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众生相 一
作者:岚允      更新:2019-10-21 07:52      字数:3562

“各位乘客不要惊慌,目前并未出现重大事故,只是船底破了一个小洞,暂时不会沉船!请大家稍安勿躁,保持冷静!我们会安排各位乘坐救生船,诸位放心!每一名乘客都能安全离开!请大家保持秩序!配合我们的工作!”

老水手气沉丹田的声音响了一遍又一遍,安抚着乘客们惊恐不安的心。正不知发生何事的乘客们听了他的解释,渐渐冷静下来。然而好不容易气氛缓和,又有个手臂上刺满青龙的男子站出来质问:“刚才是怎么回事?!船怎么会翻的?!”

“就是啊!怎么回事啊!”

他这一煽动,人群中顿时抱怨声四起。

“你们一定是说谎了!肯定有什么事隐瞒我们!”

“对!我们不能被闷在鼓里!船长呢?!叫船长出来!”

人群哗然。老水手提高嗓音道:“诸位莫急!具体原因我们正在调查!老夫做了五十年的水手,这种情况见多了——只要各位听我安排,众志成城,就一定能够度过难关!”

有些好说话的人渐渐没声了。

然而又有人道:“是不是撞上海怪了?”

“对!我听说是开到封印里去了!”

老水手夸张地哈哈大笑:“妖言惑众!谁再说这句话,就该立刻被丢下海去!我倒要问问,此人是何居心?!”

“难道不是吗?!无风不起浪!”

“对!你们怎么解释船突然调转方向?”

“船确实偏离了航线,但是经过刚才的紧急处理,此刻已经回归到正常航线上了,不信你们可以看——琉璃灯是不是不见了?”老水手指着远处,请大家看,“现在下雨,视线不清晰,但是若是开入了封印,必定能够看到琉璃灯上的火星!可是你们找找,火星在哪里?!”

乘客们四处张望,果然漆黑一片,半点光亮都不见。

那些持怀疑态度的人这才闭上了嘴,眼见为实,琉璃灯是不会说谎的。人心于是又渐渐重归安定。

此刻,林直还在楼梯上。船被扶正的时候,他正在楼梯口,一个踉跄沿着楼梯滚下来。

幸好一双大手及时抱住了他。林直惊魂未定地落到地上,回头看是紫眉,忙道:“张兄!”

“你瞎跑什么!”紫眉担忧道,“封印被破了,他们还不知道——你到人多的地方先去等我!我说,你没听到要放救生船了吗?!”

“那你去哪?”林直问。

紫眉道:“我先去困住那头海怪!你找机会上救生船!动作要快!千万小心别掉海里!”

林直关切道:“好,那你也千万小心!”

两人在此分头行动。

林直朝着人流最多的地方跑去,那里有不少水手在组织秩序。轮船上一共有三十只救生船,每船最多坐四人,但船上乘客加水手,已经超过了两百人,三十只小船根本坐不下。这个消息不知道被谁传播开去,人群顿时骚动,有人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老水手坐镇指挥,见底下竟然有人动手打架,皱眉问身边人:“出什么事了?”

有个水手说:“不知谁在散布消息,说咱们的救生船不够用!”

“船不够用,还可以拆木板不是么?!”老水手沉声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叫女人和孩子先坐船!男人们等一等!”

“老大——”有个人急匆匆跑来,弯腰凑在他耳边道,“刚才我去清点船只,发现少了一只——”

“少了一只?那——”

“更严重的是,”水手接着飞快地说,“由于放置救生船的地方闷热潮湿,咱们又常年不去清理维修,刚才简单查看了下,有三艘不能用了。。。。。。还有五六艘木头也腐蚀得厉害,只怕经不起多少风浪。。。。。。”

不牢靠的船,行不了多久便会被海水冲散的!

老水手警惕看了他一眼,再看看旁人,压低声音道:“这话千万别泄漏出去!那三只不能用的就别用了,腐朽的先凑合着拿来!先把女人孩子安置好了!现下稳定人心才是最重要的!”

水手道:“那我这就去办。”

不知情的乘客们挤在甲板上,个个都又闷又憋,满肚子恼火,害怕上不了船,又担心上了船后该怎么生存。一时听说救生船已经放下来,开始上船了,又全都争先恐后地往出口挤,生怕自己落后。

五六名水手站成两排,扯着嗓子维持秩序:“不要急!一个一个来!小心发生踩踏事故!”

“不要挤!女人和孩子先上!男士们请拿出你们的绅士风度——靠边让一让!”

听了这话,刚要排到的几个男的一愣,顿时大怒道:“你说什么?!前面那个不是男的吗?!你特么是故意整老子吧?!”

水手用手拦住他,口气也不怎么客气:“那是个少年,你没听我说孩子和女人先上吗?!”

