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碧海连天 上
作者:司马愚      更新:2019-10-19 08:15      字数:8344

这海上的生活十分枯燥,时有狂风暴雨,时而晴空万里。这一天天气十分晴朗,汪直把柳尘缘叫到这大船的甲板处,柳尘缘看着眼前的船只,鳞次栉比且有序地前行着。汪直指着那些船只道:“尘缘,你看,这些就是我们碧海帮的船队。”柳尘缘道:“看来这些年父亲苦心经营了一个船队,可是不容易啊。”两人看着这船只乘风前行,良久,汪直问道:“尘缘,你觉得我为何去不答应你师父的要求?”柳尘缘道:“这个问题那天父亲不是已经说了么?”汪直见柳尘缘说话总是略带拘谨,笑道:“尘缘,你我刚刚相认,未免生疏,我想我们只要相处久一些,彼此之间就不会感到那么的拘谨了。”说完也不再去问这个问题。汪直心里忽然想起了花楚楚来,问道:“柳尘缘,我们过几天就要道扶桑了,你想要见一见那花楚楚么?”柳尘缘听汪直提起了花楚楚,想起了自己和其在一起的时光,不知道为何心里暖意阵阵。他笑道:“好啊!”说完问道:“真的能够见到她么?”汪直道:“你是想要见她,但是她恐怕没有时间见你。”柳尘缘想了想花楚楚当时对自己说过的话,此时汪直有这么一说,就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他叹气道:“我知道,因为她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汪直道:“你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么?”柳尘缘道:“莫非此时与父亲有关?”汪直道:“多多少少是与我有些关系的,但是根本关系却不在我这。”说着对柳尘缘娓娓道来,“在扶桑有两个家族最为显赫,一是松浦家族,这就是花楚楚的家族。二是上泉家族。这松浦家族是扶桑的后起之秀,依靠为父的扶助最终成为一支与上泉家族抗衡的力量,然上泉家族根深蒂固势力庞大,许多人都归附其门下,其见为父与松浦家族合作而对其一直无视,所以上泉家族之人终心生不满,但是他们不敢对为父奈何,于是就找了一个借口对松浦家族展开征伐,还派人向为父说明了全心合作之意。”柳尘缘道:“父亲定然没有理会。”汪直道:“那是当然。为父心下权衡,想来这上泉家族是扶桑最为强大的势力,然而为父又是汉人,无论是对上泉家族还是松浦家族来说,自己都算是一个外人,若扶桑只有其上泉家族一家独大,最终会不利于为父的事业。所以我权衡再三,最终对上泉家族寻求合作一事此置之不理,继续与松浦家族合作。”柳尘缘道:“这样一来松浦家族之人对父亲自然是感恩戴德的,但是上泉家族对父亲所为虽然气愤也无可奈何。”汪直笑道:“不错!”柳尘缘苦笑道:“所以上泉家族的一腔怨气只能撒向松浦家族之人,两方一定是对战不休了。”汪直奇怪道:“你都知道?”柳尘缘道:“当时花楚楚有跟我说过此事。”汪直道:“花楚楚还跟你说了什么?”

