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之事
作者:栀茉璃舍      更新:2019-10-14 05:31      字数:5263

醉宵楼,二楼包间。

顾长安一人坐在二楼包间里的雅座,若有所思地看着下面街道,转眼过去一个月,香儿去雪山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透骨草,她近日心情烦闷,邀清欢在醉宵楼小聚。

喜乐和凤夙跟着她一起出来,凤夙想吃街上的糖花,喜乐带她去买,就在醉宵楼过去一条街,离这儿也近。

清欢过来时,顾长安就一人坐在二楼,茶香袅袅,有几分香气,令人心情都觉得舒缓许多。

“姐姐,怎么过来这么晚?”

“路上有事耽搁了。”清欢说道,坐了下来,小二知道她的喜好,送上几碟糕点,色泽圆润,看起来十分可口,顾长安淡淡一笑,也捻着一块吃。

“心情怎么不好了?凤沐白欺负你了?”

“没有。”顾长安失笑,凤沐白怎么可能欺负她呢,他待她极好,就如掌上的珍珠。顾清欢一笑,“那为什么心情过得不好,皇宫内斗太厉害,没兴致?”

顾长安摇头,把自己不易有孕一事说给清欢听,她心情不好,多半是因为这事,其他事倒是无没什么,特别是前段日子顾语韵凝胃不舒服,常常呕吐,侍女以为是怀孕,慌忙请太医来瞧,顾长安听着更是着急。幸好顾语韵凝没有身子,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办,如今顾语韵凝没身子,容妃也不着急,不会逼着,毕竟他们成亲才半年,若是顾语韵凝也有了身子,容妃定然会催她,到时候一定会让大夫过来瞧,她要瞒也瞒不住。

若是知道她不易有孕,求孙心切的容妃说不定会让凤沐白纳妾,顾长安不敢说自己身子欠佳一事,就怕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很多时候,大家都身不由己。

“你要是没孩子,你婆婆不会真要离王殿下纳妾吧,这也说不过去吧,你是不易有孕,又不是不能生育,成亲才半年,着急什么呀,你没事可愁了吗?商行的事我头大着呢,你要是没事就自己看着办吧。”清欢想偷懒了,顾长安莞尔,她说道,“我负责航运这一块,其他的都是你负责,可不关我的事,你要是觉得累就多培养几个人手,我身边,香儿和喜乐都能干,帮衬不少。”

“你嫁人后平时是怎么看账的,我就不明白了。”清欢问。

顾长安说道,“喜乐是我的陪嫁丫头,自己能有一个房间,这丫头又谨慎,东西在她那里也方便,我的话也是喜乐待我通传,开什么会议喜乐也有主意,香儿又能独当一面,这不是三年前,如今航运生意基本稳定,没什么大的问题,我自然也乐得清闲。”

“我没你这心思,我自己累得慌。”清欢说,“长安,把京城的生意迁回长安城吧,不如迁到宛城,我收到消息,朝廷要扩张宛城,而且修建两条陆路,水路这边你也收到消息了吧,也要多修两条水路,宛城是个不错的地方,很有潜力,将来不可限量,我和哥哥商量过,打算挪回来,当初去京城发展是因为我们资金不足,如今足够了,也就不必了。”

“宛城这里我也收到消息,前几日才收到消息,我已经让喜乐和宛城航运那边修订合同,把一条水路给我们,另外一条是合线,我不喜欢和别人合作,兴趣不大就不接,再多生意多了也烦心。其他的铺子我也打算在宛城开,只是有必要挪京城的店铺吗?我们好不容易在京城站稳脚跟。”

“你有所不知,京城如今是多事之秋,一个病太子,几个蠢蠢欲动的王爷,你和那边的关系也敏感,哥哥说未免惹麻烦,挪开京城吧,等稳定一些再说,王府没收到消息吗?”清欢说道,“哎,我倒是忘了,凤沐白对这事不感兴趣,凤沐景和凤沐风又是生意能手,战事这方面帮衬不了什么,他一定也不会说,我和你说啊,我和哥哥估计,这两年一定会打仗,各路王爷已经在操练兵马,朝廷怕是难应付,最主要是这病太子太不济事,皇上没个继承人,大家都想夺这天下。”

“皇上从没说过朝廷的事,前几个月他匆匆回宫,走了快两个月,没有踪影,我想是朝廷出了事,他回京城去了,那边消息很紧张吗?”

“是,非常紧张。”清欢说,“长安,你断了和直郡王的联系吧,我怕这事会波及到你,他如今不知道你是离王的王妃,若是知道了,怕不知道要起什么变故,你仔细了些,别让人瞧出把柄来。这些年我们利用他打关系也足够了,如今也用不找他了,几位王爷他呼声又是最高的,最得人心。他是外姓王爷,你是皇亲国戚,将来要是惹出什么麻烦来,皇上连离王都要忌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次去京城,直郡王特意派人询问你的消息。”

“姐姐,我心中有数。”顾长安说道,抿唇沉思,“我前年估计这朝廷的政局还没这么风云迭起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这么多?”

