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二位出手相助。”剑宗弟子离开后，水月宗的女弟子们纷纷上前道谢。

李无为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入世的少年，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可爱俏皮的姑娘家纷纷睁着大眼看着这个拿伞当武器的少年。而李无为，也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害羞的红。

相比之下，钱江潮则是显得老油条了许多。在莺莺燕燕之中流转，片叶不沾身。

水月宗女弟子中走出一身穿淡绿色长衫，长发及腰的女子，对着二人抱拳：“水月宗程洁，在此谢过二位。”

“女中豪杰啊。”钱江潮微微一笑。

钱江潮虽然年岁不大，不过二十，然看人的眼光却足够毒辣。

女子行礼一般为作揖礼或颔首礼，而这女子，豪爽地直接抱拳，眼神坚定不飘忽。如此体态，不是豪杰也是高手。

“钱家，钱江潮。”面对如此豪爽的女子，钱江潮倒也是豪爽了一把，抱拳自报家门。

“李无为。”一旁的李无为也如是。

“想来二位也是来报名大朝比的？”

“那是自然，如今，能人异士齐聚长安城，不就是为了半年后的大朝比么？”钱江潮性格也算直爽，不扭扭捏捏。

程洁也是通透之人，刚才的也不过是寒暄之语，便再没有进行下去，和二人又稍微说了两句便带领水月宗弟子先行离去。

大朝比的报名过程倒是很快，匆匆留下了信息，李无为和钱江潮便又回到了长安城的街道上。

此刻天边已是昏黄，二人感觉腹中饥饿，便在路边买了俩烧饼，钱江潮虽是少爷，但也没有架子，就和李无为一起蹲在护城河边的青石砖上啃着。

烧饼很酥，碎屑掉在了青石砖地上，引来天边的鸽子觅食。

顺着飞远的鸽子，天边的火烧云已经红遍了天，鲜艳的红融入洁白的云，意外的呈现出诱惑的紫。

天空下的百姓，匆匆忙忙地整理店铺。街道上络绎不绝，酒楼的生意开始兴隆，小二甩了甩肩上的毛巾，出门吆喝。

这是百姓的生活，这是芸芸众生。

不过芸芸众生中，偶尔也有例外，比如现在蹲在河边啃烧饼的二位。

“无为啊，今儿看你身手，不错啊，练了多少年？”钱江潮吸了一下鼻子，天气有些冷了。

“没学过。”李无为总有能力让钱江潮无言。

“没学过？怎么可能没学过？没学过你的内力哪来的？没学过你的那些招式能逼退剑宗弟子？”钱江潮这是纳了闷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被师父点了一下眉心以后，就有了内力吗？我这身功夫，也是那之后，就莫名其妙会的，就好像。。。”李无为说道。

“就好像很多年前，我就会了。。。”说这，他有些愣神儿。

师父，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你在哪？

虽然师父让李无为不要去寻他，可是，这么多年的师徒与照顾之情，李无为怎么可能对师父不闻不问？

但，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是等你准备好了，才离去的。

师父的离去，就是如此，他惊慌失措，他也无能为力。

钱江潮看到失神的李无为，也没有去打扰。

不过眼中好奇的神色越来越浓。

李无为，你。。。到底是谁？

你师父。。。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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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一滴黑色的墨浸润了紫色的天空，黑色瞬间蔓延了整片天空，又与黑夜中生出点点的星光。与星空对应的，是大地上的万家灯火。

夜幕，已经降临。

李无为和钱江潮从路边的烧饼吃到了醉仙楼，又吃到了小店铺的馄饨。

现在两人走在黑夜的小巷中。钱江潮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李无为在一旁摸着肚子。

“这几天，都靠你，我真是有些过意不去。”李无为有些不好意思。

“哎，没事儿，小爷我有钱。”钱江潮是真不在意，毕竟这对他来说，可能还不够塞牙缝。

两人正在闲聊间，突然停下了脚步。

“无为，如果你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帮我个忙呗？”钱江潮的纸扇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

“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李无为的伞也出现在了手中。

“那么。。。杀人可以吗？”钱江潮的嘴角微翘。

“有点怕，但我觉得我可以试试。”李无为的手有些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他们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