柳尘缘道:“我听花楚楚说过两家的武学师从同宗,同是柳生剑术,习练的武功都为《杀人刀》、《活人剑》、《无刀之卷》以及《月之抄》。然双方谁也无法在武功上全面地压倒对方。以此无意间松浦家族之人表达出了希望借助武艺之长击败上泉家族的想法,这想法辗转被父亲你得知了,便向其提起少林寺的武学秘籍来,父亲定然没有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花楚楚等人最终被松浦家族给派到中原来了。”汪直道:“那扶桑的刀剑之术基本多少出自柳生新阴流,不过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然花楚楚她们怎么会偷偷前来中原呢。当时他们突然出现,我还真的没有料到。”柳尘缘听罢,笑道:“不错,若是真的极好,又他们何必觊觎少林寺的武功。”汪直道:“尘缘,我问你一个问题。”柳尘缘道:“父亲但说便是了。”汪直道:“说实话,你觉得最终谁会取胜?心里最愿意谁取胜?”柳尘缘道:“两者的是花楚楚一方。”汪直道:“哦,说说缘故。”柳尘缘道:“那花楚楚虽然没有得到《洗髓经》,但是得到了《道衍兵术》的手抄本,只要时间一久,松浦家族之人对《道衍兵术》的习练渐熟,那自然是松浦家族获胜,而上泉家族最终成为附庸。”汪直道:“分析的不错,要知道为父可是生意人,这些事情也不好掺和,再说只有他们打来打去,为父才能够赚钱。”汪直说罢便正色看着柳尘缘,问道:“尘缘,你说为父如此,有什么过错?”柳尘缘道:“听父亲只有说,自然没有什么过错。也不知道朝廷为什么从开国起就一直奉行海禁的政策。”汪直道:“他禁他的海,我做我的事情,我们互不相干。”这时周达走来对汪直道:“帮主,马上就来暴风雨了,你看。”汪直看向远处,那乌云迹象却是是暴风雨来临的迹象。汪直道:“见怪不怪了,大家做好准备就是了。”周达传令下去,人人口中喊着“相连”二字,然后见那些帮众开始忙碌起来,将各个小船用绳索连在一起。柳尘缘道:“父亲,我们这船怎么办?”汪直道:“我们这艘船不畏惧暴风雨,最多有些摇晃而已。但是那些小船就要并肩抵抗风雨,那船上都是货物,可不能尽入海底,否则这一路为父可就亏大了。”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已经做好抗击暴风雨的准备,汪直道:“我们去大厅里歇息就是了。”

柳尘缘随着汪直回到这艘船的大厅里,只见雷衡等人在摇色子赌钱,由那雷衡坐庄,大家正在兴头上。此时暴风雨就要来临,但有帮众的其他人在提前做着应对暴风雨的事了,所以雷衡等人也就乐得自在。周达见柳尘缘和汪直看向这里,便走去对柳尘缘道:“尘缘兄弟,这玩意你要不要来玩一把。”柳尘缘笑着摆手道:“这个玩意我可不会。”周达道:“我教你便是,这玩意其实简单得很。”在周达的执意要求下,柳尘缘实在捺不过,暗想自己反正也闲着无事,于是就跟着周达等人在一起玩乐。这柳尘缘在周达的指点下是小赢了几把。李庆扬鼓掌道:“公子的手气真是不错。”一边观看的汪直笑道:“看你手气还不错,你们继续玩吧。”汪直说完命人将一些银子拿给柳尘缘,然后就到一处去了。柳尘缘再赌几局,都是输的。很快就将汪直给的银子全部输光了,柳尘缘心道:“看来这赌事基本都是坏事。”想罢他心里已经没有继续再赌的打算了。这个时候汪直正好走来,见柳尘缘没有在玩,而是在一边看着,暗想着柳尘缘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这几人怎么冷落了他,于是汪直问道:“柳尘缘,你是怎么了?”柳尘缘支支吾吾,倒是周达回道:“帮主,那公子输光了,觉得输得多了,他不好意思再玩,只是在一边看着。”汪直道:“身为我汪直的儿子,怎么能够如此没有胆气。看着别人玩有什么意思。”