“这事复杂着呢,我也摸不清楚,据说是太子被人刺杀,险些没了命,在侍卫身上找到几块令牌,矛头指向几位王爷,引起皇上不满,这一追究起来,几位王爷都是功高盖主的人,也不好动,这一来一往就生了嫌隙,本来就有异心,如今更不好说了。”清欢淡淡一笑,“这朝廷的事和我们无关,横竖我们是生意人,哥哥的意思就是回宛城,必要的时候断了和京城所有联系,你当初聪明,出面找直郡王也没透露身份,至今他都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和我们有联系,就知道我们商行,要查商行,我怕他一时半会儿没那闲工夫。”

顾长安微微一笑,若有所思,放弃整个京城么?若是有必要,的确要放弃,可若是放弃了,顾长安多年心血就白费了,可若是他真的找上门……

凤沐白是皇上唯一封王的儿子,若是他们有了嫌隙,她罪过就大了。

“别迁了,全放弃吧,京城那方面,对外宣称,我染了重病,不治身亡,然后我们在京城的生意再动点手脚,如一盘散沙后,哥哥接手,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看出什么。”

清欢抿唇,有几分担忧,“这办法成么?如今直郡王是忙于争夺天下,无心顾及其他,若他得了天下,以他的个性一定会查清楚,若是做得不好,落下蛛丝马迹,日后查到安王府,或者你,这不是一件小事,哥哥的意思是既然放弃了,就全部放弃,虽然是我们半壁江山,可钱没了,势力没了,重建就是,惹了直郡王,吃了亏,我们得不偿失。”

“姐姐,你放心,等有时间,我们再谈一次,我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能够让我们全身而退,把玥虞变身成顾家。”敏锐的洞察力和多年的经验在电光火石间便有了一条万全良策,顾长安淡淡说,“父亲老了,胆子也小,大哥又是一个绣花枕头,顾家迟早是哥哥的,转给哥哥,正好如了我的心愿,安王府本来就是长安城第一富户人家,接手玥虞也合情合理。”

“关键是要有一个好法子。”清欢说,顾长安最爱冒险,且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想想当年他们起步的时候多么艰难,靠的就是顾长安的大胆和沉稳,这才逐步建立玥虞,建立一个商业王国。

当年世人都以为顾家嫡小姐,顾长安丑陋,还是一个傻子。殊不知顾长安实则聪明,美丽。

她也是爱冒险之人,却有自己的底线,她不会拿身家性命冒险,顾长安则是拼出自己全部,不管顾长安是当年刚起步,还是今天不愿意撤离京城。她都会替她守护玥虞。

“长安,为什么?”

顾长安眯起眼睛,她沉稳说,“当年我一无所有,靠这一张嘴说服直郡王支持我所有的生意,又让他资助十万两白银把航运开起来,你和哥哥说太过冒险,我们不该和他扯上关系,可最后怎么样?靠着他,我建立了整个航运王国,又把玥虞商行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天下商行我们敢说第二,谁敢说第一,既然我得到这一切,就不会白白失去,京城的势力对我而言太重要,我费尽心思才建立起来,不可能真的放弃了就放弃。”

她顿了顿,压抑住心中窜起的火苗,音量也慢慢恢复柔静,“换做一年前的我,哪怕再危险,我也不会撤离京城,如今我是离王妃,不能光想着我一人,还要顾及王府,若不是为了小白……为了王府,我不可能同意撤离。哥哥以顾家的名义接手玥虞在京城的势力也要一两年功夫,我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一年前她还不是顾长安。

顾长安目光沉沉地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中,“我有自己的理由,姐姐,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姐姐和哥哥你都不信吗?”

顾长安摇摇头,“并非如此,事情比你们想象中的复杂,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完全了解这件事,所以不便告诉你们,若是我把事情都理清楚,我会告诉你们。”

“为什么要找上直郡王,皇上好大喜功,封王加爵者甚多,可为什么你偏偏就选中直郡王,当年直郡王并非最有威望的王爷,没你的帮助,他也没有今天。”清欢说,原本她和顾宸越以为顾长安对直郡王有意,所以主动寻上直郡王,且这么多年,互利互惠,给直郡王提供了巨额银两和便利,让他曹兵买马,让他贿赂五郡郡王,这才有了今日鼎盛之势。

且顾长安去年便说要想办法解除自己和凤沐景的婚约,她和直郡王来往有过密,所以他们便以为她爱上直郡王,可她却嫁给凤沐白,出人意表。

顾长安做什么事情都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再过亲密也摸不准她究竟想做什么。

“很简单,他身上有我要的东西,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他不是笨蛋,我无法空手套白狼,只能抛出诱饵,引他入瓮。”她似乎不愿意多说,清欢见她唇角抿唇一条线,便知道她心情恶劣,她极少有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看来极不喜欢这话题,清欢便不再询问。