“你——”几个男的脖子粗红,正要照他脑门上捶去,突然边上蹿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戴着一顶土灰色的帽子,一把挤开他们说:“我我我!我也是少年!”

这少年,正是比赛场上的“伏地魔”。他一面说,一面迫不及待地要跨过栏杆往外走。

然而水手拎小鸡似的将他拎回:“只有十二岁以下的可以进入!你年纪超标了!”

此刻男士们在前,他必须拿这个少年做样子,立个规矩,也好叫众人信服。

“十二岁?!”伏地魔一个踉跄,又不甘示弱地冲上来,“我刚好十二岁!只不过我长的老相些!我可以作证的!我真的只有十二岁。。。。。。”

“下一个!”水手们冷漠又鄙夷地打断了他,“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真的是十二岁!我可以发誓!”

“站到后面去!谁再不合规矩,就别想上今天的船!”

“就让我上去吧!求求你们——就——”伏地魔犹自不死心,继续喋喋不休地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但是也惹了众怒,后头想上来的人合力将他抬起来,往人群后头扔。

“我真的是十二——岁——————”

伏地魔的声音被淹没在了人头攒动之中。

水手们摇摇头,郁闷道:“男士们不要急!我们不会放弃每个乘客!只是先将女人和孩子安排离开!后续还有办法!”

“你们有什么办法?!”几个男人见过这一出后,怒气转移,露出谈判姿态。

水手支吾道:“办法自然是有的。。。。。。”

“诸位!”老水手打断道,声音悠长从船顶传来,“你们信不信得过老夫?老夫既可以将船扶正,也有这个能力破船,到时候将船上的甲板分割出来,岂不和救生船无异?!”

男人们听了这话,觉得确实有理,再加上目前沉船速度缓慢,他们又不知海怪已经破封印而出,只道船还在封印外,只是破了个洞,问题不大,于是不再闹腾。一时间,秩序倒也井井有条。

船上的妇女儿童被推倒了人群最前头,排着队上救生船。

“一船四个!行李不要带上船!”水手们一遍一遍地提醒着。

小姑娘被人流推着向前,可是她却面色发白,脚步犹豫,死活不肯往前走。后头有个大妈用力推她道:“快走呀姑娘!等什么呢?!”

旅伴被挤在后头,两人之间隔着人,只有手紧紧拉着,小姑娘慌张地回头看旅伴,旅伴也满脸担忧。眼看着她就要排到了,她忽然抗拒地跳出来,发出尖锐的叫声:“不!我不上!”

“你疯了?!”大妈和水手异口同声,“别浪费大家时间了!赶紧下去!”

“不!不可以!”她蹲下来,抱着头不住颤抖。旅伴挤上来,安慰地搂住她,将她的脑袋贴在自己胸口。

后头的人不耐烦地将二人推搡开:“原来是小情侣!你不上就等着!别人还要上呢!”

“不!”小姑娘不顾一切声嘶力竭大喊,“不能上!”

这个时候,海面上已经放下了两艘坐满的救生船,上了船的人松了口气,庆幸不已地回头,而轮船上排队的人望着她们,眼中满是羡慕嫉妒。

排队的人不断催促前面快点移动,恨上船太慢。

那两艘小木船在翻腾的海水中晃晃悠悠地向前划着,船上的人边用力划浆边说:“这海浪怎么这么大?”她们好似在坐过山车,内脏在腹腔里忽上忽下,忽上忽下,颠得头都晕了。

有一对母子手中没有船桨,全靠两名同伴在闷头划,母亲抱着儿子,不安地四下张望,忽然看到对面轮船上,隐隐有几个人在朝他们招手,张着嘴似乎在喊什么。

可惜风浪太大听得不怎么真切。

母子二人正对着轮船,好奇辨别着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殊不知,自己身后,悄然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

“小心?”母亲终于听到了只言片语,她发现越来越多的人朝这里挥手跳脚,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着急,作为母亲,她本能地意识到了某种危险。

难道,她们身后——

就在她准备回头的那一瞬间,海怪巨大的嘴巴恰恰落下,锋利的牙齿对扣,只一个呼吸间的功夫,这一艘小小的木船瞬间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连一丝的挣扎与呼救都不曾出现。一切,就都结束了。

轮船上一片惊呼,所有人的脸色唰地惨白。

那海怪湿漉漉的皮肤渐渐沉入海中,只露出两只鳄鱼般圆圆的眼睛,眼中瞳孔竖立,贪婪地凝望着轮船上鲜活的人类。

“啊!”

乘客们惊恐地抱头蹲下,这一幕触目惊心,令人见之丧胆。她们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都瘫倒在地上。

小姑娘更是骤然倒地,哽咽得喘不上气来。

“我去!”疾驰而至的紫眉飞身踩在桅杆上,单脚落于扶手,面朝大海,满脸愧意与自责,“我说怎么哪里都找不到!居然隐藏在这里!想不到这条鱼已经开发出智慧了!我真是太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