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长安
作者:栀茉璃舍      更新:2019-10-14 05:31      字数:4237

顾长安睡得极不安稳,声声喊着娘亲,琉璃已在房里烧了一个暖炉,顾长安似觉得不够暖和,依然喊着冷。

芸娘说出顾长安幼年之事,凤沐白心有怜惜,又极心疼,修长的指拭去她额上的汗,偏头淡淡道,“琉璃和清音在外室伺候,其余人都出去。”

众人不敢有违,琉璃放下内室纱帘,她和清音在外室伺候着,纱帘拂动,人影摇曳,冰月隐约见凤沐白脱去了裘衣,只着一件锦色长衫,掀开被子躺下。她脸一热,慌忙收回视线,清音温柔地牵着琉璃,再退离几步,琉璃吐吐舌头,殿下好不避忌。

凤沐白长臂温柔地伸到她的脖颈下,轻轻把她拥在怀里,另一手轻轻地环着她的腰肢,把她整个人拥抱在怀中。

她站在他怀里,微蹙的眉心微微张开,似是感觉到暖和,小小的手攀着他的胸膛,紧紧地抓住他的前襟,眷恋地在他怀中微蹭,她似乎把他当成寒冬中的唯一温暖。

她真是娇小玲珑,这么拥着才发觉她多纤细,仿佛再一用力,她的腰肢便要折断,一种突如其来的怜惜,盈满心头,挥之不去,手劲也不免紧了。

顾长安……

长安!

她枕着他臂弯,头发如绸披在枕上,和他的头发缠绕,缠缠绵绵,内室静谧,冰月点了沉水香,冷香一室。凤沐白一低头,便是她标致的脸蛋。她生得极美,眉如远山之黛,凤眸含情,肤白胜雪,凝脂玉肌。

她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他却对她印象最深,世间美女美则美矣,多如花瓶,再美却也空洞,只是木头美人。她的美,却夹着招摇的灵气扑面而来,巧笑间暗藏心计,却又不让人觉得阴险,在他看来,颇是可爱。

一张芙蓉靥,一颗玲珑心。

算计一生幸福,却言不悔,尚记得她坚定的面容,那般动人,不想如今却是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凤沐白目光微微一沉,这么美又灵气的女子,是他的,他给她三千宠爱犹恐不及,却被人伤害至此,他定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

“好好睡,等你醒来,你想如何,我都如你所愿。”凤沐白许下承诺,低头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外庭,大夫人神色紧张,凤沐白把人遣出怡和居已有一个时辰,只有琉璃和清音这样的内侍丫头服侍,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顾语韵凝神色黯淡,凤沐白看见顾长安昏迷在柴房中,不顾自身病弱,也不嫌顾长安身上脏乱,立刻抱着她回房,匆匆请了大夫。

他眼里的担忧和心疼,旁人看得一清二楚,更别说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的她。

离王是真心疼爱顾长安的。

粉拳微微紧了紧,顾妩意小声说,“虽然他们是未婚夫妻,可尚未成婚,离王殿下在不悔闺房停留这么长时间,终究于理不合,也不怕惹来闲话。”

芸娘本就有怒,此刻冷笑,“意姑娘有心担心这些不关紧的事,不如好好担忧,如何面对震怒的离王殿下。”

顾妩意顿时不敢语言,顾宗天也是懊悔不已,怨自己不知轻重,罚重了顾长安,此事勾起他童年不堪记忆,令他一时失了分寸,本不该如此冲动的。

大夫人拉着顾语韵凝、顾皓天和顾妩意退到一旁商议对策,顾皓天频繁抹汗,他们尚未讨论出什么应对之策,房门打开了,凤沐白从房中走出,清音和琉璃随在其后。

顾宗天心虚,不敢直视凤沐白,大夫人领着顾宗天等人围过来,也不敢胡乱说话,芸娘担心地问,“离王殿下,安儿可醒了?”

凤沐白说,“她刚沉睡。”

芸娘眼睛又红了,凤沐白负手而立,似笑非笑说,“具体情况本王已听琉璃说过,顾宗天,的确偷了你女儿的嫁妆?”

