急道：“快说，快说，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扳倒她，我可不能错过。”
“夫人您想，罚是老太公罚的，官人也在，奴婢本以为官人怎么也会恼上李氏，今早特地去仪院一趟，官人一如既往，待李氏反倒更加殷勤，您就算把李氏赶出了江宅，官人也不过是把她安置在关苑。
夫人费了这么些心思才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如今又把她放出去，何苦呢。”
林嫄静下来，寻思一番，“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就真的奈何不得她吗？”
“不然，老太公碍着家中颜面，这件事没有外传，老夫人定然不清楚内情，夫人大可在老夫人那里说上一二，由老夫人出面，放她去关苑。”
“啊？放她出去，可你方才说……”
“夫人先听奴婢说完，留她是万万留不得的，当日想尽办法让她入宅有让她入宅的理由，可自从她入了江宅，夫人在家中地位渐失，颜面所剩无几，夫人可趁此挽回颜面。
另外，自从李氏入了门，官人也不怎么瞧得上其他几位姨，如今周表妹有孕，官人也可以堂而皇之的不去其中几个姊妹的院子，独独留在仪院，得意的岂不是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