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沉方率十万大军出征，只有全朝上下的臣子到城门外给沉方送行。君悦肃没有来，她还有许多的政事为处理，这一打仗，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可，莫名的，齐玥也没有来。

沉方用余光瞄了几次，都未寻到齐玥的身影。他知道，齐玥昨夜偷偷地蹲在床下哭了，他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做，唯有一阵阵的揪心。今日，齐玥不来，他也不强求。

带着些许失意，沉方与大臣们寒暄完，带着兵，出征了。

躲在暗处的齐玥此时现身，她怎么可能不来，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百年之好，即使嘴上不认，却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她还是做不到，做不到轻描淡写地与他告别，目送他离开。他是一个没有打过仗的人，即使熟读兵书，满腹文墨，也依旧是个令人堪忧的笨蛋。她很想随他出征，可即便以往与陆漠安一起出征过，可没了陆漠安，她不过就是一代女子，算不上什么。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不好受！齐玥暗暗握拳。

西江。

齐洛连战五日，一路杀向潇影城。带来的五万兵马，进数战后折合只剩四万五千人。

齐洛没想到，这一群山匪竟会有如此战事化的布局，昨日栖霞谷一战虽打跑了扎营在此的山匪，但却损失了两千多兵马。只因，山匪躲在树林，烟雾缭绕，齐洛带兵深入追踪，竟被突袭。山匪利用地形，把齐洛军队绕进岔路，逃脱包围圈。正所谓，灭敌一千，自损八百。

齐洛在案桌前思来想去，也并未想出个所以然，直到——被敌火烧营帐。

“给我过来！老实点！”两个侍卫拽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乞丐似男人，走进齐洛的营帐。伊犁随后入内。

“怎么了？”齐洛揉揉发疼的太阳穴。

伊犁行礼道：“禀将军，我在营帐旁抓获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伊犁挥手，两个侍卫把男人推到齐洛面前跪下。

齐洛上下打量男人，“把头抬起来。”

两个侍卫见男人不肯，便上前把男人的头扯起来，露出脸。

齐洛惊着站起来，“是你！”齐洛见过他——在与辽国一役的时候。他是辽国大将祭凌的手下，掌管着一支兵队。陆漠安曾利用过祭凌来反击辽国，在抓来的一队人马中，齐洛见过他。不过，后来被他逃了。

“呵！好久不见，齐将军。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啊？”男人挑衅道。

“你为何出现在此？”齐洛审问道。

男人大笑，“哈哈哈……我？我当然是来送齐将军一份大礼的！”

齐洛皱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报——将军！将军！不好了！”侍卫匆忙闯进营帐。

“何事？”齐洛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将军！我们军营西面的营帐着……着火了！”侍卫喘着气道。

“什么！”齐洛看向男人，上前抓起他的领子，怒气熊熊，“是你干的！”

男人挑衅地笑道：“我早说过了，我是来给你送一份大礼的！”说完，男人咬舌自尽。

齐洛扔开男人，吩咐侍卫：“快，快把剩下的士兵召集，连夜撤回边关城！”

侍卫摇摇头，“不行啊将军，派出的探子回报，边关城路上山匪横道，预测进五万人马左右。”

齐洛身形不稳后退几步，伊犁手疾眼快扶住齐洛。

齐洛摆摆手，“无碍。”

齐洛久经沙场，什么卑劣手段没见过。暂时只能呆在原地，等待支援。他相信陆漠安，不知道为何，陆漠安身上就是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气息。这样的方式，陆漠安肯定能发觉。

齐洛召集兵马向雾林里撤退，雾林大而不透，常年迷雾缭绕，看不清，摸不透。“躲”也是行军打仗的必备专长。

齐洛看着西江的布防图。他们现在位处潇影城外的东南放向的雾林，前有防备，后有追兵。继续向后撤，虽可翻越山岭，怕只怕会迷失在这偌大的雾林。向前进，即使以现在的兵马能与山匪拼个你死我活，怕就怕辽军的乘胜追击。进不是，退也不是，怎么算都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凛嫮受君悦肃命给齐洛送信，可却不从得知齐洛的踪向。

起初只是在边关城外转悠一两圈，未寻到齐洛的影子，便已觉他过了边关城深入潇影城。连日快马加鞭赶到边关城，不远处隐约望见山匪的踪迹。

凛嫮跟齐玥学过三两月，知道一点边塞的人情风土，山匪她自然认得。凛嫮下马，将其弃之。已经到这儿了，山匪密布，她虽未曾读过什么书，但能在陆漠安手下做事自然都不会简单。凛嫮躲在小邱后，借着树荫，暂时躲避身影，想待天黑后溜过。

凛嫮一呆多时，天总算摸着良心黑下去。

凛嫮矫健的身手穿过山匪的营帐，百密一疏，还是惊动山匪。凛嫮拿出信号弹向天发射，西江陆漠安虽关注得少，但在各地她都有派人手设密处，以信号为令，密处的杀手都会赶来增援。不过凛嫮还不知因为一个信号，她会引来什么祸端……

雾林的齐洛见到了信号，他认得，那时陆漠安才有的信号，莫非是陆漠安有危险？齐洛不能坐以待毙，他想率领兵马往信号的边关城方向去。

伊犁拦下道：“将军，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万一那是贼人的计谋怎么办？”

