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管道工罗璠
作者:陈居士      更新:2019-10-21 10:01      字数:2116

罗璠细心,注意到门前只摆了一双黑色的厚底布鞋,鞋架上一双多余的鞋子也无,说明这是一位常年鳏居,生活拮据的老人。他心里一动,把刚拿出来的警员证又悄悄地放回了后面的口袋里。

“老先生,我是区里安排过来了解老城区租户居住情况的,为了确保租户的生活质量,我们特地上门来调查,希望了解一下水电之类的基本情况。”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细长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罗璠,粗哑的声音从狭窄的门洞里传来,带着一股浓浓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我不需要,我在这里住了很久了,从来没有水电问题。”

罗璠闻言,神情不变,直视着老人的眼睛,继续说道,“但如果区里不能确保水电安全情况的话,还是会继续派人过来检查的,而且,老先生,这里的房子都是几十年的老房子了,管道年久失修,我们过来检查一下,以防万一,到时候如果真出了事,可就无法挽救了。”

罗璠噼里啪啦连珠炮一样地说完,里面的人却还是无动于衷,沉默以对,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过一下。正当罗璠以为自己的打算落空时,门对面的那个人忽的拉上了门上的拉闸,随后,门锁从里面打开了。

里面的人也没有开门,自顾自地往屋内走去。

罗璠长呼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微笑。看来自己警校里四年的社会实践没有白做,他暗暗想到。在外走访的时候,难免有些人性情古怪,不愿意配合调查,这时候水管工都比警察身份有用,这是他们警校教官的原话。

罗璠整了整衣领,上前推开了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近两米的甬道,然后是一间不大的厅室,刚刚那个老人正站在厅室靠墙的一座供台前,他身材十分高大,花白的头发披散在两肩的黑风衣上。房间的地上贴着米黄色的小方格瓷砖,墙壁简单粉刷成了白色,出租屋正中摆着一张简单的八仙桌,令罗璠奇怪的是,桌子旁边却有六张椅子,他眯了眯眼,暗暗记下,继续观察着屋子,屋子里有四扇门,罗璠猜测甬道上那扇嵌着五色花玻璃的是厕所,而另外的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厨房,另一间有可能是杂物室。

他没忘记自己进门的理由,便向背对着他的那个老人询问道:“老先生,请问哪里是厨房?”

那个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粗犷的脸庞,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眼神里没有掀起一点波澜。罗璠道了谢,正准备离开,抬头却正好看见刚刚被老人高大的身躯挡住的,供奉在供台之上的神像。

他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走向了紧靠着厕所的那扇门。门后面是一个窄小的厨房,不算干净,却意外地看起来十分整洁,除了刀具和锅勺外,一样摆在外面的杂物都没有。罗璠轻轻地掩上了门,眼里充满了失望。

“是关云长啊......”

他脑海里又闪过那座诡异雕像的样子,以及自己的猜测。

“如果雕像真的是关键的话,那么现在最直接的切入口就没有了......”他沉吟了一会儿,“或许问问这个人,能知道一些陈道中的事。”

他本也没寄希望于,这个人能够知道那座雕像的事。先不提那座雕像到底是不是代表着一种邪教信仰,就算是,难道一个普通的租户就能知道那个邪教组织的身份?那样的话,这个邪教组织也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

罗璠想着,在水池前俯下身,开始检查水管。虽然身份是假的,但常识性地排查障碍,装装专业人士的样子还是可以的。他用手去拧了拧水池下的pb塑料管上的卡套,发现竟接合地十分紧密,一丝一毫也不能拧动。他轻咦了一声,起身拧开了水龙头,水流从水龙头中簌簌而下,流进下水管道里,过了一会儿,也不见有水漫出。

罗璠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人家天天用厨房,难道水管堵住了,还要自己来试验吗。他随手拧紧了水龙头,转身出了厨房。

他回到大厅里的时候,却没有看见那个老人,四下里也没有一点声响,罗璠差点以为自己一间没有人居住的废弃公寓,只有关云长神像前缓缓升起的青烟,证明老人确实存在过。

“奇怪了......把陌生人放进家门这么放心的吗?”罗璠暗暗吐槽了一句,转身向厕所走去。厕所里的摆设同样很简单,墨绿色的斑纹瓷砖贴满了整片狭小的空间,让人颇感不适。他走到洗手台前,同样俯下身去,把手从黑黝黝的洞里面伸进去,试着去摸索下水管道上的卡套。他摸索了很久,才碰到那条细细长长的,贴着墙走的水管,水管上的卡套倒是很容易打开,他伸手进去时,却摸到了一坨湿漉漉,软绵绵的东西。

他心里一惊,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放在灯下猛瞧。手上粘着的的确是一坨黄色的流体,散发一股泥土的清香。罗璠凭借自己薄弱的常识,辨认出这是一坨黄泥,他微微放心了些,拿手搓了搓,颇感奇怪。

“下水管道里这么会有这么大一坨黄泥......”

罗璠刚想把手凑到鼻子前面好好闻一闻,但眼角突然看到了一片黑影。

他转过头时,正好看到老人高大的身躯沉默地站在五色玻璃后面,厕所的门掩着,罗璠只能透过门缝,看清老人苍老宽大的右手和右边露出来一点点的脚趾,其余的地方,都是一片模糊的黑影。

但不知为什么,罗璠却能感觉到,色彩斑斓的毛玻璃后面,老人那双细长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和手上的那坨黄泥。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幽暗的下水管道里,好像因为堵塞物的消失,传来了幽幽的流水声,随后又重归寂静。

罗璠记得,自己好像没有放过水。

这条水管,似乎已经堵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