汪直说着走到了赌桌边,对雷衡问道:“柳尘缘输了多少银子?”雷衡笑道:“公子估计输了有二百两银子。”汪直也笑道:“好,那这一轮我就押大,押上二百两的银子。”雷衡拿着色子摇了摇,道:“帮主,就要开了,若开的是小,那帮主可就要输两百两的银子。”汪直道:“这难道我不清楚,赌场没有师徒父子,打开便是。”雷衡打开一看,是一、一、三共五点小。雷衡笑道:“帮主你输了。”汪直爽然道:“输就是输了,来人,拿出二百两银子给雷衡。”只是一个下人拿来了一袋银子,汪直从中拿出了好四锭银子,道:“一个五十两,四个二百两。”雷衡道:“帮助还要赌么?”汪直哈哈笑道,“当然,不过这一次我押四百两,且还是押大。”雷衡道:“好。”说完照旧行事,但这一次却是二五五十二点大。汪直笑着对柳尘缘道:“看到了没有,赌桌之上要的就是这气势。”柳尘缘苦笑道:“那是父亲你有的是银子,花完了不愁没有,若是普通人哪有这般气势?”汪直道:“说的也有道理,给,这八百两银子归你,好好玩吧,我就不在此了,免得你们既然过于拘束。”柳尘缘道:“这赌桌的事情柳尘缘不熟,我看还是不玩了。”周达道:“公子,此时大家无事,外面有事暴风雨,不要扫兴,好好玩玩又如何。”邓秋成道:“公子,多一个人多一个热闹,不要扫兴嘛!”柳尘缘终究不愿扫了大家的兴致,还是玩了一会,但很快就输完了。柳尘缘本就觉得无趣,此时输光了也好,他起身道:“尘缘总是输,还是你们玩吧!我出去看看。”大家见柳尘缘再次输光了,也不好再强行要求其留下来,雷衡道:“公子若是出去可要小心些,这暴风雨可不小,只是这船大些,所以不显得摇晃。”那柳尘缘一旁看了一会,半个时辰其走出这大厅后,那雷衡等人仍在玩着。

柳尘缘走道栏杆边上,此时已经是黄昏了,仍然可见满天的乌云,风雨已经过去了,海面上风平浪静。那汪直也走了出来,看了看船队的情况,这个时候很多人前来向其报告,报告几乎都是安然无事的内容。船队经过了这一场暴风雨,基本没有损失,汪直不免大喜道:“这场暴风雨还不算大,估计明日我们就可以到达扶桑了。”。不想此时易真真满面焦急地道:“义父,你有没有让下人进我的房间里去?”汪直道:“没有啊,你这是怎么了?”易真真道:“义父送我的红宝石金链不见了。”汪直道:“什么?”易真真所说的宝石金链是汪直从海外花了万两银子买回的饰物,当时还买了一把玉石宝刀给了毛海峰,这两物都十分珍贵。汪直大怒道:“谁人这么大胆,敢偷我义女这东西,他是不要命了么?”汪直便集合整条船的人,然后让人去各个屋子里去找,但是怎么找也没有找到。汪直再让人细细搜查,那秦若烟对汪直嗔责道:“夫君,你这是在做什么呢?不就是一个饰物么,你至于如此么?”汪直道:“金钱事小,尊严事大,有人这样子作法,便是无视我汪直,我一定要将其给揪出来,看我不扒了此人的皮肉去喂鱼。”众人前前后后逐处搜查了半日,也没有搜到。汪直气不过,再命人逐一搜身,仍是没有搜到。那汪直皱眉对易真真道:“真真,就剩下你这屋子里大家么有搜查了,你想此事你到底有没有记错呢?”易真真被道:“哎,既然找不到,也没有办法了,说不定还真是这样,那东西就在我屋子里,我再去找找看吧。”这时周达走出来道:“帮主,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汪直道:“直说。”周达道:“周达怕说了会帮主生气。”汪直想了想道:“我想你的意思是眼下这里还有人没有搜身,对吧?”周达没有回答而是退下一边去,显然是默认了汪直的说法。汪直道:“我不信这些人会偷东西,罢了,此事就此作罢吧。说不定还真是真真忘记了。”说着就让人去准备晚饭了。周达见汪直如此,只是欲言又止。

