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威推开车门下车。

一座两层高的古朴风格建筑耸立在他面前，青石与木头在设计上交相辉映，黑瓦屋顶成为点睛之笔，不大不小的木质窗户上雕刻着山海经中的神奇生物，但细看不论是青石还是雕花都有些破旧，不像是现代的产物。

“校长办公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宇文威说。

“我要是说它已经400岁了你信不信？”苏晓墨看着小楼，眼中满是敬仰之情。她在车上一直都没有说话，宇文威几乎都快忘记苏晓墨的存在了。

“信，你跟我说它和地球同岁我都信。”武者联盟这群疯子的思维不是宇文威能理解的，至少是现在的宇文威无法理解的。

苏晓墨笑着点头：“它是从gx拆开分运过来的，再在这里重新组装。这栋建筑就是以前王守仁的办公室。也是我们最初的起点。”

宇文威一愣，以前在教科书上的心学创始人，王守仁先生，距离他们已经有400年之久了，历史老师们在讲到他之时都不禁流露出崇拜的神色。但现在，他距离宇文威如此之近，宇文威甚至可以想象他站在窗边思考的样子，扶着墙散步的样子，武者联盟的人为了保护他而牺牲的样子，它们打破了时间的阻拦，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在他的眼前。

“不要发呆了，快跟上。”张轩冷厉的声音传来，打破宇文威的幻想，催促着他。

宇文威回过神来，发现三人都站在楼下等他，阳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照射在石子路上形成温馨的光斑。有那么一瞬间宇文威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位来参观的游客，他们只是来这里看看，走走，回味历史带来的厚重感然后开着车离开，欢声笑语的去下一个景点。

但显然他们不是，这里没有人是游客，更没有地方是旅游景点。所有得建筑虽然自然和谐，但仿佛都渗着丝丝血腥，大家在这里也会载歌载舞，欢声笑语，但是却顶着天塌般的压力，他们笑的原因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还是“今天不笑明天就没机会笑了”，宇文威就不得而知了。

宇文威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跨出这一步，虽然只有很短距离，但这中间分界明显。

“但现在想置身事外已经不可能了，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凌行云说。他看出了宇文威的犹豫，更是清楚这股犹豫的来源，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签保密协议时做好万全的思考，思考这样的人生是否适合自己，当时可能是因为热血沸腾，也可能是好奇，更可能是因为那些缥缈虚无的口号“为人类而战”，你当时觉得这些还离你很远，因为你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更无法体会战争是什么感觉，但当你真正的站在这根分割平凡与伟大的分界线时，你会闻到丝丝的血腥味从中传来，声声惨叫不绝于耳。这时你才会恍然大悟，原来战争不是电影中的那么帅，更不是詹姆斯邦德的潇洒倜傥，它是那么的残酷，一个又一个的生命，活了二十年只为死亡的那一刻。

但，想退出一切都晚了，在你晕头晕脑的签保密协议的那一刻，你就已经置身事内了，凌行云一直都在怀疑学校招生办是不是从传销组织挖来的人才，所有手段都那么的相似。

宇文威死死的盯着大门，沉默几秒之后，慢慢的向三人走去。张轩伸出一只手拍在他的肩上。这是鼓励，来自于上个时代的英雄的鼓励，而在里面等着见宇文威的人是上个时代的另一个英雄。虽然这些在旁人看来是莫大的荣誉，但在宇文威眼中，他们增添了许多无形的压力。

英雄，毕竟只有少数，所有的凯歌都是为他们谱写，他们受到爱戴，被历史铭记，而他们的目光就相当于是所以爱戴他的人的目光，如果你让他失望了，就像是被世界抛弃了。

“走吧。”宇文威的情绪很复杂，虽然这些情绪在之前也出现过，不过这次更加强烈。也许是英雄的目光太过烛烈了吧。

张轩推开大门，这扇厚重的木质大门没有想象中的腐朽，连点声响都没有，保养的还不错。楼内的布置极为朴素，通往二楼的楼梯就在门边，楼梯上雕刻这山海经中的神物，栩栩如生，墙上的国画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但宇文威几乎都不认识。

但踏上楼梯产生的嘎吱声还是暴露了建筑的年龄，就如同一个人一样，你可以通过整容化妆等方法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但你永远都不能改变内在基因的破损，他会随着时间失去活性。

“你又在抽烟！说过多少次了，抽烟对你的身体不好。”张轩打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烟雾缭绕，所有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张轩进门时甚至都没有敲门，可见他与校长的关系不一般，而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训斥，这更是亲密的提体现。

“我知道，我知道。”梁鸿志将雪茄戳灭在烟灰缸中，高举双手表示投降，“这不是为了思考吗？晓墨，行云，好久不见。”高举的双手向两人打招呼。

苏晓墨与凌行云轻轻挥手。

“你可以试试这个，戒烟糖。”张轩从研口袋中掏出一袋糖果拍在桌子上，“想抽烟的时候吃一颗。”

