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期间，下了一场大雪，驱散了卫川市萦绕多日的雾霾。

节后上班，直云上下感觉不到一点抑郁失调的综合症，反而洋溢着一股积极的上班热情。

大家热切期盼着一个星期后的年会，对于节前那场恐慌好像集体失忆了。那个说老板卷进一起商业犯罪事件八成会有牢狱之灾引起的传言，新年已过，老板照常上班，公司运营正常，还宣布今年的年会要在铂悦举办。那是全国都有名的超豪华五星酒店，据说住一晚最便宜的房间也要三千多块，跟公司以往的会场用地不可同日而语，老板今年大手笔，公司发展蒸蒸日上，直云上下顿觉扬眉吐气。

节后第一天的早上周会，公司中级主管以上都参加了。俆隽在会议上释放了一个重要信号，有一家实力雄厚的上市企业，打算对直云进行投资，公司以后的发展前景只会更好，至于是哪家企业，将会在年会揭晓。

这消息无疑于一个彩蛋炸裂，大家议论纷纷，有猜是蓝洋的，会场就是最好的解释，不然谁会以那么低廉的价格出租会场给别人呢；有猜是锦声的，传言者说他亲眼目睹徐总与锦声高层接触过。不管是哪家企业，员工大都还是抱着期待的心态，大树底下好乘凉嘛，大公司待遇肯定也会更好一些。

*

“阿隽，合作的事，考虑好了？”会议开完，程斯凯跟着俆隽进了他办公室，进门先翻柜子，“你这怎么还是没咖啡啊，除了茶还是茶。”

“我这又不是饮品铺子，我也不喝咖啡。”俆隽抬手松一松领带，把手上的文件扔办公桌上，给自己接了杯白开水，仰头灌进去，才绕过去坐进办公椅，“差不多吧。经过这回事，你没看出来吗，这是个现实的有点残酷的社会，你要么钱够多要么背景够强，不然倒霉的就是你。”

程斯凯没翻到咖啡，又去翻各种茶叶：“助理还是缺不了，端茶倒水还是得要一个的。”

敲门声响起，俆隽头也没抬：“进来。”

是刘莉莉。前助理刚离职，新助理还没来，她自觉地过来搭把手。

俆隽低着头看文件，头上好像长了眼睛知道是她：“给程总煮杯咖啡。”

“好的。”刘莉莉一边答应着一边快速的给自己老板泡了杯茶，轻轻地放在俆隽触手可及又不至于被碰翻的地方，这才出门去了茶水间。

刘莉莉在茶水间煮咖啡，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进了茶水间，看见刘莉莉，忽然止了交谈，刘莉莉认得她们是市场部的人。

“刘主任，老板今年给了多少钱啊，你们居然谈下铂悦，听说那里很贵。”

“钱呢是比去年多了点，可要用铂悦还是差很多的，具体我也不知道，是别人谈的，我们只管办事。”

“听说是老板女朋友谈的？”

“你消息挺灵通啊。就是何工谈的。”何诗意牵头总经办签下铂悦，刘莉莉觉得与有荣焉。

“真看不出来何工还有这能力，一直以为她就一花瓶。”

“你知道为什么她不懂技术，大家却都喊何工吗，听说是她要求大家这样称呼她的，这样显得她带点知识分子的感觉。”另一个有点不屑。

“不就是一个称呼吗，不管是何工还是何经理，人家都是未来老板娘。”自从上次会议之后，刘莉莉对何诗意心存感激，此时言语中对她颇多维护。

小姑娘没听出话里维护之意，继续奚落道：“能不能当上老板娘可不一定，我听说一件事，”她刻意压低声音，“我有个在廉署的朋友告诉我，老板这次本来是真的要进去的，是褚助理顶替他进去了。”

另外一个惊呼一声，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差点没压住自己的嗓子：“你说真的吗？这才是真爱啊。”

“千真万确，这种事谁敢乱传。你想啊，如果你是老板，你现在怎么办？”

“讲真，她和那位，一个为了公司做牛做马，劳心劳力，现在连自由都搭进去了，啧啧啧。一个每天无所事事，带薪恋爱，不知道老板什么眼神，人家长得也不错啊......“

刘莉莉把手中的咖啡壶重重搁在台面上，发出珰一声脆响，“注意点，这是公司。再说了，都是人家家务事，跟咱们也没关系，公司照开薪水没少你的就行。”说完端着托盘扭头离开了。

留下两个小姑娘两两向愣，撇撇嘴，继续轻声细语的联络感情。

刘莉莉回到俆隽办公室，给程总倒好咖啡，又帮老板杯子蓄满水，留下一句“徐总你们聊，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出去了，临出门还体贴的把门给带上。

程斯凯对着刘莉莉离开的背影啧啧啧：“公司的销售要是都有刘主任这个眼力价就省心了”，说完举起咖啡抿一口，“咖啡煮的也不错，阿隽，她有男朋友吗？”

“是谁说要遵循兔子不吃窝边草原则的？”俆隽讥诮他。

“啊，对，多谢你提醒。”程斯凯举着咖啡杯点点头，转了话题，“跟锦声的合作方式呢？”

“只注资，并不参与公司决策，但保留否决权。。”

