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病的日子实在过于无聊，仗着自己恢复能力惊人，等不及出院林青塑就爬窗溜出去放风了。护士在清晨查房时才发现人不见了，病服大大咧咧的扔在被子上面，“作案现场”连伪装都免了，真是嚣张得很。

卫渊在接到医院的通知的两个小时后，在一家咖啡厅里看到了林青塑，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坐了一位年轻女郎，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卫渊把车停在对面，手搭在方向盘上，透过挡风玻璃遥望着对面的人影，心里升腾起一股火气，这家伙，特意从医院溜出来就是为了幽会情人？

不，不对，他的情报网里他这位好搭档没有这么一个情人。

很快，林青塑对面的女郎站起身，看样子似乎在跟他告别，女郎又说了什么，林青塑摇了摇头。女郎走了，林青塑沉默的独坐在那里。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宽阔的电子荧幕上不间断的播放着各种各样的广告，嘈杂的音乐充斥着耳膜，在这个喧闹世界里，沉默的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手机铃声响起来，卫渊偏头一看，是林青塑。电话接通，正是搭档熟悉的声音：“嗨，你还要看多久。”

卫渊：“取决于你还要坐多久。”

林青塑：“哦？专门来接我的？还是接下来有计划？”

卫渊：“有任务。”

“我觉得我可以休息一下，你知道，我是伤员。”林青塑在心里默默对比了工作强度，啧啧，黑道这碗饭可比国安调查局难吃多了。

“别说得好像我没给过你机会。”卫渊冷哼，声音直冒寒气，说话间人已经来到了林青塑面前，他俯下身，不在意会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大手卡住林青塑的下巴，收紧：“是你选择了放弃。”

说罢，提着林青塑的衣领，一路将人拖进了保时捷的副驾驶里。由于自己逃跑在先，林青塑早预料到他的怒气，一路没有半点反抗。重重的阖门声传来，似乎昭示着车主人此刻的心情，刻意忽视男人微微起伏的胸腔和心里怪异的感觉，林青塑淡定的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接着再去搞定衣领子上五个指印的褶皱。

“你不觉得应该解释点什么？”卫渊似乎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解释什么？”林青塑不解，他虽说从医院逃跑，但出来不过是放放风，随便逛逛，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警方的同事他也没有联系过，不至于会暴露什么。

卫渊压抑着火气的提醒：“那个女人是谁？”

哦！林青塑抬眼去看他，卫渊抿着的嘴唇显现出冷硬的线条，他现在貌似知道一点原因了。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林青塑老实说道，“就是我突发奇想进去喝杯咖啡，然后这姑娘就坐到了我面前。”

卫渊：“为什么不让她去别处？”

林青塑：“为什么要让她去别处？”他的反问让卫渊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他琢磨着卫渊一直不信任他，肯定是以为他趁着这次机会带了什么消息出去。

想到这里，林青塑转过脸，看着卫渊，再一次表明了忠心：“不管你是否相信，我不会背叛你。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一直如此。”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便乱跑。”卫渊半个身子偏向副驾驶，越过停车制动器，再次钳住了他的下巴，哦，又是这样，林青塑一瞬间想骂娘。

“大哥，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控制狂？”

“说过的人只有你还活着。”

逼近自己的那双眼里深深酝酿着风暴，很危险，林青塑全身每个细胞都提醒这个话题该到此为止了。卫渊越来越近，空间有限，林青塑无处可退，后背抵住车门，衣服在侧壁上摩擦出沙沙的杂音，他的下巴被迫抬起，他从对方近在咫尺的眼里看见自己的脸。

太近了。

近到已经称得上是暧昧的距离。

理智在提醒他应该停止。

林青塑伸出手，手指沿着卫渊的手臂向上，最终覆在他钳住自己的手背上，用力，迫使他将手拿开。

被推开的卫渊看起来有点恼怒，这一点从他超速驾驶就可以看得出来，事实上他表现得很明显了，林青塑想装作不知道也不行，但是他想不通他在恼怒什么，而且他觉得卫渊最近情绪波动有点大。以前天天木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哀乐，现在林青塑却偶尔能感觉到他的焦躁，难道这就是迟来的叛逆期？