梁鸿志拿起袋子，瞧了又瞧，“这是研究部的新成果吗？包装的这么花里胡哨不是你们的风格啊。”

“我买的。”张轩淡淡的说，“研究部没有时间也没有资金去研究戒烟糖这种东西好吗？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梁鸿志打开包装，拿出一颗含在嘴里，“味道还不错。”他若有所思的说：“你说我们的目标是拯救全人类，消除威胁。如果研究部把戒烟糖研究出来，算不算消灭肺癌的威胁？每年死于肺癌的人远远高于死于尼安德特的人。话说你们吃樱花冻吗？我这还有不少。”

张轩不想理这个智障般的老友，他总是这样，能把话题带向一个神奇的方向。智障都是这样，他们会通过对话把你的智商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线，然后在这条线上靠丰富的经验击败你。

“宇文威我帮你接过来了，你有什么测试现在就开始吧。”张轩将话题拉回了正轨，这才是今天的重点。

宇文威一下子站直起来，背上好像被贴了一根晾衣杆。苏晓墨在后方推了推他的后背，让他向前走两步，离校长近一点。

“嗯。”梁鸿志的气息在瞬间改变，刚才他还是一个高举双手的智障，而现在他更像是一个严厉至极的教导主任或者长官。

他交叠着双手拖桌子上，一直盯着宇文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宇文威看过心理学类的书籍，这是一种控制力的表现，他很放松，因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些事都早已在他预料之中，而且也有一套完整的针对方案。

“宇文威先生，请问你对我们学校有多少了解？”梁鸿志说，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没有一丝的情绪含在话语之中。

“教育机构！培训学生，让他们上前线，为人类的生存而战。”宇文威回答。

“教育机构？”梁鸿志笑笑，更像是自嘲，“我们确实是一个教育机构。但我们更像是一个将武力融入血液的暴力机构。对此，你有什么看法？把学生带入无尽的深渊之中，这还叫教育吗？”

“我，我。”宇文威一时语塞，回答不上来。宇文威下垂的双手握着拳头，汗水从额头上缓缓渗出，紧张的情绪在他心头蔓延。

苏晓墨焦急的看着宇文威，而凌行云和张轩对此貌似并不关心，好像之前就不认识宇文威似得。

“没事，慢慢思考。不要紧张，给出你心里的答案就行。”梁鸿志看出了宇文威的紧张。

“我不知道。”宇文威放弃了，攥紧的双手缓缓放松，挺直的背板有些弯曲，整个人的气势都萎靡了下去。

梁鸿志眉头一皱，这是他在开始测试时第一次流露出表情变化，但下一刻，他的嘴角就开始上扬，只是角度极其的轻微，旁人观察不到。

“很好，下一题。”梁鸿志说，“如果你被尼安德特俘虏，他们想从你的嘴中撬出我们的情报，不然就把你杀掉，请问你会怎么做？”

这又是一道题看起来要简单不少，宇文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答案。就像是电视剧里面的英雄们一样，被抓住时绝对不能吐露出有利于敌人的情报。如果不说，敌人可能不会把你杀死，可能会上各种酷刑，但总比死了强。但如果说了，敌人会认为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可能会直接把你处决，就算是敌人通情达理讲信用，把你放回去了，受人千夫所指的感觉也不好，生不如死。所以答案一定是不说。

“宁死不屈。”宇文威回答，他的自信心仿佛又回来了一些。

梁鸿志上扬的嘴角又慢慢收了回去。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说：“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尼安德特的行为太像人类，等下，我要换个说法。如果你发现与你陷入情海的另一半是尼安德特，你会怎么做？”

宇文威愣了，他真不知道怎么做。如果要他瞎编一个回答，他肯定会说以人类全局为重，舍小家为大家，处决女朋友，最不姑息。但坐在他面前的是梁鸿志啊，先不说他是一个英雄，就是是一个普通人到达他这样的年龄，阅历也是深不见底，如果宇文威撒谎一定是会被洞察到的。他开始就知道这个问题，所以他也没打算撒谎，实话实说。

“我不知道。”宇文威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确定吗？这就是你的答案？”梁鸿志在施压。

“确定。”宇文威点头，坚定不移地回答。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三个问题两个留空，怎么算自己的分数都没有及格。不过自己是凭本心回答，倒是也不后悔。

虽然不后悔，但挫败感肯定是不会少的。这让宇文威的情绪跌到了低谷，他本是满怀期望的前来，不料却在阴沟中翻船。无论是凌行云还是苏晓墨，都曾告诉宇文威会有入学考试，按照凌行云当时的说法就是“我拿屁股代替大脑思考都能通过”，但今天的事实证明了，宇文威的头脑可能还不及凌行云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