“这比我想象的好很多，不会有猫腻？”程斯凯皱眉。

“好吗？我还没说完，2年内盈利必须在现有基础上翻一番，如果达不到，不仅收回资本，还要无偿收购直云40%的股份。你要知道市场现在趋于饱和，我们这几年年的增长平均还不到50%。”

程斯凯倒抽一口凉气：“增长翻番？这是不可能完成的，40%？直云就要易主了！”

俆隽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表情冷峻：“在我这，没有不可能三个字。年会的时候我们会签正式的合作书，等我们有了资本，我会让所有人看看，我是怎么把不可能变成事实。直云只能是我们自己的。”

程斯凯立刻变身为一个被将军战前鼓舞过的小战士，还十分应景的挥了挥双臂：“直云是我们的，我就知道，公司只要有你就一定行。诗意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提起她，俆隽嘴角含笑：“跟她朋友出去玩了，说是泡温泉去了，本来叫我去，我推说还得处理贾元清的事就没去，这几天确实一直在跑这个事。”他顿一顿，强调，“有的地方不方便出面，你跟李律师去盯着点，不管花费什么代价，务必把刑量降到最低。”俆隽说的自然是褚曼曼。

“放心吧，老郑今早一开完会就去了。他对曼曼还是很上心的，可惜啊，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阿隽，你呢？说心里话，我其实非常好奇，你怎么选择？”

俆隽想了想，说起爱情就像分析自己的工作一样冷静：“斯凯，我非常感谢曼曼的付出，甚至内心背负沉重的包袱，但是恩情不能代替爱情，我辜负了一个不想再辜负另一个。”

“如果另一个知道了这事呢？”

他却又沉默半晌才说：“我不知道。她是一个单纯的人，不会理解这些所谓的代价，她也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会比我还具有负罪感。我打算等她回来跟她求婚。”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他害怕，他知道何诗意会接收有缺憾的他，却不知道她会不会离开一个没有担当的他，所以他迫不及待想用一个婚约来抓住她。

程斯凯想被点了穴，按理说他该恭喜的，可是想起那个失去自由的女人，他又恭喜不出来，谁让爱情只是双人游戏呢，程斯凯忽然有点同情俆隽，沉默数秒，只好转了话题，“对了，你认识蓝洋的人？”

“不认识。”

“那何诗意认识？我可是听说公司出了一个非常低的价格租了铂悦两天，你要知道，铂悦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不是说你出得起钱就给你，没有一定规格根本不接的，听说一般都是什么全球论坛亚洲峰会之类的才接。”

“我问过她，她说她也不清楚，说人家的原话，跟她非常有眼缘就答应了。”

“这你也信？”

“我信。”俆隽认真看着他，“她根本不会说谎。”

“那你没问问她，跟他有眼缘的人是男的女的？”

“没问。”他顿一顿，“是个女的。”

“你不是没问吗？”

“我是没问啊，她自己主动告诉我的。”

“……，你知道蓝洋是谁家的吗？”

“全国人民谁不知道，万*达是王家的，恒*大是许家的，蓝洋是欧阳家的。”

“那我更加好奇了，你不认识，她也不认识，这种全国富豪排三甲的人家怎么就看她来眼缘了？”

*

应潇潇最近找了份工作，确切说是他爸给安排了份工作，在某国企上班。当然他爸爸并没有亲自出面，可是国企的领导依然能嗅出这位小姐身后不一般的背景，所以既不能对她委以重任，也不便明目张胆的将她供着，再三权衡后，给她安排了份办公室文员的闲差，没甚技术含量，也接触不到什么核心业务，言语隐晦的交代了她的部门领导要客气要多关照，这就开始了她的职业生涯。

她爸对她也不抱什么希冀，但还是将要低调，要和谐，要守规矩的职场三板斧复读机一样的对她轰炸几番。好在应潇潇也不是太过草包，从小家庭环境耳渲目染养成的政治警惕性还在，她深知自己一言一行有可能影响自己老爹的政治前途，所以出门在外，严格遵守三板斧，每日里朝九晚五，扮演着规规矩矩的小白领角色。

自打她上班，办公室同事每天跟她的交流也仅限于潇潇来了潇潇走了这样疏离客套的交谈，短短一个星期，她就品出点顾影自怜的味道来，过了几天，她带了一株别人叫不上名字的绿植来上班，她觉得自己就像这绿植，就算是摆设也是一高级摆设，每天最要紧的事就是对它细心呵护，不到一个月，那株绿植被她照顾的朝气蓬勃。

这天，她背了一款某奢侈品牌的限量款包来上班，同一办公室有火眼金睛的小姑娘实在忍不住，语带羡慕的夸了一句，“潇潇这包真好看。”

应潇潇一愣，心说你还挺识货，嘴上却赶紧谦虚道：“高仿，假的。”

同事瞬间兴奋了：“这仿得也太真了，哪买的啊？”

“某宝。”潇潇一边给绿植喷水，一边随口敷衍。

“你能把链接给我吗？”

“......”

*

这天下了班，她照例跟跟同事们打了招呼，背着她的某宝高仿，摸摸小绿植，心情愉悦的去赴自己小姐妹约会去了。当然，下了班，她还是那个娇纵任性众星拱月的二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