,偏袒宠爱之意颇浓,众人听得明白心惊。

顾宗天慌忙跪下,身子微微颤抖,惶恐应道,“东西确实从长安房里搜出,铁证如山,请离王殿下明察秋毫。”

“铁证如山?”凤沐白抿唇,玩味地轻吟这四个字,他慢条斯理地说,“追魂,本王的扳指不见了,带人搜搜,看看是谁捡了本王的扳指,私藏不还。”

凤沐白一话,惊了安王府的人,顾宗天面色瞬间苍白,大夫人觉得很不可思议,顾语韵凝抬头,却见凤沐白右手拇指在左手拇指上轻轻拂动。

追魂领了命令出去,顾宗天本想让管家帮忙,凤沐白说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后,追魂回来,把一枚翡翠绿的扳指送上,“殿下,找到您的扳指了。”

清音笑道,“定是抱离王妃的时候掉了,追魂在何处寻着了?”

追魂说,“这枚扳指在安王房里寻得。”

凤沐白漫不经心地微笑,顾宗天震惊过度,脱口而出,“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捡了离王殿下的扳指不还?”

清音微笑,“安王老爷,这铁证如山,您如何赖得掉?”

明眼人都看得出,凤沐白在故意为难顾宗天,那么短时间,安王绝对不可能捡了扳指不还,还拿到房里。

他分明是为给顾长安脱罪。

王府的清音和追魂一唱一和,已叫顾宗天百口莫辩,事实如何不重要,重要是,离王殿下以为事实如何比较重要。

凤沐白轻笑问,“我再问一次,安王,真的偷了你女儿的嫁妆么?”

庭外一片寂静,顾宗天脸色死白,不知如何回答,说是,那铁证如山,他也捡了离王殿下的扳指不还,也是大罪,说不是,顾长安险些送了性命,竟是不白之冤,凤沐白也不会饶过他。

顾语韵凝想要说话,却被大夫人拉了袖子,不允许她说半句,牵连大房,顾宗天惶恐极了,芸娘颇为欣慰,第一次觉得,长安嫁给凤沐白,或许真是一个好归宿。

顾宗天惶恐磕头,已是心惊胆战,此时断不敢再说顾长安偷了嫁妆,“或许是老夫失察,冤枉了长安,这件事老夫一定会再彻查清楚。”

清音淡淡一笑,“安王老爷说得极为轻巧,却不知道对离王妃名誉多有损伤,您一冤枉她偷了安王府东西,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今日人人得知离王妃行窃,您让离王妃白白担了罪名么?您罚也罚了,打也打了,离王妃人如今还昏迷不醒,大夫说若晚一步,元宵节便是喜事便丧事,您如何向殿下交代。莫不说离王妃是清白的,哪怕离王妃见凝小姐的嫁妆好看拿来赏玩,也未尝不可,您明知她已是未来离王妃却下这么重的手,心里该想好后果,如今一句失察就完事了。安王老爷,离王妃自幼长在顾家,她听你管教,心地善良,您可别当我们殿下好欺负。”

清音顿了顿,长袖掩唇,颇有点掩袖工谗之意,“这事若是搁在皇宫,若是哪一个妃子娘娘敢如此处罚离王妃,殿下可不会轻饶,安王老爷,您觉得,您比娘娘都有面子么?”

清音一席话说得顾宗天羞愤,惭愧,不敢抬头,连连应是,说得大夫人面色青白,顾语韵凝心中微酸疼,众人听这背后意思,可不是指责那么简单。

她是凤沐白的贴身侍婢,穿戴已是小姐装扮,模样妩媚,性子温婉聪颖,是个果断敏锐的丫头,若非凤沐白授意,这样的话她是不敢说的。

清音挑明,哪怕妃子娘娘处罚了离王妃,离王殿下也不会轻饶,也便是说,顾长安是他心尖上的人,哪怕她真的犯了错,妃子娘娘都动不得,何况是你们,或者说,妃子娘娘的媳妇儿。

