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作者:程萱      更新:2019-10-14 11:37      字数:3705

“你这没来由的说的什么话?”

“我是替少爷算算账,之前我在府里,每月运气好时,加上打赏,最多也就三十两银,如今,少爷出手就是一条宝石手链,已足以够我做工三十年了,这笔买卖亏得我都看不下去了,将军究竟是想要什么,只怕你要的东西慕然没有。”

崔唯恪不明就里,只能疑惑地问:“慕然你怎么了?在说什么?”

慕然也就开门见山了:“我是说,将军想要的情报也好、名单也罢,统统都没有,因为我根本不是奸细,你也不必日日演戏这么辛苦白费功夫了。虚情假意和珠宝首饰都可以省下来了。”

崔唯恪听及此言,心中便猜到了,慕然看来是知道对她的调查了,所以才这么生气的,但他也没想到能到这个程度。

崔唯恪吁一口气,准备解释一下:“你是知道了我安排调查的事情了对吧,对不起,这是有些伤人,但是,这里是大将军府,不同别处,作为朝廷的官员,我必须这么做,你又不愿说明你的来历,我虽是不在乎的,可是纵然我相信你,但也不能全然不顾一切吧,国家的安危最是重要,你应该能理解吧,何况,若然你是清白,那么自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有什么关系呢,慕然,你能原谅我吗?”

“将军此言真是谦虚了,你是朝廷重臣,又是为了江山社稷,想查什么都行啊,轮得着我来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我算个什么,何况我其实就是个嫌疑犯,生杀大权都在将军手里,只是我太笨了,换了个豪华的牢房,就以为自己是做客人,还是做将军的贵客,搞不清自己的身份。而且我应该感激将军,不仅让我下狱下到琦玉阁,没有刑罚拷打只有高床软枕,还肯纡尊降贵来同我耗费光阴,真是太便宜我了,不知我还有什么是将军要想的?情报、财色还是骗着好玩、无聊时供将军取乐而已,我自认也算在江湖行走,有些阅历,倒真没想到还能遇见崔将军这么厉害的人物,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上,崔将军也是血里来火里去的男儿,有什么倒不如敞开,何必这般下作虚伪,行这样欺骗女子的勾当。”慕然一口气竟然说了这么多,她也没想到,开口就停不了,她实在无法淡然处之。

这番话下来,崔唯恪也开始生气了,她的话也太让崔唯恪气愤了。要说调查她的事情有些伤她,崔唯恪纵然有些道理但也无话可说,可她口口声声地自己骗她,骂自己虚伪下作,简直是莫名其妙、蛮不讲理。要是别的女子来说这些,崔唯恪还可能听了便算了,自少年时代起,他就有不少的女伴、知己,他毕竟也真的辜负过不少姑娘的情谊,伤过她们,但他并没有欺骗过哪位女子,但他也的确没有同等地回报过谁的深情,他做不到,所以,若是她们有这些话讲,要骂他恨他,崔唯恪便受下来,可是她们从没人这么说过做过,崔唯恪见她们也是坦坦荡荡,倒是旁人常胡说,但他也不在意。

可是,偏偏今天却是慕然在提,是她在说,这简直可恶。自从遇见她以来,自己整个人都反常了,正如廷康所说,像个傻子一样一厢情愿,其实崔唯恪也知道,有时他也打算控制自己,但是却抑制不住,他爱上了她,他第一次这样爱上了一个女子,想跟她共度余生,这连他自己也从没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会有这么一个人,即便她的出身不够好,家人都会反对,他也决定一往无前。他对她好,为她着想,关心她的一切,处处替她安排,怕她不开心。

多少次她避开自己,拉开距离,尽管觉得窝囊和不甘,崔唯恪还是主动去靠近她,压下自己的一些自尊和骄傲,在她面前表现出最好,简直就跟要把自己欠别的女人的情都全还给她一人似的,有时,他都觉得慕然是来代替那些姑娘讨债的,更别说,自己因为她受了多少担心、受了多少气,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他的心,但她时常阴晴不定的,又不肯说,有时崔唯恪都几乎要憋死了,想不管她还不行,自己实在关心,最后还得去哄她。如此这般费尽心机,今日竟然就换来她说自己虚情假意、说自己骗她好玩、说自己虚伪下作。恰恰只有她没有资格这么说。

崔唯恪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中,这些日子的战战兢兢、关切担心,觉得自己窝囊的怨气等等万般滋味纠结在一起,全都化为怒气。他也冷静不了了:“我究竟做了什么了,你要这般羞辱于我。虚伪下作,这么久的相处,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吗?我就差没把自己的心剜出来给你了,还有什么做得不够?你还想怎么样?你是瞎了还是聋了,你没有感觉的吗?我对你真心真意,你却说我骗你,我骗你什么了,你又有什么让我骗的?至今我从你这里得到过什么?我崔唯恪要什么女人,用得着骗?我用得着这样不断委屈自己?你生气?你凭什么生气?你来历不明还曾经易容府上、黑衣夜行,遇见你的时候,你也是在九汇堂的船上,怀疑你、调查你也是理所应当的,要不是顾忌你的心情,我用得着秘密行事吗?完全可以大张旗鼓,你也无话可讲吧。如今却还辱骂于我,简直是无理取闹。你莫名其妙、不知好歹,因为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你根本就是恃宠而骄。你这样算什么,难道是你果真背后有鬼,借此要瞒天过海还是你在玩什么江湖女子的手段,是在欲擒故纵,耍弄我?”