天空中，雨点从无限黑暗中坠落，淅沥的水珠连成线，打湿了李无为和钱江潮的头发。李无为却没有撑伞。

因为这把伞不是挡雨的，是武器，用来杀人的。

“你们。。。是谁派来的？”钱江潮的纸伞在雨夜中也不收回，不过也神奇，雨水似乎并没有办法浸润这把钱字纸扇。

黑衣人并没有回话，两人手一甩，弯刀出现在手中，缓缓向二人走来。玉珠滴落在弯刀的刀刃上，顺着刀身往下滴水。不，不是水，滴的，是人命，是杀气。

黑夜的雨巷无人，适合暗杀。

“轰！”钱江潮的性格让他不允许被动，手中的钱字纸扇已经甩了出去，在空中划出弧线，

钱字纸扇，从来不只是炫耀身份的用具，它也是一把武器。

钱江潮从来不提，因为他很少亲自动手。

刺客，讲究的是一击致命，瞬间的爆发，也讲究杀鸡焉用牛刀的道理。

面对钱字纸扇的突袭，刺客自然不会小觑，二人俯身，闪过了纸扇的冲击。

旋转的纸扇在错过了二人的身姿后旋转了一圈调转了方向，在此向刺客奔袭！

刺客也毫不手软，手中的圆月弯刀挥出，纸扇和弯刀的碰触，看似以卵击石，实则势均力敌！

清白的月光洒下，淋到了弯刀的刀面上，反射出了刺客没有感情的双眼。

可是，光，是反射不出黑暗的。

冲在前面和纸扇对抗的刺客，突然觉得背脊有一些凉。然后是有一些湿，再然后是有一些痛。

低头一看，他的眼神露出了恍然和惊讶。

恍然是因为他发现原来自己受伤了。

惊讶的是他发现戳穿自己腰部的，竟然只是一把黑伞。

背后，李无为的眼神坚定，且冷淡。

天空中的雨好像静止了一瞬，然后又倾盆而下。

夜晚的雨巷，真的很适合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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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谁派来的？”钱江潮看着一个黑衣人倒下，收起了扇子。

毕竟这是在长安城，谁都不希望闹的太过。在经历了一个照面，以一个死人为代价之后，双方暂时停手。

李无为呢，他现在在吐。

是的，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他吐了。

李无为从来没有想过杀人是一件这么恶心的事。他清楚的感觉到，那个人腰间滚烫的鲜血喷到自己脸上时，是冷的。

冷到深入骨髓。

冷到他的胃在抽搐，直接跪在地上吐了起来。

原来杀人，是这么恶心的一件事。

李无为想到今天白天自己还在信誓旦旦地说“打人不好”，晚上就杀了一个人。

更恶心了。

这便是人的劣根性吗？

口口声声告诉别人这是错的，自己却不停犯错。。。。。。

钱江潮自然看出来李无为是第一次杀人。不过如今形势紧迫，他实在不好嘲笑他，只好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李无为一个乡下小伙子，不可能有仇家，就算是白日遇到的剑宗弟子，钱江潮也相信，以剑宗弟子的脾性，是不可能做出此等下三滥之事。

所以这二人，只有可能是找钱江潮的。

“大唐，想暗杀小爷我的人或者家族，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不过想你们这样，只派两个人来的，还是第一次。”钱江潮的嘴角又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除非。。。你们不是来杀我的。”钱江潮已经猜到了什么。

“出来吧，你个小气吧啦的女人，我不就是昨天挑衅了你一下吗！”钱江潮突然对着天空大喊。

昨天？女人？李无为擦了擦嘴，抬起头，他也猜到了。

“哼！”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冷哼声。

在下一瞬，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有一个黑衣人。

这是长安城的潮流吗？喜欢半夜穿黑色衣服？

不过眼力极好的李无为趁着夜色发现了这黑衣人的不同——衣服更加高贵，是貂皮做的。

“你这妮子，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个样儿，阴测测的，一副不好惹的模样。”钱江潮叹了一口气，走上前，他直接摘掉了那人的帽子。