顾长安心中有着哀恸,许多年前,寒傲宸留给她一封信,不,准确的说,是寒傲宸遗漏的信,被她无意捡着,从那以后,她整个人生都发生变化,小小年纪便生了恨意。

这么多年来,她步步为营,慢慢地靠近那权力中心,却从不提及往事,也不想那封信,她临死前的决裂常在梦中折磨她的新,她从不愿意把这些旧事说给旁人听,她是准备带到地狱去的。

清欢见她不开心,便不再提这件事,顾长安和她谈起玥虞商行在长安城的事,清欢最近觉得心烦一是因为顾家要分家产,顾皓天这草包嚷着要分家,应是要去十家绸缎商铺,他若用心经营也好,可他不学无术,又跟着他人,好赌成性,十家绸缎商铺抵了四家,顾宸越把其余的绸缎商铺地契拿走,惹恼顾皓天和大夫人,家里为这点家产闹得不可开交。二是因为玥虞商行的绸缎和玉器商铺生意和凤沐景的生意有冲突,凤沐景和凤沐风日日上门要求见玥虞夫人,都被香儿挡了,玥虞商行和凤沐景的生意在长安城竞争十分激烈。

这是前所未有的现象。

玥虞商行主营航运和玉器,绸缎,药铺和茶楼都有,却不算太大,凤沐景主营是玉器和矿产,其实并无冲突,玉器各占半壁江山,最近凤沐景野心大,打破两家商行的平衡,他又是官家,背后稳,逼得玥虞商行的玉器生意日渐萎靡,惹恼清欢,这玥虞有一半是属于顾长安的,如今凤沐景和他们争地盘,清欢烦心不已,应付得十分吃力,狠了吧,又怕顾长安难做,放任吧,他们就会被凤沐景逼出玉器这一行。

顾长安听罢,淡淡一笑,“我们是做生意的,商场无父子,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当我全然不知道,这皇宫生意沐白横竖不插手,我也省心,哪怕王府垮了,我就养着他。”

清欢扑哧一笑,顾长安顾盼间,颊生桃花,妩媚无双,清欢见顾长安不在意,便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看来离王待你真的很好。”

“离王宠妻,长安城皆知,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么?”顾长安笑说道。

清欢点点头,勉强算是认同凤沐白,她对着妹夫一直不怎么喜欢,若他对顾长安好,那就另当别论。顾长安想起一事,“大哥不是吵着分家么?”

“是啊,天天吵着要分家,大娘也有此意,府中这几日太闹腾了。”

“那就分吧。”顾长安说,“哥哥若是以顾家的名义接受玥虞在京城的生意,这不是一个小数目,版图巨大,白白便宜了他们,分家了,以后就算哥哥的。”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清欢一拍手,“成,回头我和哥哥商量,的确不能白白便宜他们,这群废物,光吃不做还嚣张,没了哥哥撑着,他们哪能过得这么舒服。”

“哥哥呢?”顾长安问。

“他去了商行,等会儿……咦,你看。”清欢话说到一半,示意顾长安看向楼下,喜乐带着凤夙回来了,凤夙身边的人正是顾宸越。

喜乐走在前,她和他们距离有两米之远,凤夙手里拿着糖花,低着头走路,玉钗摇动,明珠有光,顾宸越手里也拿着两支糖花,低着头和凤夙说话,凤夙时而抬头,时而摇头,时而抬眸傻傻地看着他,又迅速地低下头走路,顾宸越面色清冷惯了,没什么表情,依然是他们熟悉的哥哥,可这一幕怎么看都有一丝违和感。

“长安,你说,哥哥对这小哑巴,怎么就这么与众不同呢?”

“姐姐!”顾长安凝眉。

清欢抬手,“乖乖,口误,口误,没特别的意思,我是单纯的……疑惑啊啊啊……”

喜乐走得快,蹦蹦跳跳就上来了,顾宸越和凤夙仍在楼下,凤夙眼睛不知道吹进了什么,顾宸越抬起她的头,温柔把她吹呼,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俊男美女,吸引不少人目光。

清欢啧啧说,“瞧这情形,你以后是不是要叫自己小姑姑为嫂子?”

顾长安,“……”

喜乐上来便大咧咧坐下,倒茶喝,“累死我了。”

“怎么遇上哥哥了?”

“我也不知道,他自己走过来的。”喜乐喘气说,“少爷对凤夙公主似乎很好啊。”

正说话间,顾宸越和凤夙便上来,凤夙娇羞地躲到顾长安身边,虽仍是羞涩,却没了过往的恐惧,人倒是落得大方许多,顾宸越坐到清欢身边,他手上拿着两朵糖花,一朵是牡丹,一朵是百合。凤夙拿着一朵牡丹花小口吃着,顾长安接过他手上的糖花交给凤夙,凤夙接过,羞涩地抬眸看了顾宸越一眼,便低头吃糖花。

顾长安说,“哥哥,什么时候你也爱这小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