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无霜看着这个少年，拽紧了温候循的衣袖，她想，这也许就是母亲说的流离之人了吧，那母亲的开粥节或许就是他的好去处。可是，现在没有开粥节，那么……

她心下一想，那就把他弄回去，让他天天都过开粥节好了。

于是她问温候循：“候循哥哥，你……能帮助他吗？”

温候循愣了一下，看着温无霜那浅弯细眉干净漂亮的脸蛋上滑落的泪珠儿，点了点头，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对着胖老倌，大着胆子说：“你这歹毒的杂耍老倌，他没看见么？他快要死了？！”

温无霜一愣，心想，刚才冬川也说少年们快死了，为什么连候循哥哥都说这个样子是快死了？

三人成虎，江亦慈一定没想到，温无霜居然可以这么早就对她的话产生怀疑了。

粗布垢面的胖杂耍老倌吴常看着温候循。

心想，这个身着精致蓝袍，后面还跟着两个家丁似的小家伙，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少年郎，初到此地，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于是不好发火，便扁嘴不屑地问他：“这戏若是好看，小郎君您捧场就是，打赏三五银子，让小人给这些崽儿买些好吃的好喝的补补着……您要是不看……”

温候循看那杂耍老倌面目狰狞，仿佛也想抓他过去与少年为伴一般，于是大着胆子，抖了抖袖子，上前一步逼近问：“怎样？！”

“不看快走！”那老倌见他竟不畏惧，于是也不想多事，一拂袖子，要轰他走开。

他刚说完，刚才那群表演傩戏的少年围了上来。

温无霜怔怔地看着那个胸前扎着箭的“长”字娃儿，居然也在里面时，一时有点懵，心想，他怎么还在人间？不是，用候循他们的话说，他不是死了么？他乍又活过来了？

两人身后的冬青冬川一看少年们上前，一转身，一左一右，横着剑鞘拦在两位小主子前面，冬川盯着胖老倌儿，用凌利的目光威摄着那帮少年，说：“温知府的地盘上，你们还想逞能么？少时动起手来，就不怕见官？”

一说要见官，吴常眼睛斜了一下傩戏少年们，觉得晦气。

冬青凑到温候循耳边，叮嘱说：“前面那一话时，小的看到这些少年好像都还会些拳脚功夫。”

温无霜掂了掂自己随身携带的铜钱小包，想，嗯，候循哥哥说，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得给出相应的对价，那么铜钱就是这么用的。

所以，温无霜以一晚上买了那么多东西的经验来判断着，心想，她现在能不能买下这一个，不，两个少年？

不过，手中的锦绣钱包，看是好看，铜子儿却是不多了，以她今天晚上买的东西来看，团扇、小吃、灯笼、射月游戏等等的价格一对比，剩下的，要买两个比灯笼团扇大那么多的少年，显然是不够的，但一见那些小孩儿的架式，看来是要打上一架了么？

要打你们打去，人是她的。

于是她上前指着那个重病的少年说：“那个少年，我们必须带走！”

她当然想把那“长”字娃儿也带走，好回去问个明白。不过看那胖老倌的样子，能带走一个就不错了。

她话一出，大家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她。

傩戏少年们看了一下那个重病的伙伴，有些犹豫，吴常虐待那个少年，他们没有办法，也想让人救他；可是他们也得靠吴常收留，自然也不敢跟吴常作对……

冬青和冬川看了一眼温候循。

冬青看了一眼那些面黄肌瘦的少年们，低头对温候循说：“少爷，强抢的话，刀剑无眼，要是伤了这些少年……或者，一会儿追逐起来，菀城这么多百姓……伤了无辜的话……”

温候循犹豫了一下。

温无霜见温候循犹豫，着急起来，剁脚撒气时，看到有小东西在温候循身前、在黑暗中传出莹莹的小亮光，仔细一找，竟是温候循腰间的那枚缀以罗缨的玉坠，心下一乐，便打起了这枚玉坠的主意。

于是凑近温候循，缓缓地说：“候循哥哥，娘不是时常教导说：富贵时要做仁义之事么？如果还有行善的余力，就不可推迟么？……”

“富……贵……”

温候循一听，心想这丫头到底看到他身上哪里还有钱了？不都全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了么？

于是回头看她：“娘何时说过这些？”

温无霜赶紧点头：“当真说过。”

“我看也不像你说的。”

温无霜看他动摇的样子，忙又说：“娘说，爹……也是这样做的呢！”

那声故意拖长的“爹”字，让温候循一阵肝颤。

好嘛，全家都让她搬出来吓人了。

江亦慈说知府老爷也是这样行的，便是说她被知府老爷救了一事了。

不过，温无霜毕竟“不是三岁小孩”了，于是嘀咕道：“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爹若是这样做的，这菀城深处哪里会有这样苦命的少年？所以，我们救了这少年，便是帮了知府老爷。”

温候循看她一眼，知道说不过这个臭丫头。

于是哼了一声：“你倒是会说呢，到时候挨知府老爷板子的却会是我！”

温无霜又傲娇地拉了拉温候循：“你是在救这个少年嘛，就算回来给娘狠狠责打一顿，又有什么要紧？当真娘因此要打死你，你总归也已经救了这个少年！”

嘿，温候循扭头看着她，您能别把“狠狠”二字说得那么狠么？

什么叫“打死我”？我做甚了要打死我？

大概温无霜当真还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吧。

他被绕得有些糊涂，不知道在她眼里，他的命和那流浪少年竟是一样的了，只心想这臭屁丫头怎么这么能说。

温无霜见温候循还愣着，又催促他：“大不了就是一顿板子，如果我帮你分担一半，肯定就打不死你了，这个少年你要是再不救，可真是会……”

倒是那杂耍吴常吴老倌看得不耐烦了，指着对冬青和冬川道：“喂！你们两个能把这两个小娃儿弄走么？让他们要玩一边玩去！大过节的，别挡着我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