“不。那是殿下的信号不会有错的，世间除殿下外没人能仿制殿下的信号。”齐洛依旧执意要去。

伊犁无奈，身为将士他只能服从命令。

凛嫮一人苦战山匪，一人一剑溅血斑斑。虽受过严密的死侍训练，凛嫮依然无法抵制如此密集的进攻。左一剑，右一刀，人不断涌上前，凛嫮的体力都快透支了。

一人在凛嫮后处袭击，凛嫮向右闪躲，躲开了致命一击，腰间依旧被划开一道口子。强烈的刺痛感阵阵袭来，凛嫮捂住滴血的伤口，换左手持剑与山匪僵持不下。众人袭来，凛嫮虽能灵巧地躲开，但还击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体力随着鲜血不断流逝，凛嫮根本撑不住了，正当绝望之际，杀手及时赶到挡下一击。

几个杀手形成包围圈，把凛嫮护在圈内，抵挡四面八方的突袭。另外几个藏躲暗处，放箭烧帐。山匪忙着灭火，也忙着杀敌，秩序乱得一团糟。

山匪头子走出营帐，一挥手，山匪停下了进击。

“哼，好样的！”山匪头子拍手叫好，“一身好功夫，只不过，用错了地方。”

山匪头子一拔剑向杀手冲去，一挡剑，前腿一踢，正中杀手腹部。杀手捂着腹频频向后退，稳住脚步。另一个杀手上前突击山匪头子，山匪头子往回闪，瞅准机会，剑锋一转，抹了杀手的脖子，杀手叫唤一声倒下。

凛嫮见杀手倒下，想起身报仇，可一动身就牵扯了伤口，剧烈的疼痛感袭来，手脚都麻痹了，凛嫮无力倒回去。

一个杀手搀扶凛嫮，凛嫮咬牙道：“快！你们快走！”凛嫮从衣兜里拿出君悦肃的信件塞到杀手手里，附耳道：“把这个交到齐洛将军的手上，告诉他，朝廷的兵马很快就到，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杀手摇摇头，把信件收好，“不！殿下吩咐过，身为杀手决不可背弃同僚，我们不会逃的。”

杀手握齐地上的剑，放开凛嫮，与同伴一起向山匪杀去。

“你们……”凛嫮面色苍白，无力地看着杀手奋力抵挡山匪的袭击。

凛嫮捂着伤口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举起剑向土匪头子刺去。土匪头子轻而易举地躲开，反将凛嫮手中的剑夺下。凛嫮抬腿踢向土匪头子的胸口，使劲全身力气，将土匪头子踢得频频后退。

土匪头子捂着胸口，咳了几声，眼中愤怒略带赞赏，“我从未见过如此刚烈的女子，今日，你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凛嫮反笑道：“呵！你的口气倒不小，只不过，即使我们死在此处，你们也别想好过！”

“你什么意思？”山匪头子问道。

“你行走江湖之久，莫不是连德淑王殿下的名号都未曾听过？”凛嫮本不想暴露身份，只是若再与这帮人纠缠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殿下手下有多少人，你也应该略知一二吧？你今日杀了我等，来日，就是你灭！”

山匪头子听闻陆漠安的名号一愣，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听过也知道，陆漠安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当年他的生死对头误杀陆漠安手下的一队死侍，两月后，就被陆漠安手下统领的军队以叛国罪名通杀。当时，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被斩首都城下，头颅悬在屈辱旗上。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时候，监邢的女人淡定地坐在案桌前品茶，丝毫没有因眼前的事物而扰了雅兴。镇定自若，杀戮，仇恨，一个不符合年纪的眼神淋漓尽致地体现在那个女人身上，蔓延着一种恐惧。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及陆漠安半分。

凛嫮看出山匪头子眼中的畏惧，接着道：“喂！你可要想好了！”

山匪头子沉默一会儿，抬眸，挥手示意：“杀！”

凛嫮诧异，“你！”

“哼！一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山匪头子料想陆漠安不过一女子虽朝廷官员，但凡是讲求证据，只要把手尾做干净点，她查不出问题，又能奈他如何？

山匪一涌而上，凛嫮强撑着解决几个。杀手一边顾着凛嫮，一边与山匪对抗。凛嫮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无用，以前她一直都很骄傲，因为她是陆漠安手下除齐玥外最优秀的护卫。齐玥离开了，她自然而然就取而代之，她以为她能同齐玥一般，可人终究比不上人。

凛嫮不想连累任何人，即使是对生命弃置不顾的杀手。她从腰间拿出陆漠安给的令牌，“见令如见君。我命令你们，快走！”

杀手们都一愣，反应过来抵抗山匪。他们都是有规矩的，听从命令也是规矩，可对同僚弃置不顾奈大忌。

凛嫮知道规矩，“你们都不听命令吗！违令者，逐出杀手行列！走！”

杀手们犹豫再三，决定一个杀手带着信件往潇影城方向撤寻找齐洛。剩下的护住凛嫮最后一段时间，危急时刻他们自然会撤。

凛嫮已无力阻止杀手的行动了，只能随他们而去。