相骂无好言,崔唯恪的话也够伤人的,跟引发了机关似的,两人大吵,原本在乎的人的话语本就是特别教人敏感的,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把对方气得够呛,两人素有的冷静也无影无踪了,不过,这种时候说话,也没什么遮掩和思索的了,对方的感觉和想法,倒是都伴着那些伤人的言语冲口而出了,这时倒是表露了真心,但他们俩谁还顾得上,都气糊涂了。

琴夏和竹云站在南厅外,虽然不能完全听清,但当然听得出他们在吵,还挺厉害,但两人犹豫着不敢进去,思来想去,琴夏先走进去了,想劝劝,刚靠近绣屏,只听见岑姑娘在说:“你放心,我明天就走。”大少爷立即回了一句:“如此甚好,恕不远送。”然后,大少爷就怒气十足地冲出来,走了。

琴夏见少爷那样子,也不敢吱声,她站了会儿,然后和竹云一起走进去,见慕然瘫坐在椅子上,两人不知说什么,只好问慕然有什么吩咐没有,慕然只说让琴夏和竹云帮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收一收打包好接着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不用再管她了,然后慕然自己冲回卧室,直接蒙上被子睡觉了,连头都盖住了,一动不动的,琴夏她们也不知她有没有睡着。

崔唯恪回了明德轩,因为之前他一直没回来,丫鬟们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便都聚在偏厅,结果突然听见卧室那边有很大的响动,惊讶之下急忙都跑去,却看见少爷把房间掀了个底朝天,几乎什么都倒了,东西全部乱的乱碎的碎,狼狈了一地,房间乱成一团,她们都惊讶的不知所措,因为从来也没见过少爷生这么大的气,那样子好可怕,崔唯恪厉声让她们全都出去,她们不知所措也不敢吭声都只好赶紧出去了。

两个人一夜都没睡。第二天,崔唯恪天还没亮就离府了,去参加他原本打算拒绝的赏花游园会,而慕然也是天不亮就坐在南厅里,看着自己的行李,在等待时间差不多了就离府而去,她想了半天,还是就不同府里的其他人道别了,其实也没人在乎。

这等待的日子分外难熬,天好像老也不亮,慕然一直坐着,此时府里还十分安静,静得怕人,怎么连鸟叫也少听见,连鸟儿们都还没起床呢。

清晨的风从慕然一直开着的窗口吹进来,凉凉的,吹得慕然的脖子好冷啊,房间里这派情形,让慕然一点都不敢相信,才不过几个时辰之前,她同崔唯恪就在这里争吵地面红耳赤,想起当时他那愤怒的声音,同之前说话的时候相比,差别是如此的大,他的声音一直是很好听的。

慕然没想到,相识一场,生死与共,最后的道别竟然就是这样的,真是令人唏嘘,不论如何,她原本还是希望能好好地说再见,因为这是同他说再见,他是崔唯恪啊。

后半夜的时候,她冷静下来,想想崔唯恪的话,倒也不无道理,以他的立场,是该调查自己的,这也不需要取得她的同意,她的确没有立场拒绝的。

当然,慕然生气的也不完全是这点,但想来,慕然和崔唯恪的关系一直是模棱两可的,自己既然不是他什么人,即便他钟情于苏亦歌,自己也管不着啊,何况他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况且,她自己也一直努力只跟崔唯恪只做朋友啊,那她应该什么都不说,然后按照之前的计划,再把易容的东西都传授完后,好好地道别离开,两人也不会最后这么不开心。

按照崔研钊的说法,调查没什么进展,等过几天她一走,调查终止,该也查不到她的身世的,因此,其实也不必担心什么。比起崔研钊添油加醋的表述,崔唯恪的反应和愤怒时的话语更加可信一些。气头上的两人什么都顾不上,但话,都说了不少,崔唯恪说出了他喜欢慕然,说出了他对慕然的感觉,说出了他这么久以来的心情。

这些话,现在慕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想,他说的那些是真的吗?不知道,慕然什么都不知道,会不会崔唯恪就是骗她的,只是自己当局者迷呢?慕然真的不清楚,因为她也喜欢他,所以也许她也失去了判断的能力了。当然,慕然很小心地躲避着自己的感情,所以,即便当时吵架的时候,她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相反,她说了不少对崔唯恪不屑一顾的反话,那些话把年轻的右将军伤得可不轻。

现在,对慕然来说,崔唯恪真心如何,所言是否为虚,也不重要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她们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也不可能在一起,如此,也许,崔唯恪就是个骗子还好些,这样,她走了以后,大家都能潇潇洒洒地忘记这件事情,之前慕然一直忧虑的同他道别的事,如今也不用再烦了,今天天一亮,就可以直接走了,倒也利落。

想到这里,慕然以一个苦笑迎来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