且说柳尘缘用了晚饭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去了,他正平躺睡下,忽然觉得胸口有异物硌着,他拿出来一看,只见是一个用金链子挂着的红宝石,柳尘缘心下一惊,这东西怎么会在自己的胸口,而此时自己才觉察呢?柳尘缘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何时何地何人放到自己怀中,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幸好今日没有搜身,不然还是不是抓个正着,那个时候自己怎么解释也没有用了,幸好此事没有发生。柳尘缘寻思道:“这到底是谁人把这东西放在我怀中的?”柳尘缘心想自己今日只跟雷衡三人还有周达一起而已,只有周达最近自己身。柳尘缘再想刚才周达主动说要搜身,而汪直没有答应之事。柳尘缘前后思度,更觉得是周达可能最大。柳尘缘忖道:“莫非就是他陷害我?可是他为什么要陷害我呢?”柳尘缘想来想去也不明白,暗道:“此时当马上吧这东西还给真姐才是。”柳尘缘这么想,但又一想自己不知道易真真在何处,若是跟别人问起来有瓜田李下之嫌。这东西最好不要过了今晚,柳尘缘左右不是,前后为难,此时让其苦恼不已。柳尘缘将那红宝石金链放在怀中,自语道:“我就到外面的栏杆去,看看能不能遇到真姐。遇到了我就马上还给她。”柳尘缘走出了屋子,并无目的地随意来到一栏杆处,暗忖自己今日手气已经很差了,今晚运气可不要太差,只要能遇到易真真就谢天谢地了。

此时已经是夜晚,农历正是十五,众人几乎一天都在抵抗着这暴风雨的侵袭,眼下都已十分疲劳,全都睡去了,柳尘缘看不见一个人出来,心想该不是自己不会遇到易真真了吧?柳尘缘不敢去问,此时心里十分纠结。柳尘缘在倚靠这栏杆茫然伫立这,忽然听见一阵琴声响起,柳尘缘听那琴声动听,心道:“莫非这是真姐弹奏的琴?”又想易真真可是习武之人,应当不会去练这需要专心细致的玩意。但想这也不应该是母亲秦若烟谈的,母亲此时和汪直在船顶的屋子里歇息,不可能在此处。柳尘缘忖罢轻轻说了声:“是真姐么?”这琴声忽然停下,一女子低声道:“是柳尘缘么?”说完打开了窗户,柳尘缘见是易真真,潇然一笑道:“真姐,真的是你,柳尘缘正要找你。”易真真道:“你居然有事找我,进来说吧。”柳尘缘本要犹豫,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如此对易真真多有不好。但想这事情在这里又不好说,只能到屋里去,只要自己行得正,何必在乎人言。柳尘缘绕了个弯,来到易真真的屋子门前,易真真将门打开,道:“进来吧。”柳尘缘来到易真真的闺房,房子里点了两根蜡烛。有一琴,一桌,两个凳子。柳尘缘大地方来到那椅子上坐下,道:“真姐先关门。”易真真将门关闭,问道:“尘缘有什么事情么?”柳尘缘道:“真姐,你信柳尘缘么?”易真真笑道:“你这没来由的一句话,叫我怎么回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柳尘缘索性拿出那链子,道:“我就直说了,这东西不是我偷的,我也不知道是谁人放到了我的怀里。”易真真若有所思,然后小声地问道:“尘缘,你今天跟谁人在一起?可有周达在?”柳尘缘道:“有,我跟他们一道赌钱玩。”易真真道:“兴许就是他了,此人号称‘一手快’,定是他乘你不注意的时候放在你怀中的。”柳尘缘皱眉道:“可是我跟周达兄弟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来做?”易真真道:“此人一直恋着我,只是我不喜欢他罢了。他定是见我对你好些,便想要对付你。”柳尘缘道:“此人真是奇怪。”易真真道:“我信你不是个偷东西的贼人,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此事?对了,你来这里没有几日,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柳尘缘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到了琴声,暗想除了真姐,这里也无人能够弹出这美妙琴曲来了。”再嘿然而道,“想不到真姐不仅会武艺,还会琴艺。刚才柳尘缘还在犹豫这人到底是不是真姐。”易真真被柳尘缘这一番夸赞,显得不好意思,道:“我这琴艺再普通不过了,哪有尘缘你说的那么好。”柳尘缘指着那金链子道:“柳尘缘并没有说假话,对了,眼下我只是把这事情说给真姐知道,事情说完了,柳尘缘也该走了。”易真真道:“尘缘你拿来这东西,姐姐我还没有感谢你。”柳尘缘道:“只要真姐相信柳尘缘不是小偷,柳尘缘就感激不尽了。”易真真道:“你初来乍到,连我住哪里都不清楚,这东西怎么回是你拿的。那个周达,我非告诉义父不可。”柳尘缘急忙道:“真姐不可这样。”易真真不解道:“为何不可,我可不喜欢这人,此时正好借着事情让义父赶他走。”柳尘缘道:“我看此事还是不说为好,大家在一起,不是抬头见就是低头见,所以心里有了芥蒂之后,大家就不好相处了。”易真真道:“你倒是大度,难道你不怕到时候他继续害你?”柳尘缘道:“此事过去了,想必他也知道我们没有与他计较,我想其定不会再来害我了。”易真真道:“尘缘你的心地倒是善良,若是我此事可不行。”说着拿出一茶盒,“尘缘,姐姐请你喝茶,这个可是扶桑最好的茶,你之前喝过吗?”话一出就觉不该,这茶叶十分名贵,且产地不在明朝,柳尘缘之前怎么会喝过呢。柳尘缘道:“没有。”易真真道:“若是喝过了我们就和扶桑的茶,既然没有我们就喝这。”说着来到茶几边,开始煮水泡茶。这时一个丫环小蕊走进来,见屋子里多了男子,心下奇怪不已,要知道易真真的屋子从来不能有男子进来,就算是汪直也须得小蕊去传话,莫不是易真真受到了这柳尘缘的胁迫,对了,看这柳尘缘之前的打扮,就是一个穷酸至极的人,品性定好不到哪里去。这小蕊也是以貌取人,她对柳尘缘道:“你怎么进来了,小姐,这是?”易真真喝止道:“难道你长大这是柳尘缘么,他进来我这怎么了?休要无礼,到时候莫要教他人见笑了”小蕊道:“小蕊估计小姐到了沐浴的时间了,所以小蕊才来这里伺候。”易真真道:“你先去歇息吧,这里不要你伺候了。到时候我若要沐浴,会去叫你的。”小蕊见易真真的神情没有半点不悦,心里道:“这男子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看来小姐定是欢喜此人,不然也不会如此。”小蕊道了声“是”就走出了易真真的屋子外。