黑色保时捷在马路边的停车位停下，林青塑从车窗看过去，马路对面就是一幢带花园的二层小洋房。夕阳的余晖把粉刷的雪白的屋顶镀上一层橘黄色，像是铺在下午茶小桌上的镂空桌布，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静谧而温馨。

林青塑一边在心里感叹着房主人可真是会享受生活，一边又惋惜他的好日子在今天到头了。由他和卫渊两人出马，这次任务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认真的观察了周遭环境，心里有了数，林青塑熟练摸出自己的枪，咔哒一声上好弹匣。他抬起下巴，等待卫渊老大的指示。

可惜他没有等来卫老大的命令，赤井扭头向卫渊的方向，见卫渊依旧镇定自若，这次倒轮到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知道卫渊素来惜字如金，因为两人搭档这么久不问原因已成习惯。不过都到达了任务地点了还没有任何关于目标人物的资料，这实在不像是卫渊一向严谨的风格。

至少应该给张目标照片吧。林青塑耐心等候着，两边车窗缓缓上升，卫渊的手搭上车门开关，然而他却直接开了车门，并没有拿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喂，这次的目标谁？”林青塑拿枪在卫渊面前晃了晃，忍不住问道。

此时，卫渊打开车门，刚迈出一条腿，闻言，人又退回来，虽说脸上表情没什么波动，但林青塑敏锐地逮到他眼里的一丝状况外，他茫然的问：“什么？”

我去，搞毛啊！你怎么能到达任务地点了还一副咱们是来旅游的模样，这样下去组织怕不是要亡。卫老大你今天是受了啥刺激？你再这个样子咱们今天就不是来杀人而是来送人头了。

林青塑无语的瞅着他：“我说任务目标是谁？我们毕竟不是来旅游的对吧？”

“……”卫渊脸色微变，阖紧的薄唇没有做出回答，但那双眼睛却像是在看什么荒谬的东西一样看着他。这小表情在别人脸上没什么，但放在领跑面瘫脸二十多年的卫渊身上就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那是我家。”卫渊轻描淡写的说道。

“哦，你家……”林青塑起初没想什么‘哦’了声顺着他讲，真正消化了这句话以后，却挑了挑眉，笑到：“这又是你家？”

林青塑也下车，跟着卫渊沿阶梯而上，卫渊房产不止一处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令林青塑震惊的是卫渊竟然将这些秘密一一暴露在他面前。毕竟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某些秘密的藏身之处越少有人知道越好。更何况，林青塑本人还是一个嫌疑目标呢。

林青塑近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卫渊：“狡兔三窟，你把这些藏身地点全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哪天背叛了你，置你于死地吗？”

卫渊也回视了回来，目光很淡，波澜不惊。他反问：“你刚才不是说不会背叛我吗？”

林青塑噎了噎，他半开玩笑的反问：“你相信了吗？你相信我不会背叛你吗？”

他并没有想到对方会愿意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银发老大突然发难，对方修长有力的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两边，林青塑甚至闻得到对方衣服上残留的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他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银发男人，说：“是啊。”

他们总是这样，相互试探又默契非常，仿佛这也成为了一种日常。

两人并肩往前走，四周寂静，偶尔传来轻快的鸟鸣，本来是不长的一段路，但他们刻意放慢了脚步，这种轻松散步的机会也是不多的。

“假如我背叛了你呢？”林青塑嘴角扬着，笑着问他的搭档，“假如我是叛徒你会怎么做？找人把我做了，上半身丢在珠穆朗玛峰，下半身扔进马里亚纳海沟？”

银发男人停住脚步，林青塑感觉到一股干涩凌冽的气息。男人的脸倏地沉下，压迫感几乎要让林青塑本能举枪了，他甚至感觉下一秒他的手就会掐断自己的喉咙。然而卫渊迅速收敛杀气，压迫感顿时全无，他轻描淡写的说：“如果有那一天，我会送你脑袋一枚子弹，亲手。”

林青塑说：“很好。”

他说很好，然后转身。

如果背叛是注定的，那么由你杀了我，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转身之后他没有看到身后的黑衣银发的男人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湛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些融化出的温暖，微小，却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