月光下，一副姣好的面容，此刻正冒着寒气。

“我说，你好歹也是上官家的大小姐，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还有，那件事儿，本来就是你们做的不妥啊。”钱江潮很无奈。

李无为想起了那一日城门前的遭遇，一下子恍然了。

“我不管，你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上官家的大小姐二话不说，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鞭。

看此情形，钱江潮无奈叹气，他知道，这妮子的脾气又上来了。

奈何？只好打咯。

钱字纸扇在月华的照耀下有着一些淡白色的反光，想来其材质也是什么坚不可摧的金属。而上官家大小姐，手中的鞭又怎可能是凡物？

李无为对于鞭的印象，是存在于那些志怪小说里面，女子使用的细长软鞭。

而如今他才开了眼界——这才是鞭！

真正的鞭，不长，更像短棍棒，有棱有节，看起来灵巧，却又危险无比，的确适合女子使用！

之间上官大小姐的铁鞭在黑夜里虎虎生风，发出令人发麻的破风声。不过钱江潮似乎早已习惯这等场面，也不进攻，只是敷衍的防守着。

两人一来一往，在这夜巷中对峙。

不过，李无为总觉得，他们在调情。

李无为是个好孩子，性格耿直的好孩子。

所以他那天在城门前才会挺身而出。

就如此刻一般。

“你们，在调情吗？”

空气突然安静，鞭的破空声消失了，扇子的反光也被更深的黑暗遮掩。

月光下，之前行刺的刺客早已褪去，只留下三人，尴尬互看。

“你。。。刚刚。。。说什么？”上官大小姐的声音有些抖。

一般来说，声音抖有两种情况，一个是害怕，一个是生气。

钱江潮拿自己的全部家当做赌注，不是第一种。

李无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刚想做解释，他就觉得头上的风有些猛烈。

还是熟悉的破风声。

伞已撑开，鞭头狠狠地撞击在伞面上。

李无为被这股反震之力冲击地向后退了散步。

她是修士！她真的想杀死自己！李无为的眼神变了。

黑伞聚拢，全身内力调动了起来，月光下，黑伞的伞面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月华。

又或者说，剑气！

“刷！”伞尖向前，朝着上官大小姐戳去！

上官大小姐身为修士，又是权贵中人，从小接受的武学练习一点儿也不少，面对如此直白的进攻，她心中冷笑不止。

铁鞭横在胸前，就等着李无为的进攻！

铁鞭和黑伞想碰的那一刹那，上官大小姐刚准备发力，李无为的招，却突然换了。

化戳为撩，伞尖向上微微一挑，凶猛的内力在伞尖化为了撩拨琴弦的绕指柔，仅这么轻轻的一下，竟把上官大小姐一瞬间凝聚起来的无尽攻势给尽数消除！

铁鞭虽为铁质，韧性却依旧厉害，黑伞伞尖的这么略微一挑拨，只听的“嗡”的一声，铁鞭震动，李无为的凶猛内力因为这一撩顺势进入铁鞭中大肆破坏，如此一来，嗡鸣之声不绝于耳，扰的人心烦。

李无为趁胜追击，内力在此澎湃，黑伞这一刻似乎化身为剑，伞身如同剑身，朝着上官大小姐，就是劈下！

“轰！”一面钱字纸扇印入眼帘。

“江潮！”李无为惊呼，他想收手，可是招式一出，哪有余力收回？

黑伞和钱字纸扇的碰撞，化为无形风波，顺着夜巷四散出去，吹烂了几家的灯火。

不过还好，李无为原本以为钱江潮必定受伤，可是风波散去后，他看到的，是无恙的钱家大公子。

“停手吧无为，这女的，就闹闹脾气。”钱江潮收起扇子，看着身旁的女人，眼中的眼神，只能用复杂来形容。

“她叫上官文，是我的未婚妻。”

“啊？”李无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打了半天，是自家人？

沉默了几许，李无为问道：

“所以。。。你们刚刚。。。真的在调情？”

夜风吹过，吹的人有些凉。

“无为。。。我可以打你吗？”钱江潮问。

“不可以。”李无为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