这事因大夫人和顾语韵凝所起,清音此话已给她们提醒,日后顾长安在王府,皇宫,将是什么样的地位,哪怕是顾语韵凝对顾长安也要恭敬礼让,尊卑有分。

顾语韵凝冰雪聪明,自是理解清音的意思,大夫人自是不用说。

凤沐白仰头看了看天,正午太阳正烈,他道,“顾宗天失察,离王妃蒙受不白之冤,在烈日下暴晒四个时辰,又被关在柴房,险些失去性命,实在可恶至极,安王府家眷不知劝阻,纵容安王爷欺辱离王妃,同罪论处。顾宗天及其家眷,除王妃外,全部跪到庭前板砖上,直到离王妃清醒。”

顾长安受了什么样的罪,他要顾家一并承受,元宵节快了,从今往后她便归他呵护,看顾家谁敢再欺凌她,顾长安是安王府小姐,寒傲宸的侄女,顾宗天对她有嫌隙,自是不好,据他所知,大房,二房对她也是恶毒,如此处罚,算是寻个机会,让顾家还长安一些。

顾语韵凝不服说道,“离王殿下,您疼长安受不白之冤,情有可原,可论处顾家这么多人,是否不公?家父是有失察,可长安也没为自己辩解,又说不清东西来源,实在可疑。二来,家母等人没有劝阻父亲处罚长安,有过自然该罚,可顾家子女又有何罪过,几位妹妹年幼,尚什么都不知,怎能一并论罪?”

凤沐白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只有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三小姐怪我有失公允,然,长安何辜,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再敢多言,顾宗天及家眷直跪到明日黄昏。”

顾语韵凝含泪凝着凤沐白,似乎不敢相信他竟如此狠心,她本以为,她说情,凤沐白多少会听一二句,不会让她难堪,说不定会从轻发落。

他对自己,分明是有好感的,可没想到,凤沐白竟然如此绝对,不留情面,情何以堪?

她不敢再多言,只盼长安再些醒来,昨日处罚顾长安,她心中不安,原想着消息封闭,关长安一晚,第二日便放出来了,横竖她身份在那里,也不便怎么样,谁知道凤沐白来得这么快,叫人措手不及。

大夫人拉着顾语韵凝,也不允她再说。

眼下也就等着顾长安醒来,才能赦免。

顾宗天领着大夫人、二夫人及楼家子女跪到中庭板砖上,烈日炎炎暴晒,跪了一刻钟便叫人热汗淋漓,体力不支,诸人皆是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样的罪。顾玉安和顾兰嫣正在豆蔻年华,身子又弱,一刻钟便受不了,二夫人舐犊情深,忍着的脾气忍不住爆发。

“都怨你们,只顾一时痛快,不顾后果,明知道她是未来离王妃还敢打,敢管,东西没了就没了,训斥一二声也就罢了,竟害得我们白白被你们大房牵累。”二夫人以长袖挡着日光,免得顾兰嫣被晒,她病刚好两日,不能再病倒。

大夫人还嘴,“你昨日又怎么不说,现在办什么事后诸葛亮?”

二夫人即可怒了,“你素来尖酸刻薄惯了,又见离王殿下宠爱长安,七殿下对三姑娘冷冷淡淡,恨不得寻个借口灭长安威风,老爷一时怒气把茶杯砸向长安,你还重新送上一个,安了什么心,我没劝,你自己心底就没数吗?”

顾皓天见母亲被二夫人指责,忍不住说道,“二姨娘,母亲也是无心,谁知道长安身子那么弱,才一个晚上就不行了,怪得了谁。”

顾妩意也说,“就是,自己身子娇贵,怪娘亲做什么?”

顾兰嫣已是唇色发白,二夫人只觉得心中绞痛,更有一股怒火上涌,“这是你们大房犯下的错,事后还不知悔改,别怪我说话难听,他日两位姑娘进府,长安才是嫡媳,尊贵一看即分,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可炫耀,还敢在这关头上给长安难堪,真是不知死活。”

大夫人也怒了,“你以为我们冤枉她吗?我再想教训她也不会拿凝儿的嫁妆开玩笑,东西是她房里搜出来的,我怎么知道为何从她房里搜出来,这又不是我的错。”

一家人相互指责,乌烟瘴气,顾宗天却是无话,怪他太冲动,只因想起幼年之事,少年时,他也曾偷窃,被家人逮住,是芸娘挺身而出担了罪名,被父母杖打,又被府中下人指指点点,他十分心疼,发誓再不偷窃,他日顾家若有此类事情发生,定不会饶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