易真真道:“今晚姐姐就和弟弟多喝几杯茶。”柳尘缘看着易真真在微扇柴火煮水,心中想起了死去的滕碧玉来,柳尘缘心道:“碧玉,你定投胎转世,,当投在一个富贵人家,命途可不要再那么苦楚。”柳尘缘看着易真真的背身,享受着眼前平静温馨的氛围。在微火细光中,易真真回眸对柳尘缘笑道:“水就要开了,马上就好了。你可这点这是什么茶么?”柳尘缘道:“不知。”易真真道:“这是扶桑最好的茶,叫雨露。”说着开始她介绍这玉露茶来了,“玉露作为日本茶中最高级的茶品,对茶树要求极高,一百颗茶树中可能难有一颗合适的。茶树发芽前二十天,茶农就会搭起稻草,小心保护茶树的顶端,阻挡阳光,使得新芽柔软。将嫩芽采下,以高温蒸汽杀青后,急速冷却,再揉成细长的茶叶。虽身为绿茶,但玉露的涩味较少,茶汤清澄,甘甜柔和。这一点茶叶可要不少银子哩,这一点花了我三百两的银子。”柳尘缘道:“这么说来柳尘缘是有口福了。”说完暗想着这茶叶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何会这么贵,且自己今天的事情易真真能够相信自己,当是自己去感谢易真真才是,而眼下的事情却完全相反了。

柳尘缘来到窗口,打开了窗户,此时是夜晚。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柳尘缘心道:“碧玉,你也在看着这明月么?”柳尘缘的思绪不由去到与滕碧玉相处的时光里,那些情景一幕幕闪过,滕碧玉对自己的关心无微不至,而自己对其却从未多有关心,此时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这遗憾了,柳尘缘心中暗责不已。水沸声传来,易真真拿着热气腾升的水壶,将水倒入茶壶里,然后斟茶两杯,两人举杯饮茶,易真真问道:“这茶如何。”柳尘缘不懂品茶所以对此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出于礼貌地回道:“这茶味道不错。”此时隐约听见一女声传来:“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且恁相偎依。未消得、怜我多才多艺。愿奶奶、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原来汪直和秦若烟的房间在这大船顶上,两人今晚聊得欢喜,汪直就让秦若烟唱起当年两人第一次见面的词曲《玉女摇仙佩》,秦若烟也有了兴致,就温歌了一曲。本来他们在这大船的高处,只要有些许海风别人根本就不会听见,但此时海面却出奇的平静,所以这歌声让柳尘缘和易真真听得清清楚楚。

这秦若烟的声音清美婉动,易真真听得不由得呆住了,道:“这词写得真好。”柳尘缘脸色黯然,道:“这是柳永的《玉女摇仙佩》,想来应该是我母亲所唱。”易真真一愣,以为柳尘缘是在意秦若烟过去歌姬的身份,之前汪直曾跟她提过秦若烟的事情,所以她对此略有所知。殊不知这柳尘缘是因为想起了滕碧玉之事才会如此黯然,而非她想的那样缘故。柳尘缘叹道:“词人黄裳曾经评价柳永的诗词,说其:‘典雅文华,无所不有。欢声和气,洋溢道路之间,动植咸若。令人歌柳词,闻其声,听其词,如丁斯时,使人慨然有感。’我当时读到此处,心里对黄裳的看法难说是否,而如今的感受确实是如此,这柳永还真是不一般的词人。”易真真见柳尘缘眉头紧锁,心里不由得暗暗揣度道:“看他脸色黯然,想来是在意其母歌姬的身份,哎,这世上那个男子不在乎这呢?往下往后就不说这话题了。”易真真不想让柳尘缘一直沉溺于苦楚之中,所以她有意岔开话题道:“尘缘,以后我叫你缘弟可好?”柳尘缘道:“我年纪本就小些,这有何不可。”易真真道:“缘弟年纪虽小些,但是学识可是不少,姐姐都不知道那柳永和黄裳是谁人。”柳尘缘笑道:“我只是多读了一些书罢了,说不上有什么学识。”说着举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易真真亦举杯一饮而尽,他举起粉袖拭去嘴角的茶水,道:“这茶叶还可以一泡么?”易真真道:“当然可以。其实这茶不应该这么喝,不过这里是船上,也不那么讲究了。”说着给了两人面前的杯子里倒上了热水。这时候小蕊的声音传来道:“小姐,有人来找。”易真真道:“谁人?”小蕊道:“说是帮助让他来找你的。”易真真对柳尘缘笑道:“义父定是来问那东西究竟找到了没有。”说着对小蕊道:“有什么事情让他在外面说就是了。”

接着一个男声在外面道:“奉帮主之命,特来询问小姐那东西是否找到?”院子中听得此人的声音就是周达,易真真一脸嫌恶,小声对柳尘缘道:“这人就是周达。他肯定想要进来。”话音刚落,果然就听见周达道:“小姐,本人可否进去。”易真真道:“不必了,东西已经找到了,你去告诉义父,是易真真忘记了,东西一直在真真的身上,弄了一出骑驴找驴的麻烦事,请义父恕罪。”周达道:“好,既然如此周达就去转达。”说着传来了周达离开的脚步声。易真真道:“此人我就不喜欢,现在发生了这件事情,他更是让我厌恶了。”一会,柳尘缘喝下了手中的那杯茶后,对易真真道:“真姐,柳尘缘要去歇息了。”易真真道:“缘弟,你若是懂得很多诗词,有时间可否来教教姐姐。”柳尘缘道:“好,这海上大多无事,到时候柳尘缘会来教姐姐的。”说着就离开了易真真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